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婉捧著幾匹紋路極其漂亮的香雲紗遞給洪氏，「夫人想用反面做外衫，您瞧瞧著這幾匹的紋路，可還合您的心意？」
洪氏看了看布料的紋路與色彩，恍如日暮時分的彩霞，有明有暗，顏色分明卻又渾然一體，「極好，便要這幾匹了。閱讀」
「厲夫人您下次要布料直接派人過來說一聲便是，何需自己親自過來。」沈小婉將布料交給女夥計，讓她和洪氏婢女一道去樓下包起來。
「那混小子在書院裡呆著，我在府上也閒著無事，便出來走走。」洪氏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用帶著翡翠鐲子的玉手托著腮，望著窗欞外的街景，仿佛真的是來隨意走走，最後尋了個安靜雅致的地方喝茶。
沈小婉也挨著坐下，抿了口茶水，「這天也是越來越熱了。」
洪氏頷首，「自開春之後便少雨。」
沈小婉想到那一年在槐樹村的時候，也是因為一直未小雨最後導致那一年收成欠收，「這往後應當會下雨吧？」
「這便不知了，許司天監的大人們能知曉。」洪氏乃是將女，是以擔憂今年的糧草，「若是一直不下雨，遭了災，這仗恐怕沒法打下去。」
沈小婉看向街上來往走動的百姓，「聖上會有辦法的。」
洪氏笑了一下，她抿了口茶沒有再說下去。
沈小婉知道她這一聲笑的含義，自前年寒冬之後，德治帝的身子每況愈下，今年年初他的左將軍被活走之後更是氣的吐血，整個人生氣失了大半，整個人蒼老了很多。
但他依舊不願放權，死也要死在龍椅上，但他也不甘心死了，為求長生命修仙的道士們給他煉丹，練不出來就殺人，總之宮中也是一片血雨腥風。
如今整個朝廷內外是憂患不斷，幾位能爭的王爺皇子們都爭個不停。
沈小婉嘆了口氣，看向洪氏，「夫人可知幽州現下如何了。」
江執許久沒有傳信回來了，她從外間、從王府打聽得知戰事不斷，江執平安，但更多的便不知曉了。
洪氏看向沈小婉，「是在擔憂江校尉？」
沈小婉點頭，「從他隨大軍前去邊關之後，我只收到他一封抱平安的信，其餘消息都是從商客嘴巴里傳出來的，也不知道具體如何了。」
「有時候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洪氏也沒有收到將軍傳回的信，但依著她對戰事的了解，現在大周與匈奴正處於對峙之狀態，恐怕是無暇傳信，「你也莫四處打聽，以免落人口舌。」
在有心人眼中，可以很輕易的給你安一個竊取軍情、勾結外敵之罪。
沈小婉明白洪氏的意思，「是我太擔憂了。」
「別胡說亂想。」因著兒子與江懷瑾的關係，再有她也還算喜歡沈小婉這類人，所以洪氏對沈小婉還算關照，是而說起其他，「如今天氣熱日光足，香雲紗製作應當順利吧？今年應該供更多的貨？」
沈小婉笑著點頭，「應當是能的。」
洪氏問：「我聽人說內務局的人來與你談過了？」
「是的。」沈小婉並未隱瞞，她的生意與洪氏的生意並無衝突，所以也不怕她有何想法，「想讓我一年四季為內城供香雲紗。」
「可答應了？」
「暫時還未答應。」沈小婉搖頭。
「為何不應，皇商可是莫大的榮耀。」
「但也有極大的風險。」一旦微內城供香雲紗，先不說能賺多少利益銀錢，若是一旦被有心人算計，而江執又是瑞王的手下，那他們繪染閣決計無法再翻身，所以沈小婉不想將害人的契機送到別人的面前去。
現下爭權奪利之時，依沈小婉的身份背景去做皇商都不合適，聰明的人都會選擇大局已定之後再作選擇，洪氏頷首，「的確如此。」
微頓後又說到玲瓏齋，「玲瓏齋雖不是皇商，卻也有不少夫人喜歡他的香料、胭脂水粉，如今出了事便牆倒眾人推。」
說這話的時候又看了一眼沈小婉，京城耳目靈活的人都知曉繪染閣與玲瓏齋之間的衝突，而且也知曉玲瓏齋為了跨界做布匹生意陷害繪染閣，結果反倒是自己屁股沒擦乾淨。
現在已是三月底，距離事發已過去近十五天，之後的發展沈小婉雖沒有特意關注，但多多少少也有些消息傳進了她耳朵里，用了雪蓮白脂的夫人們都是大戶夫人，聯起手來整治玲瓏齋，而靖北侯府的侯夫人的手段更為毒辣，以至於玲瓏齋現下已經關門了，張家東家也被關入大牢。
瑞王想救嗎？自然是想救的，但現下非常時期，他不會為了一個妾室的父親就打亂現下的計劃，也不能敗壞了他作為王爺積累下來的名聲，所以他會讓官府秉公處理。
他不怕張家與他散火嗎？瑞王自然不怕，因為從張側妃嫁給他開始，張家就與他已經是同一條線上，就算張家東家沒了，下一代也依然會繼續為他效忠，為他提供巨額的財富。
沈小婉淡淡說道：「沒想到會變成如此。」
「不是所有人都心懷善意，她們都是睚眥必報的人。」洪氏看著沈小婉的肚子，「你這一胎快生了吧？」
「還早。」沈小婉摸了摸已經遮不住的肚子，臉上浮出慈愛的笑意，「算日子應當得等到七月了。」
「七月坐月子會很熱的。」洪氏道。
「是呀，不過也沒辦法。」沈小婉道。
「我倒是挺羨慕你的，三個孩子了。」洪氏笑看著沈小婉凸起的小腹，眼底有幾分落寞，她當初在戰場上留下了一些病根兒，後來生厲遠的時候又太過艱難，無法再孕，現在看著沈小婉三個孩子了，心底又是羨慕又是難過。
「就是太鬧騰了。」沈小婉聽說過洪氏的事兒，不敢給人添堵，只能說起其他，「妾身聽聞書院要舉行六藝比賽，屆時會邀我們前去觀禮？」
洪氏點頭，「往年也會舉行，但多是明經班天地級的學生，今年到連帶玄黃班的也要一同參加，應當是四月里，懷瑾可要參加比試？」
「他應當會去吧，不過應該拿不到名次，他學得不太好。」沈小婉說道。
「懷瑾念書好，不像我家那小子只會刷槍弄棒的。」洪氏嘆了口氣，「你說著同是一起去書院，怎麼就不愛念書呢？」
沈小婉道：「妾身瞧著厲公子不是不喜歡念書，只是更喜歡兵法。」
「我倒是不希望他喜歡這些。」洪氏撫額，「我聽懷瑾說他弟弟也喜歡這些？」
沈小婉頷首，「是的，自出生起便喜歡，許是像他爹。」
「如此也好，以後家中一文一武。」洪氏抿了口茶，「我倒是從未見過你家老二。」
「他在布坊後面睡覺，若是醒了便叫他來見夫人。」說曹操曹操便到，樓道里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以及鬧鬧的嗓門，「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