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悶重且瘋狂的角號,伴隨著狄戎人的衝鋒,不斷往老關逼近。高聳入雲的雲梯車,已經初見輪廓。
在大破北狄之後,郝連戰並未嗜殺,而是以安撫為先,不僅是部落人口,連著投狄的許多中原工匠,也會一併重用。
這些個攻城器械,雖比起中原有些不及,但終歸還是上乘之物。只可惜,先前河州獻城,武備庫里的輜重都被毀去了不少。
「碾碎中原人!」大風中,郝連戰昂頭怒吼。
「殺——」
「投石!」
被推近距離的狄戎投石車,沒有絲毫的耽誤,便將一輪輪的投石,往老關的城牆崩去。
轟隆。
相撞的碎裂聲,不時炸在了耳邊。城垛女牆之下,守卒的北渝士兵,在判斷了投石方位之後,紛紛縮下身子,不敢露身,卻在心底不斷祈禱,希望這場投石不要落在自個身上。
只待聲音停下,煙塵消散,城垛下的守卒們,又一個個站了起來,牆後的步弓,帶著滔天的怒意,將陣陣的飛矢,往逼近的敵陣拋落。
「再浸火油石!」
「點火!」城頭角牆附近,一個北渝校尉舉刀高喊。緊隨著,便有四五架的投石車,那些個拖拽長繩的士卒,齊齊鬆開了手,只等獸皮彈兜一揚,不多時,回擊的諸多投石,帶著燃燒的火煙,與拋落的飛矢一道,急急打上了天空。
昂——
轟隆。
浸過火油的投石落下,燒起了一條條的火蛇。在狄戎人的先鋒方陣中,瘋狂肆虐起來。
「拖幔布!」
狄戎方陣中,數十個瘦弱的士卒拖著濕漉幔布,很快將燃起的火勢撲滅。但即便如此,亦有百餘個的狄戎人,或被燒死,或被砸死,屍體各異地倒在地上。
「先行的馬陣,奔射城關!」
踏踏踏的雷動聲,以五百人為一陣的狄戎騎卒,在迂迴殺到城下,紛紛抬起了短弓,便往城頭飛射。
未等第一陣飛射落下,仗著馬力,又有第二陣的飛射接踵而來。
交織重疊的黑影,籠罩在城頭的步弓手頭頂上。其中有數個北渝新軍,已經驚得蜷縮身子,死死躲在城垛下不敢再冒頭。
「弓窗,十二弓窗回射,射死這些草原崽子!」
城頭的主箭樓上,隨著軍令,又是一撥回射的箭矢,居高臨下,往奔馬的狄戎騎卒射去。眨眼的功夫,便將二三百騎的敵卒射於馬下。
其中更有火矢,打著了城下的埋火罐,嗆鼻的硝煙,又瘋狂的瀰漫起來。
常宵立在城頭上,目光不斷環顧左右。作為這一場的守堅大將,他可死,但老關不可破。
到了現在,雖狄戎人還沒能先登。但照著這光景來看,最遲在後天,仗著兵馬大盛,守方疲累,定會行搶登之舉。
慘烈的攻城戰,更大的一方面,便是損耗對方攻守的氣力。
不知多久,遮天蔽日的敵軍投石,才逐漸平息下來。城頭上,被砸死的守軍不知幾何。有重傷者咳著獻血,被上城的後備營背了下去。輕傷者還想再戰,卻已經被勒令換防,由後備營分出人馬重新填上。
如這樣的場面,從攻城開始,不知反覆了多少次。城內的傷兵營,人數越來越多,軍醫不足,連著城中的赤腳郎中都請過來了。
「步弓,尋避身的城垛,檢查箭壺!」
「運石,我投石營要與狄狗血戰!」
常宵按刀不動,依然在觀看全局。按著自家的主公的意思,只要堅守,再堅守一段時日,便算立了天功。
「宵叔若是乏累,不如讓我來指揮守城。天下人都知道,我常白柳自小熟讀兵書——」
「大少爺,先下城幫我看看金汁準備得如何了?」
「甚好甚好。」常白柳急忙往城下走去。
「常將軍,依我付延之計,若草原人攻城不利,敵退我進,可出城追擊,大破草原軍。」
「老軍師……士卒睏乏。」
常宵呼了一口氣,不再理會左右。他或能猜得出來,即便入夜,狄戎人恐怕也會夜攻。
……
「狼王,先鋒的幾個大部落,還未能殺到城關下。」
聽著情報,郝連戰面龐終於露出一絲不喜。但好在慶幸的是,隨著投石與奔射的掩護,一架架的攻城器械,已經逼近了老關城牆。
「狼王,天色要夜了。」
「不可撤退,傳令全軍,準備夜攻老關!三日之內,本狼王要聽到先登的喜報!」
有了先登之勢,破城才會有機會。
幾乎都不用想,在老關的城門處,肯定堆滿了各種守城利器。正如神鹿子所想,最大的倚仗,只能是土山或者雲梯車一類。
「去問,有無部落再請戰。便說先登攻下老關的部落,本狼王立即左谷蠡王!」郝連戰眼神發沉。
此時的他,再無先前過河州的意氣風發。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若是久戰不利,麾下的狄戎兩個部族,其中不可調和的矛盾,恐怕要爆發出來。唯有大勝,唯有徹底入主中原,才算壓的住這股隔閡。
「對了,軍師那邊如何?」
「回狼王,先前派了人回報,在北面駱峰山一帶,沒能和朝圖當戶的人馬會和,擔心蜀人埋伏,暫時在入官路的林道附近,準備建造二座犄角木寨。」
「朝圖那狗東西?死的一個不剩了?」郝連戰半眯眼睛。他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奈何攻關的戰事已起,這種狗夫之事只能往後稍稍。
「這幾日謹慎些,中原人最擅長偷營,增派人手夜巡。」
「狼王放心。」
郝連戰點點頭,忽然又想到什麼,繼續開口,「另外,那些投誠的中原世家主,多派些人盯著。我太懂這些中原人了,便如當初在長陽的謝家,無非是局勢不對,要做牆頭草罷了。若我等一失勢,只怕這些人又要投回北渝了。」
「河州軍的樂虹,還有那位……李尚,也務必盯住,若有異動便來回報。」
說完,郝連戰淡笑起來。
往後的幾日,當是攻城的勝機所在,他可不想在這種節骨眼上,再出現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