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三座新墳

  長陽城南,去五里之處,越過一道河子,便可見三座新墳,埋骨青山之下。【記住本站域名】

  徐牧凝著臉,將彆扭的發冠扯掉,任著滿頭長髮隨風飄散。

  鏘。

  長劍出鞘,直直扎在地上。

  徐牧屈膝而跪。

  在後的五千青天營,四千虎堂死士,另有千人左右的斷頭軍,都跟著整齊地跪下。

  山風捲起沙塵,吹得人滿臉泥塵。

  「岳祖,小婿敬你。」將手掌握在劍刃,收回之時,血珠滴入酒碗。

  徐牧灑了半碗,半碗仰頭飲盡。

  「共飲。」

  在後的萬人余大軍,跟著紛紛動作,灑去半碗,抬頭飲完半碗。

  「顧兄,徐牧敬你。」

  握住劍刃,血水重新滴入酒碗。

  再灑去半碗,飲去半碗。

  最後一座墳山,徐牧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並非是手疼,而是胸口疼。

  「侯爺,徐牧終歸選了第二條路。若去了黃泉,徐牧親自請罪。」

  抹去嘴角的酒漬,徐牧起了身,將袁陶墳山上的雜草,又拔去一些。

  他知道,袁陶並不喜歡皇宮的陵園,所以才選了這一處青山之下,遙望著長陽城的方向。

  「如侯爺所想,開春一到,北狄趁著內亂,又將叩我大紀邊關。徐牧成了一軍,袁安不救,朝堂不救,我徐牧去救。」

  「你便在天上看著,我徐牧再殺十個八個狄狗的都侯。若有機會,再來三個谷蠡王,老子也一樣斬。」

  盤腿坐下,徐牧喘出一口濁氣,隨即回了頭,看向後方的萬餘人大軍。

  「魏小五,告訴侯爺,你今年幾歲。」

  一個穿著麻袍的少年,穩穩出列跪下。

  「小爺魏小五,今年十六,要跟著徐將軍去邊關殺狄狗!死則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好!」徐牧眼睛微紅,倒滿面前的酒,灑在墳頭之前。

  「陳白山,告訴侯爺,你的刀是否繡了?」

  一個老卒精神抖擻,穩步出列,屈膝跪在墳山前。

  「老夫陳白山,六十有四,尚能一刀劈馬!願跟著徐將軍,再殺上一場!」

  「張峰!」

  「徐將軍說,有一天,要讓天下的百姓都吃飽飯,老子餓慣了沒事,但見不得妻兒鄰人受餓,沒人敢去,老子去!」

  「馬忠!」

  「侯爺,馬忠是個出宮的太監,但即便只有半截,老子也是吊卵的漢,拿得起刀,殺得了人!」

  ……

  「好!」徐牧咬著牙關,眼淚珠子滾入酒碗。

  他站起來。

  在後頭,萬餘的人影也跟著起身。

  「這天下,哪裡都是灰沉沉!天公不憐,朝堂不爭,老子們自己去搶!」

  「同飲!」

  滿口的烈酒滾入喉頭,徐牧舒服地打出一個酒嗝,他抬了手,將酒碗怒摔在地上。

  乓。

  乓乓乓。

  上萬的人,也跟著聲聲怒吼,將酒碗紛紛摔碎。

  「好兒郎,渾身是膽!」

  ……

  坐在龍椅上,袁安抬起頭,看著面前,已然有些空蕩蕩的金鑾殿。

  「那個一品布衣,可還在長陽城?」

  每每聽到徐牧的名字,莫名的,他便會有一些心悸。

  「回陛下,尚在長陽城。有、有許多百姓,願意跟著他。」

  「多少人?」

  「已經到了萬人。」

  「真要造反!」袁安臉色惱怒,「定南侯呢,讓定南侯去剿了他!」

  「定南侯尚在靜養……」

  「其他的定邊將?有無來勤王的?」

  「並、並無。」

  「燕州王,蜀州王,歲貢的事情,可有了回復?」

  「除了涼州王,其他的二州,包括渝州,都、都沒有送來半匹綢緞。」

  「都是些廢物!」

  袁安變得愈漸暴躁,抓了面前的玉酒盅,往前狠狠擲去。

  長陽城。

  徐牧皺住眉頭,坐在水榭書院的垂柳下。面前的小汪湖裡,至少有十幾個書生,被他踹入了河流,痛哭哀嚎。

  「主子,陳長慶還留在皇宮養傷,請了不少名醫,聽說治好了毒。」曹鴻沉步走近,「三萬人的暮雲營,都被他調到宮裡去了。」

  「他是真的怕了主子。」

  「若是如此,根本殺不得。」

  留著陳長慶,無疑是一件後患無窮的事情。關鍵這人極度狡猾,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便又立即隱遁了。

  只可惜刺客白褚,費盡心血的一擊,卻只戳瞎了一個眼睛。而且,現在他帶著萬餘人,一直留在長陽城,也不是個辦法。

  「另外,李碩墨被人殺死了,屍體拋在李府門前。」

  「泄怒?」

  「應當是。」

  「曹鴻,派兩個人去收屍吧,他也算有了惡報。」

  曹鴻點點頭,轉身便去吩咐。

  「天上清光留此夕——」

  「閉你娘的嘴。」徐牧轉過頭。

  兩個正在讀頌詩的小書生,怔了怔後,急忙連滾帶爬地跑出半里之外。

  沉默吁出一口氣,徐牧緩緩起了身,抬起頭,遙遙看著正北皇宮的方向。

  不久之前,這株垂柳之下,同樣坐著一位愁容滿面的白衣人。看著滿目破碎的江山,邊咳邊捂著胸口。

  「侯爺,我又要去邊關了。」

  徐牧沉沉閉上眼睛。

  最好的計劃,是帶著萬人去蜀州,加之八千的虎符軍。步步為營占了蜀州之後,再借著腦海里的各種知識,積糧鑄器,坐觀天下風雲,再尋逐鹿的時機。

  他是紀人,也不是紀人。

  但他的血,不管在何處,都應當是熱的,熱得燙了胸膛。

  「於統領,今夜去取器甲。」

  「取器甲?莫非是徐將軍藏著的?」走過來的於文,臉色驀然一怔。

  「長陽總司坊。」

  「士卒無甲無戟,打不得仗,我等並非是烏合之眾。」

  於文頓了頓,瞬間明白了徐牧的意思,穩穩點頭。

  「徐將軍放心,我這就去準備。」

  「取了器甲,先去渝州王那邊。」

  「徐將軍,若總司坊要攔著,當如何。」

  「抬刀,不退者皆斬。」

  「好。」於文滿臉豪氣。

  陳長慶那個王八殼子,把三萬暮雲營都調入皇宮保命,剩下的那些救國營,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大多會睜隻眼閉隻眼。

  簡單一句話,以袁安的鼠兒膽,陳長慶的野心,這窩在長陽城裡的小朝廷,只會越來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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