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兩個「老友」

  「通往暮雲州的羨道,雖然沒有鑿通,但馬毅帶著人,已經悄悄從安陵山脈而來,等候許久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若司馬修無法逃出成都,大不了事情過後,再辛苦一番趕回暮雲州。若司馬修逃出了成都,為了離開,只能選巴南城的方向。」

  賈周認真說著,給一臉發懵的樊魯,解釋了番。

  「這場布局,我已經考慮了所有的因素。」

  「軍師不是說過,暮雲州的士卒一動,便會被滄州發現麼。」

  「不一樣,每營抽調十人,即便是暮雲州的奸細,也無法知曉。」

  「軍師智略無雙……」

  「樊魯,往巴南城行軍吧。即便司馬修想去南林山脈,也會有邊軍來擋。他已經逃無可逃了。」

  ……

  隱蔽的林子裡,剛轉醒的司馬修,連著咳了幾聲。憂患之下,文弱的身子早已經不堪重負了。

  有士卒取來了熱水,司馬修剛捧著,忽然間臉色發白。

  「莫不是生火了?」

  「軍師,天氣凍寒,若不生火,恐怕要凍死了。帶來的乾糧也吃、吃光了,在山裡尋到的果腹之物,也無法生食……」

  司馬修眼色悲慟。

  「立即啟程,此處不宜久留。」

  「軍師,我等都走不動了!」

  並沒有去南林郡,司馬修帶著五千餘的涼軍,循著山腳之處,來回藏匿,尋找著下一個機會。

  但不曾想,隨著冬日的到來,乾糧的耗盡,再加上士氣動搖,這五千餘人的涼軍,已然在生死邊緣了。

  「韋秋呢。」

  「韋先生去探路了。軍師,若不然降了吧。」說話的裨將,聲音止不住地顫抖。他們這些人,實則已經明白,已經陷入了蜀州軍隊的包圍之中,逃無可逃。

  司馬修沉默不語,許久,才顫著手,尋了一根枯草,想將披散的頭髮紮起來。

  「軍師莫非是不同意!若是不降,我等便要饑寒而死,即便活得下來,也遲早要被蜀人萬箭穿心!」

  那位涼州裨將,又往前踏出幾步,將司馬修伸出的手,緊緊箍住。

  接連被破計,這追隨的五千餘人,已經士氣盡碎,臣屬之間,無信任可言了。

  司馬修不言,神情里湧出一絲難過。他抬起頭,看著面前越來越多的將士,不斷朝他靠過來。

  「啊!」

  這時,那位箍著司馬修雙手的涼州裨將,忽然一聲嘶叫,鬆脫了手,痛苦地癱倒在地。

  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喉頭已經被咬碎,鮮血泊泊滲出。

  一頭滿嘴是血的沙狐,護在司馬修身前,衝著那些圍過來的涼軍,不斷低語嘶吼。

  「玖。」司馬修平靜開口。

  沙狐又吼了兩句,才跳入了司馬修的懷抱。

  「我司馬修,到底是尋了個好徒子。等韋秋回來,爾等便告訴他,哪怕擒了我戴罪立功,徐布衣也斷不會放過他。」

  抱著沙狐,司馬修咳著站了起來。轉頭間,看著還沒熄滅的篝火,連著枯柴都燒成了焦炭。

  他嘆息一聲,踏步往前走去。

  「軍師去哪?」

  「我去會會那位老友吧。」

  「軍師在蜀州,莫非還要後手?」許多涼州將士,瞬間變得大喜。

  司馬修不答。

  四面合圍,士卒譁變,唯一的徒子,也不顧恩義了。

  他突然發現,這一生的所學,終究是淺薄不堪,無法輔佐明主,於亂世開闢一方新朝。

  踏踏,這時,到處都是乍起的腳步聲。

  「軍師,蜀人來攻!」無數涼州將士,大聲驚喊。

  司馬修沒有回頭,撐著身子,抱著沙狐,艱難往前走。不多時,在他的身後,便響起了廝殺以及慘叫的聲音。

  「老師,莫非你還有後手!」韋秋在後,也跟著急喊。

  「無了,就義吧。」

  「我韋秋天縱之才,還未躋身天下五謀,還未輔佐涼王開闢新朝,我、我如何甘心啊!」

  司馬修慘笑起來,繼續往前走。直直走到了一處山岩之下,約莫是累了,他才抱著沙狐,咳了幾聲,慢慢席地而坐。

  「玖,你入林吧。」

  沙狐似懂人性,跳出了懷抱,卻沒有逃入山林,反而是護在司馬修的身前。

  那一年的戈壁大漠,一個求學少年背著書籠歸來,於風沙肆虐之處,救下了一隻渴水的幼狐。

  「你以後便叫小玖,你且跟著我,且看著我,我雖出身寒門,但有一日,我司馬敬謀的名頭,要響徹天下!」

  玖,似玉非玉,黑色之石。一如他的人生。

  昂——

  沙狐慘叫著,被羽箭穿透了身子,在血泊中掙扎了幾下,再也不動。

  司馬修沉默閉眼。

  樊魯冷靜地收了弓箭,讓開了一條路。賈周亦是一臉沉默,從撥開的士卒中,緩緩走了出來。

  「毒鶚。」

  「涼狐。」

  兩人相視一眼,忽然都露出了笑容。

  「我便知曉,你會過來的。」司馬兄理了理染血的袍子,重新拾了一根枯草,紮起了披散的頭髮。

  「在死之前,總想著來見見你。」

  「司馬兄,莫非還有另一計。」賈周拄著拐杖,徑直往前走去。樊魯臉色大驚,要跑過來攔住,卻被賈周平靜推開。

  「無了,此番,是你毒鶚技高一籌。」

  賈周嘆了口氣,在司馬修的身邊,同樣席地而坐。

  兩位名滿天下的大謀者,在寒風之中,終歸像對老友一般,坐在了一起。

  「在入成都之時,我便發覺了不對。我在想,若是有人引我入蜀州,便是一場死局。但我那會已經沒了退路,接連的失策之下,這一回若是無法成功。」

  「董文並非明主,此次事情不利,或者司馬兄半途而返,他定然不會再信任於你。」賈周補了一句。

  「賈兄,你知我的性子,是不可能投蜀的。若賈兄仁善,讓我飲盞熱茶,等會就上路吧。既不投蜀,我這般的人,當永絕後患。」

  賈周痛惜長揖。

  「吾主的性子,雖然暴戾乖張,但不管怎樣,他終歸是我選的人。」司馬修面朝西北,跪地三拜,繼而,才在賈周的扶持下,慢慢站了起來。

  「只求賈兄,替我堆個小墳山,清明年祭,都無需敬水酒。但有一日……天下太平,勞煩賈兄通告一聲。」

  「司馬敬謀拜謝。」

  賈周沉默鬆開手,司馬修踱著腳步,抱起了狐屍,慢慢往前走去。

  「準備,搭弓!」樊魯沉聲下令。在他的身後,百餘人的步弓,開始搭起了箭矢,瞄準司馬修的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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