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 侏儒王

  河北易州,疊石關。【,無錯章節閱讀】

  此時的疊石關,已經進入了備戰狀態,到處可見持戟的長伍,往城關上奔赴。

  開春在即,平息了一冬的戰火,將要重新燎燒起來。

  一個校尉模樣的人,帶著十餘巡哨人影,沿著疊石關上的城樓,不斷來回走動。只走了兩圈,這校尉,便忽然發現了一個孩童模樣的人,背著身子,孤獨地站在寒風之中。

  「喂,哪兒來的狗娃兒!快回去找娘!」校尉還沒開口,本隊的遠房二舅,已經罵罵咧咧。

  一時間,他驚得無以復加。上次有個新募的士卒,也是這般叫嚷,被那些燕王護衛,直接從城樓丟了下去。

  寒風中,公孫祖有些惱怒地回了頭。但猶豫了會,終歸是擺了擺手,讓校尉領著人離開。

  「主公仁義。」夜色之中,幕僚太叔望拄著木杖,緩緩走了過來。

  「太叔先生,失禮了。」

  「主公,開春在即,先前和你說的事兒,還沒決定嗎。」太叔望嘆了一聲,停了腳步。

  「我想了想,風雪關那邊,還是暫時莫動了。」

  「渝州王勢大,若非藉助外援,早些時候……主公便要敗了。」

  公孫祖沉默了會,「世人都說,我公孫祖虎毒食子,又背刺了渝州王,是天下大奸之輩。我公孫祖從十四歲開始,便坐鎮燕州,到了現在,已經近四十載。在任期內,我兵力孱弱,不得不行懷柔之策。但即便如此,柔然人也未曾踏入燕州一步。」

  「太叔先生現在……卻讓我徹底打開風雪關。試問,我如何對得起,這四十餘載的戍邊歲月。」

  「若無援軍,主公的霸業,便要付諸東流。」

  「我最初,背刺了渝州王。其中最大的理由,便是這燕州三郡,不用做渝州王的養馬地,而燕州內的十九萬戶百姓,也不用做渝州王的養馬夫。」

  「你終歸有了稱霸的念想。」

  公孫祖淡淡一笑,「我是個侏儒,但也是亂世里的吊卵好漢,這萬里雲煙江山,若是能打下,當然是最好的。」

  太叔望拄著木杖,一聲濃濃的嘆氣。

  「若主公手底下,有一支十萬人的弓騎,加之我的輔佐,主公的雄心,定然有爭霸中原的資本。到時候,不說渝州王,哪怕是偽帝,江南的徐布衣,同樣都要敗在主公的兵威之下。」

  「說笑了。我聽說,你最近教習器兒的時候,教了他許多不該教的東西。」

  「主公,公孫器雖然年紀尚輕,但素有大智,算得上文武兼備——」

  「太叔先生。」公孫祖抬手打斷,「我自己的兒,我最清楚。我曾有三個兒,這其中,便以公孫器最為平庸。」

  「那主公,先前去內城的時候,又為何讓兩個大兒,做了質子?」

  公孫祖沉默了會,避而不答。

  「太叔先生,打開風雪關的事情,便莫要提了。我雖是個侏儒,但我也怕,後世的竹書里,將我公孫祖寫成引敵入關的天下蠢材。中原再怎麼亂,也是中原的事情,但借外族大軍,還是算了罷。」

  「先前借的三萬弓騎,我亦有打算,不日將他們遣散。」

  太叔望嘆聲抬頭,凝望著遠處的月色。

  「若如此,公孫氏一脈,恐要絕於此處了。」

  「公孫氏一脈滅絕,那是成王敗寇的禍事。但我最怕的,是不經意間,絕了中原的脈!」

  公孫祖轉過身,「話便是如此。先生若還願意相輔,某公孫祖,便會一直以國士待之。若先生不願,便奉上萬兩盤纏,送先生離開。」

  「我公孫祖是個侏儒,但你莫忘了,我公孫家一脈,世世代代鎮守燕州,單單為了抵抗外族,便有十七位的祖輩父兄,死在外族人的彎刀之下。」

  「我若再執迷不悟,日後去了黃泉,見了我老父,他定然要悲憤羞怒的。」

  太叔望依舊嘆氣。

  「那便如此。主公,恕我太叔望無法相輔了。」

  「拜別先生。」

  公孫祖沉默往前,卻又突然聽見,在他身後的太叔望,發出了淡淡的笑聲。只等抬起頭,公孫祖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城樓之上,已經沖入了千餘人的士卒。

  「主公,不若先移居王宮僻院。等大事一定,某太叔望再自縛請罪。」

  「怎個意思?」公孫祖皺眉。

  「公孫器,將接任燕王之位。」

  公孫祖頓了頓,悲聲一笑,「我先前就在想,我信了先生,算不算引狼入室?現在看來,確是算了。但你莫忘了,我公孫祖是河北盟主,你即便拿了我,但餘下的,還有易州王,幽州王,鄴州王——」

  「主公決定的時候,他們已經是死人了。」太叔望回了頭,月光的輝映下,有了絲絲的猙獰。

  「再告訴主公,這條軍令,是你的兒公孫器,親自下命的。」

  公孫祖顫抖閉目。

  「虎毒食子,你該料到有這一日的。」

  「保護主公!」黑暗中,隱藏著的公孫家護衛,見著情況不對,急急沖了出來,紛紛抽出長刀,護在公孫祖身前。

  先前巡邏的那隊新軍,那名小校尉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熱血一涌,護主的念頭之下,也帶著十餘人,抽刀沖了過去。

  「殺!」

  十餘人的巡邏新軍,還沒衝到近前,便被一撥弓箭,射成了刺蝟,齊齊倒在了血泊之中。

  夜色很冷,公孫祖只覺得,心頭更加發冷。

  他抬起頭,看著自己的暗衛,一個接一個的繼續倒下,直至只剩他一個,孤零零地站在夜色之下。

  「公孫器!」

  「公孫器——」

  ……

  同樣的夜色之下,一名束著金冠的年輕男子,身披蟒袍,孤獨地站在另一座城樓上。

  看著自家的侏儒老父,被逼得入了牆角,他有些心驚膽戰。但忽然間,他轉過頭,望向疊石關外的景色,整個人身子一顫,臉龐之上,又有了一種濃濃的期望。

  「父親,你不願做的事情,孩兒來做。這萬里江山,有一日,定然要複姓公孫!」

  「戰爭在即,天佑我公孫家,開萬世霸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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