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婉買糧的事情做得很隱秘,沒有任何人知道,現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江家,因為江長遠從府城回來了!
得閒的村民們都跑到江家去湊熱鬧了,滿臉諂媚討好的圍著江長遠:「長遠這一路回來辛苦了吧?」
「長遠,府城那處可比我們西山縣大?」
江長遠臉色閃過不耐,抬手掩住口鼻,往後退了幾步,果真是一群鄉下泥腿子,渾身都是臭汗,也不知多久沒洗頭洗澡了。
「長遠你整個人看起來都不一樣了。」劉三娘奉承著江長遠,挑著好聽的話說著。
「哪裡不一樣了?」江長遠抬了抬眼皮,有些興致。
劉三娘捂嘴一笑,「我又識字,也說不出來,反正就是不一樣了。」絞盡腦汁的想出了這麼一句:「像……像城裡的有錢人家的讀書人。」
江長遠身穿一襲白色直綴,邊角處是一圈深黑色包邊,腰間處還掛著一枚質地混沌的玉佩,手上拿著一把摺扇不時的扇動著,令人一看就很有書生氣質。
這群鄉下泥腿子還挺識貨的,江長遠暗想,府城的書院的學生們都是這種打扮,他為了置辦這一身行頭還耗費了不少銀子。
聽著劉三娘等人的阿諛奉承,江長遠更賣力的扇著扇子,連不耐煩的表情都沒了,當下只剩下得意,嘴角不由的上揚著,露出一抹張揚笑意。
若是沈小婉在這兒,便會覺得江長遠學得不倫不類,頗有些東施效顰的意思,不過哄哄村里其他人確實足夠了。
奉承了大半天,便有人提到了正題上,「長遠,我聽你娘說你去府城考秀才去了?已經考完了?可中了?」
「對呀對呀,報喜的人啥時候來?」劉三娘朝院子外間瞅了瞅,「是挑選個好日子來報喜?」
「哪有那麼快,這才剛考完,若是中了來報喜怎麼也得四月下旬了?」
「三嬸說得對,劉三娘你著什麼急啊?」
劉三娘撇了下嘴角,「我也是想著再點替長遠高興幾天。」
「著什麼急,現在才四月十七,才考完六七天,還得由考官閱卷評分,整個州城數千上萬的學子,等評卷出結果至少四月二十之後了。」李村長是村裡頭除了江長遠以外讀書最多的人了,雖然沒有考中過,卻也是參加過縣試的人,所以知曉科考的一些規矩,說出來的話村民們也是信服的。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兩三天便有結果了呢。」劉三娘訕訕的笑著,「倒是我心急了。」
「你心急有屁用,人家長遠考中了也好你沒關係。」見不得劉三娘的婦人有許多,當下便有人啐了一句。
「怎麼沒關係。」劉三娘正要大聲辯駁,但被李村長一個眼神給瞪得憋了回去,「大家地里的活兒都幹完了?都杵在這裡幹啥?還不回去幹活。」
江婆子滿臉得意的摸了摸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他們哪是活兒幹完了,分明就是瞧著我們家長遠回來了,特意過來巴結的。」
村里幾十年才出一個秀才,誰家不上趕著巴結,可明晃晃說出來打人家臉的也就江婆子做得出來了,
不過鄉下村里人臉皮都厚,為了占得便宜都豁得出去老臉,「江婆子你這話說得,我們也是為長遠高興,十里八村就長遠中了秀才,這可是莫大的榮耀。」
「就是就是,長遠如今中了秀才,可得大辦宴席,可不能太寒磣
了。」有人還惦記著上月江家辦的童生宴,那回吃肉也沒吃高興,這次中了秀才肯定能吃頓好的。
江老頭是個愛面子的人,原本就因為那事兒覺得尷尬,當下又被當面說了出來臉上臊得慌,瞪了一眼自家老婆子之後訕訕說道:「若是長遠中了,我們定會再辦一次的。」
「肯定會中的,肯定會中的。」
「就是就是。」
「以後我們就得叫長遠秀才老爺了。」幾個村民說著就朝江長遠拱手喊了一聲:「秀才老爺。」
江長遠笑得合不攏嘴,嘴上卻說道:「名次還未公布,還不知我能不能考中,大家還是莫要這般喊。」
「肯定會中的,肯定會中的,你可是咱們村最有出息的人,一定會高中的。」
「就是,現在咱們家也沒人克著你,擋住你的前途,一定會中的。」江婆子也是一臉的得意,「到時候讓那些養不熟的白眼狼好好看一看,沒有他們擋著,咱家長遠越來越有出息了。」
「就是就是,秀才老爺你一定會高中的。」
江長遠是個盲目自大的人,被吹捧了幾句就覺得自己一定會中的,完全忘記了自己做得普普通通的策論,「大家都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直接叫我名字便是。」
「這哪成,規矩可不能亂,以後大家都改口叫秀才老爺。」
「就是就是,秀才老爺。」
江長遠拿著摺扇在手上拍了拍,卻也是高高興興地應下了。
又說了幾句,李家的嬸子擠到前面去,看著和年前沒什麼差別的江長遠,睜著眼睛說瞎話:「長遠這次回來怕是累狠了,瘦了不少,可得好好補一補身子,晚些時候去嬸子家吃飯,你叔去河溝里摸了小半斤蝦米回來養缸里呢。」
「小蝦米有啥好吃的。」另一婦人也不甘示弱,擠了進去,誰把江長遠弄回家打好關係誰就厲害,「去嬸子家,待會兒我讓你叔去山裡抓只兔子回來。」
「兔子有那麼好抓?說得像你家男人去了就能抓到是的。」
「我們家長遠可不喜歡吃什麼蝦米和野兔子?他就喜歡我給做的紅燒肉,又肥又厚,每次都能吃下三大碗飯。」江婆子拉著江長遠往屋裡走,「長遠一路上累了吧?快去屋裡躺會兒,娘再去給你煮幾個荷包蛋墊墊肚子,晚些時候再給你做你愛吃的紅燒肉。」
「誒,紅燒肉改日再吃,今日先去我家吃野兔子。」
「去我家吃蝦米。」
「好了,爭什麼爭。」七婆跺了跺拐杖,「長遠趕了這麼久的路肯定累著了,你們讓他歇口氣,等明兒再說請也不遲。」
李村長贊同的點了點頭,「長遠考完便趕回村兒,一路上肯定累了,大家別圍在這兒了,讓長遠好好歇歇。」
等村民們散去後,喜氣洋洋的江婆子呸了一聲,「咱們長遠可是中了秀才的人,能去李家那巴掌大的破房子吃點破魚蝦,真把自己當盤菜了?」
「就是,以後長遠大魚大肉還能少吃,稀罕她那麼點玩意兒?」江鐵柱今兒也被奉承得舒坦極了,趾高氣揚的說個不停。
江長遠對小魚小蝦、野兔之類的東西也沒什麼興趣,他現在回憶起有幸在府城大酒樓吃到的白玉珍珠等菜,就覺得人世間再也沒有那等好吃的菜了。
折回來拿東西的李村長聽到江家人嫌棄的口吻,再看看著趾高氣揚的江家人的作態,不禁搖了搖頭,背著手便徑直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