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將官堂

  烈烈風沙之下,一騎裹著襁褓的人影,按著刀,停在了襄江岸邊。【Google搜索】他下了馬,仰頭灌了幾口酒。繼而又四顧周圍的方向。

  蜀州在前,內城在後側,暮雲州和滄州,皆是在東面位置。

  他不知如何選擇。

  襁褓里,嬰孩的哭聲乍然而起。他沉默嘆了口氣,才轉身走入林子,燒了一碗馬奶,用手指滴入嬰孩嘴裡。

  「若非是邊境的胡騎馬匪……遲來一步,吾并州江山,豈會落於賊子之手!」

  將軍杵著刀,仰頭看著墜下去的夕陽。僅幾個眨眼的功夫,黑暗便籠住了整個世界。

  嬰孩的哭聲,忽而變得急躁起來。

  ……

  晨曦的陽光,重新鋪在了成都上空。

  對戰涼人的大勝,幾日的時間,尚沒有褪去,依然在成都的各個街巷,載歌歡舞。

  居安思危,徐牧讓自己從勝利的喜悅中,抽出了身。

  「將官堂?」

  不僅是賈周,連著東方敬和諸多人,都是滿臉的錯愕。

  「大概是,培養將才與政才的……一個大學塾。」

  「可行。」賈周只稍稍思索,立即點頭。

  事實上,如小狗福正在念的學塾,便已經有了軍校的輪廓,從孩子抓起沒錯,但不管怎樣,蜀州不受世家所喜,人才凋零確是當頭大事。

  文武之考,先前不久才開試。若是倉促再開,意義並不大。至於古人舉孝廉的方式,徐牧並不喜歡。玩來玩去,這原先都是世家門閥,留下來的手段。

  他欲效仿後世,建立一個類似軍校的組織,親自選拔人才,教予兵法和政略。憑著賈周和東方敬,再加上他自己,算是不錯的師授資源。

  如兵法政略,古人敝帚自珍,多是家族相傳。當然,也偶有大賢會收徒子,傾囊相授。但總的說,天下三十州的名師大家,極少會將這些東西,傳給外人。

  蜀州守成有餘,進取不足。除非是說,他的敵人們,都會客客氣氣地等著他,等著他積糧鑄器。

  這沒可能的。

  天下大勢,若往小了說,便如白雲蒼狗,僅轉瞬之間,便會變成另一副模樣。

  計劃,永遠及不上變化。

  徐牧抬起頭,語氣里滿是慎重。

  「最先的一批將官,以戰功卓優者為先。另外,諸位也可舉薦,有大才者,本王也會破格。」

  蜀州人才凋零,天下間又戰事迭起,即便是臨陣磨槍,如這樣的布置,徐牧也要做。

  「對了孫勛,最近採鐵官那邊,可有什麼發現?」

  韓九去了南林,這位叫孫勛的小裨將,性子良直,被徐牧提拔,成了新的城衛將軍。

  孫勛抱拳出列。

  「主公,採鐵左郎中已經帶著人,入了南林山巒一帶,發現了兩座赭石礦,一座褐鐵礦。但其中一座赭石,已經快被虎蠻人挖完了。」

  「其他的呢?」

  孫勛想了想,認真搖頭,「主公,並無其它的。」

  「知曉了。」

  徐牧點頭。

  「對了主公,白鷺郡傳來消息,神醫陳鵲,已經到了襄江,準備經蜀南趕來成都。」

  「孫勛,去通告沿途的驛館和郡兵,務必保護好陳先生的安全。」

  孫勛抱拳,急急往外跑去。

  ……

  襄江水面,一艘商船晃晃搖搖。商船的左右,亦有幾艘白鷺郡的戰船,護衛在側。

  「先生既是天下神醫,為何執著於入蜀。」船頭上,一個胸前掛著襁褓的年輕人,凝聲開口。

  在年輕人的身邊,陳鵲並未立即答話,伸出手,搭了一會襁褓嬰孩的脈搏。

  「一路沙風狂烈,他畢竟剛來這場亂世,定然是不習慣的。」

  「你問我,為何要入蜀。」

  陳鵲臉龐變得認真,「我有時候也不懂。剛開始打仗的時候,我尚在做一個平靜的醫角兒,賺富貴人的銀子,給整個家族謀福。直到我的那位老友,跟著袁侯爺赴死,直到遇見斬奸相的徐蜀王……我才慢慢明白。」

  「先生明白了什麼。」

  陳鵲抬起手,指去前方蜀州的方向。

  「這亂糟糟的天下間,總該有一種東西,便如一道亮堂的光,引著我們過去。」

  「什麼樣的光。」

  「你跟著入了蜀,可當面問徐蜀王。」

  抱著襁褓的年輕人,一時變得沉默不語。

  「初見你,負刀背弓,滿身袍甲染血。更為奇怪的是,你懷裡帶著一個嬰孩。若依我說,你應該是個行伍人,甚至可能是個將軍。」

  年輕人垂下頭,看著懷裡的嬰孩。許久,他似是下了決定,抬頭凝聲。

  「晁義見過陳先生,多謝陳先生搭救之恩!」

  「晁姓……以胡制胡,北關狼族。」

  叫晁義的年輕人,閉眼落淚。

  「并州的事情,我亦有耳聞。你隨我入蜀,日後若是不喜,以徐蜀王的仁義,也定然不會為難你。」

  「願與先生同行。」

  陳鵲嘆了口氣,「我見你先前,在襄江岸邊,是想往下游去的。莫非是說,你要投皇室?」

  晁義搖頭,「我想去陵州,投天下仁名的左師仁。不瞞先生,我也想過入蜀。但蜀州的地利,已經被起勢的涼州困住。」

  「徐蜀王新勝,涼人已經敗退。」

  「我自然知,又聽了先生之言,才下了決定。先生勿怪,我並非……只是保全自己。」

  「明白。」陳鵲看了一眼襁褓,認真點頭。

  兩人站在船頭,開始靜默不語。

  波浪兒推著商船前行,不時盪出一圈圈的漣漪。有江風乍起,吹拂過臉,讓吹多了沙風的晁義,一時間恍如隔世。

  那一日,他站在雁門北關之前,橫刀立馬,帶著本部的七千將士,去迎守趁火打劫的數萬胡騎。

  守住了雁門北關,卻守不住家國。一矢未發,并州易主。若非是掉包之計,這最後的一縷并州血脈,根本活不下來。

  他不算紀人,是克族人,亦是并州人。

  陳鵲此刻的心底,有些感慨。晁姓的克族人,不過幾萬之數,以拜日祈禱為信仰,卻早在百多年前,已經被中原同化。

  以胡制胡,更像是一種官坊里的說法。

  「晁將軍,聽說并州王丁術,性子乖張暴戾,且貪色斂財,為何克族人,一直願意跟著,戍守雁門北關。」

  晁義沉默了會,「丁術還沒稱王之時,有次遇到遷徙的數百克族人,他那日約莫是很高興,隨手賞了七桶羊湯。」

  「這七大桶的熱羊湯,讓很多克族人活了下去。」

  陳鵲仰面朝天。

  「雖是無心之舉,卻是亂世里的雪中送炭。七桶羊湯,換來了一個忠義赤誠的狼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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