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疏,夜色微涼。
沈小婉提著半隻切好的燒雞趁著月色往平安巷走去,一路上沒遇上幾個人,只有幾個晚歸的小攤販。
因為要送回槐樹村的燕京土儀分散在燕京城的兩個城區間,沈小婉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才購置好,等送到玲瓏齋之後已近戌時過半,又耽擱了一會兒直到天將黒了才離開。
除了主要街道還很熱鬧以外,稍偏的巷道都已關門閉戶了,沈小婉一個人走在安靜的空巷中,涼風輕拂,吹走了白日裡殘留的最後一絲熱氣,驀地覺得有些冷,縮了縮脖子,又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
走了幾步,隱約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沈小婉回頭看去,看見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在她的身後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四處張望著,似乎在確定是不是這個方向。
沈小婉警惕性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加快了腳步往平安巷的方向走去。
但她一加快了腳步,身後的男人也快了起來,卻一直沒有超過她,一直在她身後兩丈遠的距離走著。
她不會是遇上變態了吧?沈小婉心底一緊,冷汗直冒,她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怎麼比得過男人的力氣?要是穿了高跟鞋還能敲他腦袋,可她穿的是軟底繡花鞋,敲上去軟乎乎的還以為她玩情趣呢!
沈小婉看了看前後的街巷,兩側的鋪子都緊緊的關閉著,沒有照亮的燈籠,也沒有一個人。
月黑風高時,殺人越貨的事件最多了,沈小婉心底更慌了,拔腿就跑。
最嚇人的是,那個男人也跟著跑了起來。
要命啊!沈小婉跑到岔路口的臨街宅巷時立即剎住腳,三兩步走到身後的小宅子的門口的石階上站定,故作兇狠地說道:「你跟我跟到家了,信不信我報官抓你!」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猥瑣一笑,「我走我的路,怎麼是跟著你了?」說完轉身就往另外一條更為雜亂的巷子裡的一個小破院子走去,等他進去之后里邊便傳來婦人的罵聲。
聽到洪亮的罵人聲後沈小婉稍稍鬆了一口氣,抬手抹了抹滿頭的汗,然後迅速的往家跑去。
這處離平安巷不算遠了,再轉過兩條街便到家了。
平安巷不像外間的雜巷子,住的人都有些小身份,所以一進入巷子之後就覺得格外清淨,清風拂過,只要樹葉沙沙的聲響。
回到家中,小黑就圍了上來,還不時的汪汪叫兩聲。
沈小婉輕喝了一聲,「莫叫,別擾了別家。」
小黑低低的嗷嗚一聲,甩著尾巴嗅著沈小婉手中的油紙抱著燒雞,似乎在說好香好香,我要吃。
沈小婉躲開小黑『熱情』的迎接,朝未點燈火的屋裡望了望,莫非是等久了就睡了?「小寶快出來,娘買了好吃的回來。」
話音一落,小寶就蹬蹬蹬的從灶房裡跑了出來,撲向她:「娘,你回來了。」
借著月光,沈小婉看著小寶臉上幾道黑灰,忍不住笑道:「怎麼弄成這樣了?滿臉的菸灰,和小黑一樣黑了。」
小寶羞赧的低著頭。
「來,娘給你擦擦。」沈小婉牽著小寶朝灶房走去,還未走近就隱約聞到一股米粒燒焦的味道,「你在灶房做什麼?怎麼有糊味?」
糊了?小寶小臉一抖,怯怯的看了一眼親娘。
沈小婉走進灶房後就看見灶台邊上放著一隻小板凳,而炤台另一邊的平日用來燉湯的小爐上正放著一隻小瓦罐,糊味兒正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沈小婉忙拿抹布將瓦罐的蓋子揭開,飯香撲鼻而來,待熱氣散開之後便可見到瓦罐里全是一顆一顆飽滿圓潤的米飯,只是因為火勢太大,燒煮太久,邊緣處的一圈被烤得焦糊了。
將瓦罐挪開後,沈小婉才拉過小寶,「你做的?」
小寶很沮喪的點著頭,「我不知道它糊了……是不是不能吃了?」說著眼淚就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沒有沒有,能吃的。」沈小婉將小寶抱著,指著瓦罐里煮得極香的米飯,「莫哭莫哭,還能吃的,你看只有邊上的菜糊了,裡面的都是好好的,是不是?」
「小寶真厲害,竟然會自己煮飯了,娘像你這么小的時候都還不會做飯。」沈小婉說的是自己上輩子的事情了,沈三妹兩三歲就跟在大姐二姐身後幫忙燒火洗菜了。
得了誇獎,小寶這才破涕為笑。
沈小婉拿濕帕子給他擦了擦臉,「小寶竟然會做飯了,什麼時候學會的?」
小寶低著頭掰著手指,「看娘做,記著的。」
來京城的路上沈小婉沒少用小瓦罐蒸米飯,定是那時候記住的,沈小婉從沒有想過將小寶培養五穀不分四體不勤之輩,所以並未說什麼以後莫做了只安心讀書之類的話,「小寶記性真好,不過下次這水可不能添太少了,火也不能燒太大太久了,要不然就會糊掉的。」
小寶想了想,小聲說道:「添很多很多水?」
「也不能添太多水,添太多就煮成稀粥了。」
「那添多少?」
「水比米高處這麼多就成了。」沈小婉比著自己的食指的一小截,又和小寶的食指比了比,「這麼多。」
「改日娘再做飯的時候就叫你來看好不好?到時候你就知道該放多少水,該煮多久時間了。」沈小婉將小寶從身上放下,「肚子餓了吧?走咱們吃飯去。」
小寶爭著搶著拿碗筷,將兩個碗緊緊的抱在胸膛處,「我幫娘拿碗。」
「那小心一點,看著腳下,莫摔了。」沈小婉拿大碗將宰好的燒雞裝好,又將白日拌好的涼拌海帶絲端著去飯堂里吃飯了。
娘倆借著昏黃的燭火吃著晚飯,小寶吃著吃著就開始打瞌睡了,腦袋不時的往下點,一點一點的,沈小婉生怕他把腦袋撞進碗裡。
沈小婉瞧著他已經吃了大半了,輕輕的將筷子從他手中抽出放在桌上,彎腰抱著他往屋裡的床上睡去。
輕輕的給小寶掖了掖被角,也沒著急離開,挨著床邊坐下看著小寶不時砸吧幾下嘴巴,莞爾一笑,也不知是不是還以為在桌子邊啃燒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