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山寺離莊子不遠,馬車沿著綠蔭蔽日的山道行盞茶功夫便繞至了雲山寺的山腳去,到了山腳馬車便不能再往上了,只能沿著石階步行上去,抑或乘坐滑竿上去。
不過從山腳到雲山寺也並不遠,沿著工匠鋪陳的石階行一刻鐘便能到半山腰的雲山寺,沿路上去有歇腳的涼亭棧道,就是走走停停半個時辰也能到雲山寺寺門處了。
雲山寺位於雲山下半截的山腰處,掩映在一片參天古木之下,松柏森森,一派幽靜肅穆,穿過松柏林後便能看到氣魄恢宏的廟宇,莊嚴肅穆,令人不敢放肆。
沈小婉領著小寶進了廟宇之中,先去大殿拜佛求平安,然後再去後山看漫山遍野的海棠花。
雲山寺的香火很靈,來寺內參拜的香客極多,沈小婉等了許久才求到了幾枚平安符,拿到之後便先給小寶帶上了一枚,其餘的放在荷包中,拿回去給江執放在身上。
寺內還有高僧在菩提樹下講經,但沈小婉不懂經文,並未都逗留,直接領了小寶從後山的方向走去。
從雲山寺後山山門出去後便能看到一處山谷,山谷地勢比起前山相對平緩,整個山谷種滿了海棠樹,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已開,粉白相交,艷麗動人。
山谷間的木板棧道上香客眾多,涼亭中更是坐滿了吟詩作對書生才子,「煙雨海棠花,春夜沈沈酌。寒食清明數日間,人也須行樂......」
一陣清風過後,海棠花落寸深,紅白堆積,令人憐惜。
棧道上香客甚多,沈小婉便領著小寶慢慢悠悠的沿著石階往雲山山上行,懸崖峭壁,石徑盤旋,直上雲霄。
往上行近兩個時辰,便可到雲山山頂,山頂上平坦,只有觀景台一處,而此處景致極為奇特,一側是晴空萬里,湛湛藍天,可俯瞰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另一側則是雲蒸霧涌,朦朦朧朧,仿如置身於雲端。
這便是雲山最奇特之處了,正所謂:放眼雲山天不平,陰陽兩界自分明。
雲山,是位於一片峰巒起伏的山脈的中央,山不算高,卻重岩疊翠,石徑盤旋。而他們家的別莊也同屬於這片山脈之中,只是在雲山隔壁的另一座山腳下。
「娘,這裡有一隻......」坐在松樹林裡的亭子裡歇腳的小寶看著悄咪咪在地上撿松果的松鼠呆愣住了,他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這是什麼啊?它的尾巴都好長。」
沈小婉看著正扒拉著松果的松鼠,微微挑眉,「這是松鼠,專門吃松子的。」
「松鼠?」小寶眼睛亮了亮,「和老鼠地鼠是一家的?」
「應該不是。」沈小婉不是動物專家,不太懂這些,「沒想到這林子裡竟然有松鼠,你口袋裡可還有葵花籽兒?給一些給它吃。」
「它會吃?」小寶摸了摸荷包,抓了一小把葵花籽兒放在亭子的木頭柱子旁邊,「你是不吃?」
松鼠嗅了嗅,聞到了香味,但它不敢靠近過來,反而是被小寶的刻意親近嚇得嗖的一下跑了,三兩下躥上了高高的松樹枝上,很快不見了蹤影。
「它跑了。」小寶有些失望。
「它膽子小,怕你抓它。」沈小婉看了一眼身後鬱鬱蔥蔥的茂密松林,「時辰不早了,可還要爬上頂端去?」
小寶瞧著娘已經累了,便搖了搖頭,雖然他想看一邊是雲霧一邊是藍天的奇特景致,可他不能讓娘陪著他去,「娘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累了?要不叫個滑竿送你?」沈小婉道。
「叫一個給娘坐。」小寶看向一旁的江海,「你去叫一個。」
沈小婉也確實腳累了,輕輕敲打著酸爽的雙膝,同杜鵑與杜月說不用替自己捶腿,隨即又向江海道:「叫兩個。」
乘坐著滑竿順著蜿蜒幽深的道路下到了山腰的雲山寺,下了滑竿後,小寶便極為羞澀的說想去茅房,沈小婉問了一個掃地僧便帶他去了離得不算遠的茅房。
等到了地兒,江海帶著小寶撒腿跑了進去,沈小婉則和杜鵑三人站在外間鬱鬱蔥蔥的竹林小道等待。前邊有一處假山,倒是能靠著稍坐片刻。
沈小婉剛想走過去,便聽到了那邊傳來了動靜,想著不與別人爭搶地方了,便退到了回了竹林小道上。
只是那邊隱約傳來了一女人呵斥的聲音,「你怎麼這時尋我?被人看見了怎麼辦?」
「這處是雲山寺僧尼後舍,白日沒人過來。」一男子壓低了聲音道。
沈小婉心底微微一驚,莫不是遇上私會的野鴛鴦了?正欲叫上杜鵑與杜月往後退遠一些時,倏地聽見那邊又說道:「你安排好了?」
「二夫人您吩咐的事我自然會安排妥當的,晚上入夜之後便可。」男子低低笑道,「只是這銀子......」
「我不是給了你定金了嗎?」二夫人怒道:「還不夠?」
「你可沒說那麼多人。」男子道。
二夫人不願與他糾纏,「你先辦妥了,到時候我再多付你一成。」
「一成可不夠,至少要這麼多。」男子比劃了一個數。
二夫人:「你別坐地起價。」
「二夫人你不必著急答覆我,可以慢慢想想。」男子說著就要走。
「等一下。」二夫人糾結猶豫了半響,「成,但你必須辦漂亮了。」
「夫人放心,保證辦得漂漂亮亮的。」男子嘿嘿笑道。
我滴個神!
她莫不是聽到一個陰謀計劃?沈小婉害怕這兩人發現她,朝杜鵑與杜月二人比了一個噓的動作,示意二人慢慢往裡間退去。
腳下還未來得及動,小寶和江海便從裡間茅房跑了出來,「娘,我已經好了。」
清脆的童聲在竹林間響起,驚起的不止林中飛過的野鳥,還有假山那邊的那對男女。
沈小婉臉色一變,片刻後又鎮定了下來,牽著他的手,裝作無事的往外走去,「定是在山上吹了風這才肚子不舒服的,咱們趕緊去請個大夫給瞧瞧。」
小寶愣了愣,他肚子不疼啊?
幾人很快走到假山處,看見一個身穿灰色僧衣的僧人拿著一把掃帚站在小道邊上掃地,沈小婉佯作嚇了一跳,似乎沒料到有人在這邊,很快語氣不善的道:「這處怎麼還有和尚,別是想偷瞧吧。」
杜鵑也瞪了和尚一眼,然後飛快的跟了上去。
幾人匆匆的離了雲山寺,坐上回城的馬車時,沈小婉才驚覺後背一身汗,如果她沒猜錯,那個和尚便是說話的那個男人,他們會不會殺人滅口啊?也不知她適才的演技過不過關?
「夫人,那和尚該不會......」杜月也聽到了那二人說的話,滿臉驚恐。
杜鵑瞪了妹妹一眼,「夫人,這事要不要告訴老爺?」
沈小婉暫時吃不准那二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到底想對誰動手,究竟有沒有懷疑她聽到了,如果懷疑會不會背地裡對她下狠手?
不怪她膽小怕事,這時代可不是法治社會,只要有能力分分鐘弄死一個人,平日裡沈小婉謹小慎微生怕得罪權貴,只想在危機四伏的燕京城圈一方安隅之地。
可沒想到運氣這麼不好,竟然讓她遇上這種事兒,沈小婉心底覺得很不安,思忖片刻後問江海:「你去打聽打聽,這幾日到雲山寺的貴客都有哪些?」
江海做乞丐的時候沒少幹過這種事兒,派他去追合適了。
「別泄露了身份。」沈小婉又叮囑道。
「是。」等江海折回去後,杜鵑小聲道:「夫人,這事不像老爺稟報?」
「先不必了。」江執這些日正忙,沈小婉不願在這節骨眼上耽擱他的功夫,更何況她總不能事事都靠江執替他解決吧?她還沒那麼愚笨,「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