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這廂一心想讓夏瀅歡挪出棠梨宮以便休養身子,清妃便認為這是個好機會,利用得當就可以離間東方玄與皇上的父子關係。若能使皇上猜忌於東方玄,那麼東方夜離儲位便又近了一步,自己作為養母便可以母憑子貴。
晚上皇上留宿清妃宮中,枕席之間,便說起幾個兒子與兒媳感情甚是和睦,言談間頗有些羨慕之意,又提及東方玄要為夏瀅歡搬出棠梨宮之事,稱讚了他一句:「三皇子對三皇子妃倒算得上是情深義重了。」
若是往日,清妃聽了這話必覺得很不入耳,但眼下她正缺這個由頭來引起話題,似笑非笑道:「皇上當真以為三皇子如此做法只是夫妻情深?」
皇上聽她意有所指,反問道:「難道不是?清妃以為還有其他原因?」
清妃見皇上的注意力已被自己挑起,便一句句誘他往自己的思路上想:「三皇子說搬出去是圖個清靜好休養,可是住在這棠梨宮也沒人打擾他們啊,只要一聲令下,不會有人不知好歹去阻撓皇子妃養病,臣妾看這理由實難說通。再者,皇上您也知道,宮中的御醫水平可比外面那些郎中好太多了,既然如此,三皇子為何執意要搬出呢?皇上不覺得很奇怪麼?」
皇上本來也未多想,經她這一挑撥倒真覺得此事有蹊蹺:「愛妃的意思是說,三皇子只是以此為藉口出宮,暗中做些別的事情?」
清妃盡力讓自己說的話自然而不引起皇上疑竇,以免引火燒身,反讓他猜疑自己:「皇上果然英明,如今臣妾說這個也非空穴來風。三皇子只怕是想在府外培養勢力呢。」
皇上雖不十分信她的話,此時卻忍不住開始思忖東方玄是否真的瞞著自己,結合近日東方玄的言行,便如鄰人竊斧一般,細想來竟有七八分可信,不覺微微氣惱:「培養勢力?朕對他還不夠好麼?」
清妃一雙美目細察皇上臉色,知他心中已動了幾分真怒,便繼續搖唇弄舌:「這世上的事情難說得很,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皇上給是給了,人家卻想要更多。這儲君之位……」她此刻雖未明指,但已算準這位耳根子軟的帝王應是已從心底對東方玄不信任了。
很好,這就是她要的結果。
高處不勝寒,皇上每每覺得自己真成了個孤家寡人,便希望皇子們不要一心只望著權勢而無寡情少義。
清妃只顧著搬弄是非,卻忘了皇上最厭皇子心術不正投機鑽營,因而皇上越聽她說越是心煩不已,後面說的什麼便不想再聽,遂打斷了她:「好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夜已深,愛妃還是早些歇息罷,這件事情,不可輕言妄斷,具體如何還需要慢慢調查。」
他雖然明面上不置可否,心思卻已被清妃說得動搖,寧可錯信,決不允許皇子在暗地裡有所圖謀,於是那道允許出宮的聖旨便一直未下。
夏瀅歡在棠梨宮靜臥休養期間,東方玄已讓侍女們把用得著的東西都收拾好了,連外面的宅院都已經收拾乾淨了,只待皇上聖旨一下,便搬出宮去,暫時遠離朝堂紛爭,過一段寧靜日子。
誰知等了好幾日,宮裡竟一點動靜也沒有,東方玄性情雖是穩重,因此事涉及到了至愛之人便心中焦急難安,每回覲見皇上的時候便有意往這事上說,但奇怪的是,皇上都不動聲色地避開了話題,絕口不提出宮之事。
幾次三番下來,東方玄便想通了前後因果關係,他自小在宮中與弟兄們一同長大,對權力傾軋乃至後宮爭寵這些事情早已是司空見慣,因此眼下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必然有人在背後挑唆,讓皇上改了主意,而且,這個人的身份還不低。
逐個排除過去,東方玄便猜到了這背後之人是誰,但又擔心夏瀅歡知道後會因此影響身體的恢復,便按捺住不說,打算慢慢想辦法自己解決。。
但夏瀅歡何等聰穎,幾天之後,她也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左右無人時便對東方玄談起了自己的疑問:「為何父皇明明已經答應了我們搬出宮去住,那道旨意卻遲遲不下呢?」
東方玄端來宮女們熬好的參湯,一口一口餵給她喝,又拿帕子給她擦嘴:「不妨事,許是父皇忙於國事,一時忘記了吧,明日我再去問問便是了。」
夏瀅歡低眉喝著參湯,一股清苦之味讓她不由皺起了鼻子,東方玄便從一邊拈了塊蜜餞讓她過過苦味。
夏瀅歡噙著蜜餞,咀嚼著含糊道:「這事恐怕沒那麼簡單,即便父皇不記得,他身邊伺候的人也該提醒著,如何一點動靜也無?」話到此處她腦子裡忽然靈光一現,想到了什麼:「莫不是父皇身邊有誰暗地裡給咱們使絆子?」
能夠和皇上說得上話的無非是皇后還有幾個受寵的嬪妃罷了,再就是近身伺候的太監。自己與大多數人都沒有冤讎,皇后對自己又一向不錯,所以這下絆子的人是誰,夏瀅歡此時亦是心如明鏡,雖則此事該是諱言,夏瀅歡仍是擔心丈夫會因此受過。
東方玄又何嘗不解她的心思,只是憐她小產後身子弱成這樣,卻還是不忘關心自己,心內便有些酸澀,撫了撫妻子的如雲烏髮:「你別太著急,我們又沒得罪誰。」
夏瀅歡咽下了那粒蜜餞,殷殷望著東方玄,關切憂慮悉堆眼角:「有些人你不得罪他,他倒嫌你礙了他的事,別的倒還好,住在這宮裡除了吵鬧一點其實也無妨,所以搬不搬出的無所謂,但皇上此番若真是聽信了讒言才如此做,那就不妙了。」她身子前傾,靠在東方玄肩膀上,語聲低婉:「我只擔心有人會暗中害你。」
東方玄伸手攬住了她,安撫道:「這些事情我都考慮到,會處處留心的,倒是你,如今保養身子才是第一要緊的事,不可再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