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主公!」
雪地上,聽見聲音的徐牧,一下子回頭。發現滿臉焦急的陳盛,正急急踏步跑來。
放在往日,哪裡見過陳盛這般的模樣。
「怎麼了?」
「主公……」陳盛聲音既喜且憂,「主公,晁義已經把黃將軍救回來了!」
聽著,徐牧頓時臉色大喜。但聯想到陳盛的模樣,一時又多了份不安。
「快,讓軍醫先過來!」
早在弓狗去救人之時,徐牧便召集了二三老軍醫,謹防不測。還是那句話,黃氏一脈包括暗子,對於西蜀的貢獻,幾乎有奠定性的作用。
他想保住暗子。
顧不得多想,徐牧心事沉沉。沒多走幾步,果不其然,便見著了一騎人馬,急急奔回了本陣。
晁義袍甲染血,一手緊握馬槍,一手扶著打著韁繩。在身上,還有一個被綁在一起的人影,隨著停馬的動作身子不斷搖晃,已然是奄奄一息。
待近了些看清輪廓,徐牧的鼻頭莫名一陣發酸。
他不知曉,賈周是如何說服黃之舟的, 但這一局,於黃之舟而言,必然是飛蛾撲火,九死一生。在這其中,或者說,亦有可能是老黃的決定。
黃氏一脈,自老黃開始,將所能押注的重寶,都盡數押到了西蜀這一邊。
徐牧仰頭,只覺得胸膛悶得難受。隱約間,又想起那位八面玲瓏的老人,站在他面前,狡黠的臉龐上,卻衝著他認真地笑。
「不惜一切,救活黃將軍!」徐牧垂下頭,聲音沉沉,「傳令軍醫,若保下黃將軍者,即刻奉為成都上醫,賞五千金!」
聽見徐牧的話,在場的幾個軍醫,都臉色憧憬起來。
徐牧呼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主公恕罪……終歸來的晚了些,重騎馬踏過了黃將軍的胸膛。」晁義聲音悲痛。
徐牧抬手,止住了晁義的告罪。隨即整個人沉默起來,看著這位奄奄一息的西蜀暗子。
被斬斷一臂,胸膛處的戰甲,更是凹了數個馬蹄印子,不少的鐵碎已經刺入了胸前的膚肉。
徐牧閉了閉目。這般的情況,或有可能……
咔。
正當徐牧想著,一隻滿是血痂的手,一下子拉住他的袍甲。
徐牧驚了驚,垂頭去看,發現居然是黃之舟。他仰著頭,嘴巴嗡動,似要說什麼,卻如何也說不出。
「主公,需立即幫黃將軍以熱湯燙身,化開瘀血,若不然,恐黃將軍活不過今夜。」
徐牧點頭。
在軍醫背起黃之舟之時,那隻抓著他的手,一時慢慢鬆脫。
立在雪地上,徐牧陷入了沉思。
……
「黃將軍自是有事情,要拜託於主公。」東方敬想了想開口。
「我說句斗膽的話。若主公有生死之憂,會如何。」
「未競之事,相托於友人。」
「這就是了。黃將軍信任主公,定是有事相托。至於他的未競之事,其實不難猜出。他實則已經拜託過小狗福,以及苗通都督。」
「長陽的家眷……」
「自是。」東方敬嘆著氣,「主公也知
曉,黃之舟作為黃氏嫡子,按著道理講,以後是要繼承家業的。奈何當初涼狐司馬修,挑反了黃氏的另一族子。不得已,為了使主公息怒,黃老家主……才將黃之舟送入了成都。」
「這數年,黃將軍在成都也未娶妻。如若無錯,長陽的黃車氏,便是他的首妻。其子黃言庭,亦是他的血脈嫡子。」
「他或已經知曉,自己要挺不過這一輪生死……才會拜託主公。」
徐牧垂頭,眼睛有些發紅。立了許久,他才回頭喚了一聲。
「飛廉。」
「拜見主子。」一襲暗衛出現在了雪地上。
「有無辦法,從長陽帶幾人回來?」
在前方,北渝大軍遠遠沒有敗,且,按著他和東方敬的戰略,常霄那邊的援軍,應該很快要到了。
埋伏的白甲騎,也即將露出神威。
聽著徐牧的話,暗衛飛廉想了想,「主子,需多花些時間。」
「幾日。」
「五日——」
「三日內。」徐牧回頭,看向黃之舟的方向,「飛廉,主屬一場,本王這次……當真要拜託於你。」
飛廉呼了口氣,再度抱拳。
「某盡力。」
不多久,飛廉與另外幾個暗衛,一下子消失在風雪中。
徐牧立在原地,莫名的心頭不適。他巴不得,在幾個軍醫的操持下,黃之舟明日之後,便挺著胸膛站在他面前。
若無法子……只能盡力完成所託。
「主公,還有一事,我想了想還是要提一下。」這時,旁邊的東
方敬猶豫著又開了口。
「伯烈但說無妨。」
「黃車氏是個苦命人,黃將軍叛渝之後,其族人在長陽,已經被老世家聯手滿門毒死。」東方敬聲音,不緊不慢。
徐牧皺住眉頭。剛要說些什麼,卻在這時,有一快馬斥候,已經急急來報。
「主公,前方發現北渝人的援軍!」
聽見這一句,徐牧轉過頭,和東方敬相視一眼。頃刻間,兩人都深吸了一口氣。
雪地之戰,不管是西蜀還是北渝,到了這時候,都已經有不少的士卒被凍傷。戰事越拖,到時候哪怕打贏,西蜀也同樣會迎來一次可怖的戰損。
……
「援軍?」在北渝後陣,騎在馬上的常四郎,聽著斥候的報告,先是一怔,隨即大怒。
「我有無說過,讓常霄不許派援軍!以緊守皇門關為上!」
「主公……確是。先前都已經派了快馬斥候。」旁邊的付延,有些不解地開口。
「莫不是蜀人斷了信道?」
常四郎不答。他的性子,眼下追究再多無益。還好,情報里說的,是史松先帶了兩萬人過來,並非是傾巢而出。
「傳令史松,莫要走官路正道,恐落入東方敬的算計。讓他往偏離官道,往南迂迴再趕來會師。」
「主公,援軍之法,是為機動急援為先,若是順著官道,很快便能——」
「老軍師不懂。」常四郎打斷了付延的話。
「便如我家小族弟說過,唯有避開跛人東方敬的目光,我北渝才能贏下逐鹿戰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