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聲震天皇門關。
幾番掙扎的錢輔,眼見著大勢被破,蜀人排山倒海地衝來,一時間忍不住悲哭起來。
若是不中敵計,說不得……真能挺到步卒大軍的。
而且在城頭上,外面蜀人的先登,也重新殺了上來。
錢輔匆忙回頭,看著城外尚在沖陣的北渝騎軍,又看著在廝殺中,沉默看過來的主公。
「吾愧對……主公。」錢輔渾身哆嗦,一番咬牙後,約莫是生了死志,提刀快步前沖。
卻不料,一撥蜀軍的連弩矢射來,其中二三根,直直穿入他的胸膛。
「將軍——」
錢輔身子晃了晃,從城頭上翻了下去。
「敵將已死!」蜀軍中,一個連弩營的校尉,驀然仰頭高吼。
原本就不敵,再加上錢輔的身亡,只剩三千餘的北渝士卒,一下子被驚破了膽,不敢再戰,紛紛四下逃散。無路可退者,便急忙棄了刀盾,投降乞活。
騎在馬上,小狗福昂著頭,目視著前方的勝勢,並未有任何鬆懈。
「搶占城關,迎樊將軍的人馬入城。」
……
踏。
常四郎面色如沉,躍馬挑飛了一個西蜀斷後營的士卒。
在他的面前,樊魯留下的一營斷後軍,幾乎被沖得死傷殆盡。但不管如何,算是短暫攔住了北渝騎軍。
「主公,常霄將軍的人馬,已經有探騎來報了。」
聽著,常四郎的臉龐上,顯得越發惋惜。若是來早二三時辰,皇門關便保住了。當然,他並不怪常霄,步卒雪中行軍,按著時間來講,常霄已經做得很好了。
抬起頭,掃了掃前方的光景,常四郎再度面露戰意。
「去傳令全豹,西蜀斷後營已經被殲,令他全軍直撲樊魯本陣,逼蜀人出關救援!」
「再傳令常霄,趕到之後無需會師,直接配合全豹,咬住這支蜀人,伺機奪下皇門關!」
命令之下,幾個傳令兵很快往前奔去。
常四郎吐出一口濁氣,緊緊握住了手裡的鐵槍。他很明白,那位小東家要做什麼。雪冬之下,他若是被困在二關之中,最好的結果,是尋一個破落小鎮,苦熬一冬。
但如此一來,大軍士氣盡碎,明年之後便再無戰蜀之力。
「想當年,北狄谷蠡王便是這般,被小東家堵死了。卻不道我常四郎,亦是再中此招。」
常四郎的聲音里,帶著一股深深的寂寥。
很快,領了軍令的全豹,開始領著近千騎軍,越過了斷後營,朝著撤退的樊魯本陣,呼嘯殺去。
「直衝!」全豹舉刀高喊。
渝騎瘋狂殺來,本陣之後,有不少蜀卒當場倒下。
樊魯看得大怒,忍不住要帶兵折返,和渝人再殺上一輪。還好同行的邱君,急忙開口相勸。
「樊將軍,莫忘了主公的本意。樊將軍要入城,要與小韓軍師同守皇門關。」
樊魯罵咧了句,只得悶悶地轉身,領著人馬循著斜坡,準備入皇門關。
「開城!」在肅清了渝人守卒後,此時的苗通,已經上了城頭,待看見樊魯本陣上來,迅速命人開城,準備接應。
在後頭些的位置,全豹殺紅了眼,已經不管不顧,哪怕是死,都要將蜀人拖住。
「掩上,都掩上!」
「槍陣!」一個西蜀裨將,循著邱君的命令,開始列陣在長伍之後。
霎時間,一攻一守的廝殺,在皇門關前重新打了起來。
並未衝去的常四郎,不時回頭,看著官道的方向。這一次,幾乎是北渝最後的機會了。
他固然明白,復攻打下了皇門關,此時城關內的蜀軍,定然會想盡辦法來接應樊魯,然後二軍合一,死擋住他入長陽的通道。
很多次,他都覺得皇門關近在咫尺了。卻不料,先是黃之舟赴死相阻,然後又輪到小東家的援軍,現在,又輪到樊魯的奇軍。三番四次,他已經徹底明白,蜀人哪怕拼死,也絕不會讓他再過皇門關。
雖可遠繞,但如今可是雪冬,廝殺了這麼多日,且不說士氣與疲憊,單說這漫漫鋪雪,遠繞必死在半道上。
待一開春——
常四郎沉默垂下了頭。
「主公,常霄將軍趕到了!」正當常四郎深思時,一道喜訊響了起來。
他急忙回頭,一下子,便看見了輕甲行軍的常霄。長伍中的許多人,都被凍得渾身發腫發紅,但即便如此,士氣依然飽滿。
趕到戰場,常霄循著常四郎的軍令,並未有任何會師的舉動,而是立即分出大軍,朝著皇門關的方向追擊。
一副輕甲,一口單刀,再加上一鼓作氣,趕至的北渝步卒軍,一時間速度飛快,兇悍無比。
「連弩!」城頭上,苗通看得焦急,迅速勒令城頭的蜀卒,待敵軍近了射程,立即遠射掩護友軍。
「咬住蜀軍!」常霄狀若瘋狂,跑得最快,轉眼間,便和十幾個護衛,提刀殺入了蜀陣之中。一個西蜀校尉大怒,剛轉身迎戰——
咔的一聲,小校尉頭顱拋飛。
「我曰你母!」樊魯怒喝抓刀,卻被護衛們死死攔住。
「快,護送樊將軍入城!」邱君大急。只等他聲音一落,精銳的北渝賣米軍,開始呼嘯著將投槍,紛紛拋入了蜀陣中。近百個西蜀士卒,一下子倒了下去。
「小韓軍師,城門是否要關閉,讓樊將軍先結陣擋住……北渝人越沖越近了。」苗通咬牙回頭。言下之意,若是為了接應樊魯,極有可能會被北渝人趁機搶了關。
「不可。」小狗福搖頭,「此時雖險,若是沒有樊魯將軍的人馬,我等一樣要守不住。再者說了,此時閉了城,樊魯將軍便要陷入絕地。」
「傳令,讓盾營在先,護著連弩營出城。斜坡上,我軍居高臨下,定可打出一波威風。」
苗通點頭,迅速轉身吩咐。
此時的皇門關外,已然是連綿不絕的廝殺,以及士卒的悲呼與慘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