江執是半夜回來的,還受了傷。
「好好的怎麼又受傷了,路上遇到戎族人了?」沈小婉第一想到的就是近來總偷偷跑過來搶食物的戎族人,所以問他:「還沒有把那伙人抓到?」
「不是戎族人。」江執咬著繃帶,將傷口包紮好,「在回來的路上被人伏擊了,那些人是狗急了跳牆。」
沈小婉抿著唇看著他胡亂紮好的繃帶,「我讓軍醫過來。」
「一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的。」江執換了乾淨的外衫,就要往外走,「我去看看王二他們,他們的傷更重。」
沈小婉攔不住,只能讓人又出去了,她也睡不著了,吩咐杜鵑讓灶房裡做些吃的,給回來的將士們送去。
書房燈火通明,再座的人神情冷冽,均是一言不發。
江執坐在上首,臉色沉肅,「審出來了?」
「還在審。」
一個校尉:「將軍,不審也知道是那個龜兒子乾的,狗急跳牆而已,末將直接帶人去炒了他龜兒的家!」
「沒有確鑿的證據就去抓人,想被反咬一口?崔順友仗著老丈人撐腰,黑得也能說成白的。」
「怎麼沒有證據?咱們回程時間和線路除了咱們就只有他崔順友知道,如果不是他幹的,老子把腦袋割下來!」
「大家都知道又如何,要的是證據。」劉校尉拍著桌子,「沒有證據屁都不是,什麼都做不了。」
「天高皇帝遠,我們抓了他又怎麼樣。」
「別忘了會州知府還在上頭!」劉校尉說到上面的會州府火氣就更大,他們會山關乃是軍營重地,平時所需要的軍糧都是會州知府送過來,崔都尉仗著老丈人是會州主薄的關係,將這事兒緊緊的握在自己手上,換江將軍前去要軍餉軍糧會州知府就不給,分明是想架空了江將軍。
「一群同流合污的王八蛋!」
「媽的,打不死他們這些龜孫兒!」
霍崢看著下面的將士們吵成一團,很能體會江執的煩心,邊關守將只負責看守邊關和打仗,當地政務還是由當地政務官負責,以前他爹剛升守將的時候每次要軍糧軍餉的時候都被推諉,後來他爹直接讓大軍將幽州府衙給圍了,幽州知府才不敢鬧了,後來新來的知府很識時務,也不敢胡來。江執本是外來,這一年收服這些將士,又要防著崔都尉等人背後動作,現在就差臨門一腳了,江執應該不單單是想把崔都尉弄走,要不然也不會拖延這麼久,「要弄就一起弄,管他娘的什麼背景。」
江執自然是這樣想的,所以並不像下面這些將士一樣憤怒的只想撒氣,他在等候一個時機,將這些人一網打盡的時機。
霍崢看了著江執微眯的眼睛,裡面全是勢在必得的自信,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幾年前與匈奴大戰時,江執帶著人困殺匈奴大軍時的勢在必得,像一條潛伏等待獵物的野獸,危險又令人佩服。
江執揚手,示意眾人安靜。
等大家安靜之後,江執做了一些吩咐便命人散去。
夤夜時分的會山關風雪愈來愈大,屋檐下掛著的照明的風燈被吹得來回搖擺著,風灌入燈籠里,吹滅了火光。
借著白雪的光亮,江執回到正院,屋內燈火依舊亮著,沈小婉還未睡下,坐在床邊等著他。
「怎麼還不睡。」
「等你。」沈小婉往床裡邊挪了挪,「我提供給你的名單你沒有去查?」
「查了,快了。」江執脫掉長靴上床,床上很暖和,有沈小婉的溫度,「別擔心,這些事我會處理,不會等很久的。」
「你總這樣說。」外面的事情江執很少和沈小婉說,就算她問了也是拿這樣的話打發她,她也知道不可以多問,但這些天崔夫人老是在她眼皮下作妖,煩死了。
江執好笑,「那你還問。」
「嫌我煩了啊?」沈小婉拉被子的手一頓,臉色難看起來:「還是嫌我年老色衰啊?想娶新的小媳婦兒了是吧?」
「沒有。」江執忙傾身抱住沈小婉,「天地良心,我沒嫌你煩,你明知道這些事我不好對你多說的......」
「男人的話可信母豬都要上樹。」沈小婉把被子一拉,躺下側過身,背對著江執不想理他。
江執從後面抱住沈小婉,「媳婦兒,我還真見過母豬上樹的。」
沈小婉揮手打開江執的手,「別抱我,抱母豬去。」
「哎喲......」江執捂著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聽到江執嘶痛的聲音,沈小婉立即回過頭,關切的輕撫著他的傷口,「怎麼了?我撞疼了?」
「沒事。」江執抬頭親了親沈小婉的唇角,「親親就不疼了。」
沈小婉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這人分明就是裝的,「幼稚,老不正經。」
江執不贊同的皺眉,「哪裡老了?」
「都三十歲了還不老?」沈小婉撇撇嘴角,沒有剛才氣憤了,平躺在床上,還給江執拉了拉被子。
「那你試試,看我老沒老。」江執傾身壓了上去,「媳婦兒,五天沒見到你,好想你。」
「別鬧。」沈小婉抓住江執往衣服里鑽的手,「我小月子還沒走。」
江執算了算日子,是這幾日,訕訕的收回手,又把被子給她壓實了,「那別凍著了,也別洗頭髮,多喝熱水。」
兩人一起過日子很多年了,也多多少少知道女人小月子時的禁忌。
「知道了。」沈小婉拍拍江執的屁股,「你別抱著我,往外睡一些。」
江執知道媳婦兒是怕沾自己身上不吉利,但他沒那麼多講究,「沒事,抱著你更暖和。」
「那隨便你。」反正抱著是更暖和一些,前些天江執不在家她一個人睡得很不舒服,有火炕也覺得不暖和,「今日小寶的信到了,祝你生辰快樂,本該你生辰就該到的,結果這些天大雪,拖延到了今日才送過來。」
「有心了。」江執想到何西報來的消息,「他不錯。」
「咱們家的孩子是不錯。」沈小婉帶著濾鏡,覺得自家孩子沒有一個不好的,噢,不對,還有鬧鬧一個搗蛋鬧騰的小混蛋,「他白日說要去軍營做小兵,氣得我想打他。」
「讓他去。」江執對二兒子態度很隨意的,「正好需要人去清理積雪,讓他去。」
「他可是你兒子。」沈小婉不敢置信的望著江執。
江執抬手捏了捏眉心,「那又怎樣,去了軍營里難道底下的人和敵人會因為他是我江執的兒子就手下留情?」
話是這個理,但自己兒子自己心疼啊,而且鬧鬧才十歲,「還是得十五六再去我才放心。」
「他不知你的苦心,你說他也不會聽的。」江執向來不會縱容幾個兒子,「明日我讓他去軍營呆幾天,他很快就要回來了。」
「別太狠了。」沈小婉聽著窗戶外簌簌的落雪聲,「這一整個冬日都會一直下雪,巡邏會越來越難吧?」
江執嗯了一聲。
沈小婉問:「為什麼不讓城牆外那些村民搬進圍牆內呢?」
江執怔了一下。
「別告訴我你們沒想過這個問題?」沈小婉不解的看著江執:「城牆外地勢不好,土地貧瘠,而且也不安全,據我所知那些村莊被搶了很多回了,還死了不少人。」
「城內沒地,他們住哪裡?靠什麼吃飯?」江執頓了頓,「軍營和知府都不是善堂,不會花錢給他們蓋房子置辦土地的。讓他們自己置辦更不可能,還不如守在那片貧瘠的土地上,至少還能吃上飯。」
「這倒也是。」這種事情必須朝廷牽頭,靠個人是不可能辦成的,沈小婉抓了抓耳朵,「要不你和官府的人談談?至少能救下一些人命。」
「再等等吧。」江執也想幫助那些人,但前提是先把官府的人換一換,要不然他想做的事情都不會成功的。
「我也只是提一提,若難以實現便算了。」沈小婉覺得自己想得太理所當然了,讓人搬遷故居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還要負責後續一系列的生存問題,稍有差池反倒落人口舌。
「我有分寸。」江執吹滅了燈,「時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江執的有分寸便是消失了月余未歸家,等他歸家的時候塵埃已經落定,此時的會山關已經震了三震,崔都尉被抓走了,會州府相關官員也被抓走了,另外大雪紛飛,壓垮了會山關城內的一些民居,死了幾百餘人。
守將府作為會山關之首,自然要站在前方。
沈小婉與朱大人相商之後暫時將城中空置的院落收拾出來,供受災百姓暫住,另外又捐出一些糧食維持他們的生活,還組織人將壓垮的民居清理乾淨,頂著風雪幫人將屋頂蓋好。
等他們搬回家之後,又給每人家送了一些糧食和蘿蔔,幫助百姓暫度日子。
與此同時,沈小婉代江執下令要求百姓每日起床必須清理屋瓦上的積雪以及街道上的積雪,朱大人帶衙役去監督實施,不做就罰款。在之後很長的冬日裡會山關城內都乾乾淨淨,不再像以前各掃門前雪,懶死在家都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