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 「敗師」

  內城,紀江邊的關隘。一員渝州裨將,正站在城頭之上,不斷焦急走動。猛然之間,裨將臉色一頓,隨即變得痛苦。

  他看清了,在關隘之外,渡了江的渝州殘軍,正狼狽地往回趕。雖然說先收到了情報,但面前的這種頹勢,還是讓他忍不住地悲痛。

  他的主公,天下霸王常小棠,帶著六萬餘的精銳,卻無功而返。乍看之下,只剩四萬餘的人馬了。

  「主公!」裨將立在城頭大喊,「主公勿要擔心,我已在城中,給眾將士備下酒宴,給主公洗去風塵。」

  只說完,裨將迅速跑下城頭。

  「甚好,老子常四郎,要重重賞你!」一道依然霸氣的聲音,迴蕩在關隘上空。

  ……

  「軍師,聽說主公打輸了。你看……若不然,先讓我們回府,洗漱一番後,好迎接主公。」

  在劉府里,八大世家的家主,不斷低聲下氣地開口。如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面前這位年入古稀的老謀士,好大的膽,直接將他們給軟禁了。

  「再等等,等主公回城。」劉仲德坐在椅上,平靜回話。

  「劉仲德,莫要忘了,你也是劉家的人!你如此這般,算什麼意思?」下方,一個老頭吹鬍子瞪眼地跳了出來。

  「莫非是說,你劉仲德,連本家人也不認了?」

  「自然認。但我現在,是主公的首席幕僚。」老謀士淡淡開口,沒有絲毫的急促。

  面前的八大世家,由於糧王的事情,已經分成了兩派。五個世家願意迎糧王入內城,而剩下的三個,則聽從渝州王的話,對於糧王的勢力,多有怠慢。也因此,兩幫子的人,經常殺來殺去。

  那些倨傲的世家子將軍,更是以此為樂,騎著馬,帶著人,在城裡橫衝直撞,攪得整座長陽,雞犬不寧。

  「軍師,那些世家子在府外,哀求許久了,讓軍師放了他們的家主。」這時,有護衛急急走入。

  「半柱香內,若不離開,直接杖斷雙腳。少打掉一條腿,你拿頭來見。」老謀士語氣平靜,捧起茶盞,又喝了一小口。

  護衛臉色凝重,領了命令,按著刀往外走。

  這番話,讓先前跳腳動刀老家主,更是臉色一驚,急忙坐了回去。其他的人,也皺了皺眉,坐正了身子。

  「主公新敗,回城之時,切莫再生亂。」當著所有人的面,老謀士聲音顫抖。在別人聽來,多少有幾分不甘。

  「攻打定州,乃是我和主公的戰略。趁著柴宗剛接手,又有內應相助……卻不曾想,西蜀的援軍會這麼快。」

  「痛哉惜哉。」

  八大家主也臉色微變,但一個個的,最終都選擇了沉默。

  在劉府不遠處,一座別致的樓台之上,一個富商帶著一名舞姬,正饒有興致地喝著小酒,還不時轉過頭,看向城門的位置。

  在那裡,將有一支敗師,會狼狽而回。到時候,只怕這支敗師的主將,那位渝州王的名聲,又要落了幾分。

  「終歸是年輕了些,傲著這口氣,是給誰看呢?若得我們相助,分你一些該得的東西,過分了?」

  「古往今來,亂世開闢的新王朝,都是這個規矩。可笑可笑,與那徐布衣一般,偏要如此不懂禮數。」

  「主子,我聽人說過些事情。」在旁的舞姬一笑生媚,慢慢放下了酒壺。

  「說了什麼。」

  「這渝州王,還有西蜀的徐布衣,都是信了那位袁侯爺的話……」

  「袁陶。」富商仰頭望天,「若是袁侯爺,那就不奇怪了。雖然是道聽途說,但似乎,是有那麼幾分道理。這袁侯爺啊,雖然立場不同,但我也覺得,他是個千古忠義的奇人。」

  「只可惜,一場清君側後,殉於亂世了。他若還活著,很多的人都不敢動。」

  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富商繼續開口。

  「至於渝州王那邊,我便看著,這塊傲骨頭,接下來該怎麼做,才能平息內城世家的不滿。」

  「主子,我聽說渝州王只納妾,不留正室。」

  「應該是老仲德的提議。若是先納了正室,開朝之後,正室便是皇后了。而納妾,則不一樣,頂多封個嬪妃。老仲德,所謀甚大,無愧天下名謀之名。」

  「留著皇后的空缺,終歸能做很多事情。」

  富商笑起來,「但眼下,沒人能看得清楚,這中原的三十州江山,會花落誰家。」

  「有些為時過早。其實,我更有一個計劃,說不得,哪怕開了新朝不做皇帝,但一樣能風水萬年,家族繁衍不息。」

  「主子厲害。」

  實則沒有聽懂,但舞姬的身子,已經像一隻小貓,蜷入了富商的懷裡。

  ……

  在成都王宮,收到信箋的徐牧,臉色有些凝重。

  「文龍,伯烈,柴宗信里有說,常四郎帶著殘師,趕回了內城。」

  「這是必然,渝州王此舉,不僅是藏了精銳之軍,更是將戰敗的頹勢,以及世家的廝殺鬥爭,都涌在了一起。如果我沒猜錯——」

  賈周眯起眼睛,「涌得越大,內城便會越亂。但實際上,用上一些手段後,便能將這種暗涌,引到另一方傾泄。接下來,渝州王和九指無遺,該要找一個泄口了,好讓內城世家同仇敵愾。那個泄口,應當就是糧王。」

  「主公,也該早作準備。說不得,這一次或許能將糧王的勢力,壓得在中原抬不起頭。」

  「文龍,我早已經準備好了,就等常大爺了。」徐牧笑了笑,又側過頭,「伯烈,你有何看法。」

  相比起賈周,東方敬更喜歡度勢用計。

  「主公,老師,不若如此,修一封禮書,給東萊王袁松,再送一些名貴之物。如此一來,天下人一看,只以為我西蜀,怕渝州王再次出兵來犯。這把火添了,渝州王那邊的事情,又增了幾分可信度。」

  「伯烈此言,甚是不錯。」賈周滿意開口。

  徐牧也歡喜起來。

  一左一右,有這兩位天下大謀,西蜀政權才能安穩無虞,在亂世中應對各種挑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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