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繞過廬城

  隔日,天色才剛剛破曉。

  在廬城之外,浩浩的涼人大軍,已經嚴陣以待。雲梯車如巨物怪獸一般,在蒙蒙的天色中,若隱若現。

  井闌車,攻城車,在民夫的推動下,也隨著入了戰場。

  董文披著金甲,繫著金縷披風,騎在一匹掛甲的駿馬之上,手握一桿鍍金鐵槍,一邊勒著韁繩,一邊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城關。

  時日無多,若是迎來冬雪的天氣,別說攻城,在外紮營都成問題。

  「聽我軍令!」董文仰頭怒喊,胯下的駿馬也開始有些不耐,馬鼻里,噴出濃濃的濁氣。

  「三日之內,我涼州十萬兒郎,誓要打破廬城,活捉布衣賊,生祭司馬軍師!」

  「先登取城者,封四品正將,賞三千金!」

  「擂鼓攻城!」

  「殺!」

  在廬城之外,鼓舞的殺聲,震動天穹,似要刺破耳膜。

  站在城頭,徐牧沉默而立,一隻手,冷冷按在劍上。時日無多,小哭包要想破城,只能趁著這幾日了。

  「主公,並無圍三闕一,廬城四座城門,都被圍了。」

  「知曉了。派人通告下去,便按先前的商議,死守城關。另,在城內多起火堆,若再有投獸屍的事情,務必速速焚燒。」

  「得令!」

  徐牧點頭,目光重新放在城外,看著正北門外,如漲潮一般的涼軍,朝著廬城,瘋狂湧來。

  「守城!與涼狗決一死戰!」徐牧驀然抽劍。

  城頭之上,軍令層層傳下,儘是漫天的怒吼之聲。

  ……

  「軍師,開始飄雪絨了。」

  馬車裡,賈周點點頭,裹緊了身上的暖袍,又緩緩將手伸出車窗,接了一滴冰涼。

  這一場戰事,到了現在,按著當初的計劃,在設局殺死司馬修後,已經是大功告成。

  但賈周還不滿意。

  來年的攻涼大戰,他想再爭一些,至少,要讓勝算多添上一兩成。

  「軍師,離著涼州邊境,已經沒有多遠了。主公的情報說,涼人已經圍城,若不然,擇一門而奇襲,相助主公。」

  「無需。」賈周搖頭,「主公能守得住。司馬修若在,定然會讓董文退軍的。董文現在,已經似個瘋子了。樊魯,傳令全軍繞過廬城。」

  「軍師,繞、繞過廬城?」

  「正是。我先前說了,不過七八日的時間,憑主公的本事,守住廬城不會有問題。」

  「那軍師,繞過廬城是想——」

  賈周仰頭,看著遠處的冬日霧籠,「再有七八日的時間,便要鋪下大雪,在這其中,還要算上班師涼州的行軍日程。」

  「至多三四日,攻打廬城沒有作為,董文便只能退軍。他想回,我偏要在半路堵他一輪,包括西羌人在內,若回之不及,凍死者有個二三萬,便算大功告成。」

  說著,賈周嘆出一口氣。

  「司馬敬謀當初的計劃,並無問題。只可惜,他死在了蜀州。董文的心底,現在是不甘的。忍了二十三年的人,偏偏不想再忍了。」

  「戰場瞬息萬變,痛哉惜哉司馬修。」

  「軍師,為何不奇襲涼州?」

  賈周淡笑,「大軍奇襲涼州,不說涼州留下來的守軍,只怕才殺入涼州腹地,便迎來冬雪了。」

  「我勸主公冬伐,一來是為了司馬修,二來,便是想在來年的戰事上,多討幾分勝算。」

  「涼州一破,主公的大業,便要展翼了。待有一日,主公坐擁西面數州,誰敢言,蜀人取不得天下!」

  「樊魯,你還需多學兵法韜略。」

  只說完,賈周忽然又沉默。握著那方司馬修留下的布帕,又皺眉陷入了沉思。

  ……

  滄州,金鑾殿之外。

  一襲鳳袍人影,立在雕龍刻鳳的玉欄邊上,抬了頭,看向遠處的天色。寒冬將至,目光所及之處,已經有了零星的白色。

  「皇后,陛下那邊,最近有些反常。」有近侍太監走來,壓著聲音開口。

  「最近在暗中,宴請了不少朝臣。」

  「隨他吧。」蘇皇后並沒有意外,淡淡開口。

  太監怔了怔,急忙躬身垂頭,退了回去。

  「羊圈裡的羊,它不管怎麼鬧,也終歸是一隻羊。阿七,你說對嗎。」

  一道立在琉璃瓦上的俊朗人影,抱著劍,垂著頭,沉默沒有開口。

  「我又忘了,你是個啞奴。」

  那襲鳳袍,在寒風中小心轉了身,不時還笑出銀鈴般的聲音,「聽說,徐布衣的孩子已經出生,我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在寒風裡,這位紀朝的末代皇后,看著自己日漸隆起的肚子,露出溫柔的神色。

  「我的兒郎,一生下來,便是做皇帝的命。誰也擋不住!徐布衣哪怕打下涼州,一樣是擋不住。」

  滄州行宮的角落,有一座小偏殿,在往日的時候,只作嬪妃的住所。但隨著嬪妃的不斷死去,到如今,已經空閒了下來。

  偶爾的時候,只有些小太監,會領著小宮娥來此胡鬧。

  此刻,披著金氅的袁安,眼睛裡滿是期待,出神地看著殿外。只可惜,等到了黃昏日落,都無人再來。

  「魏公,他們都不幫朕!」

  在旁的一個老太監,見到袁安悲傷,一瞬間跟著紅了眼睛。

  「整個大紀,只剩魏公是忠人了。那些、那些文臣武將,都不聽朕的話,只聽皇后的!」

  「陛下莫急,老奴再想想辦法。」

  「魏公,這是朕的血詔!還請想些辦法,送給一位良臣。皇后若、若生下龍子,朕的身家性命……」

  袁安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在先前的時候,他或許還能快快樂樂,但參悟了皇后的手段,他發現,再不做些什麼,就真的來不及了。

  老太監接過血詔,隔著還遠,便嗅到了一股朱墨的味道。但也沒說什麼,跪倒在地,和袁安抱頭哭了一陣,才走出了偏殿。

  偏殿外,寒風還很冷。

  老太監的嘴角露出訕笑,從懷裡取出血詔,扔入了玉亭的火爐中。

  「去,通告皇后,便說陛下的朱墨……血詔,老奴今日,燒了第七份。」

  剛跑來的小太監,在寒風中搓了搓鼻頭,也露出好笑的神色,繼而又跑了起來,一路往御書房跑去。

  「袁侯爺一去,這滿天下,便再無匡扶社稷之人。」老太監立在風中,搖頭嘆息地笑了兩聲,將手縮入袍袖裡,慢慢往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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