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皆無了馬。
雪色的輝映下,常四郎避開司虎的廝打,躍身退到一邊。他揚起手裡長槍,立身未動。
司虎罵罵咧咧,又怕常四郎反悔,急忙連續幾個驢打滾,才重新拾回了武器。
四周圍間,廝殺聲並沒有停下,雙方的士卒,在各自大將的率領中,不斷涌到一起,提刀拼殺。
遭遇戰中,哪個怯了鬥志,便是死路一條。
便如眼下的斗將。
「我的常威小子誒!」拾到斧頭的司虎,約莫又傷心想起了老友,一下子哭得捶足頓胸。隨即又開口破罵,再次往常四郎撲了過去。
後方的雪坡上,徐牧皺著眉頭,沉默看著前方的斗將。不得不說,那位主角屬性的故人老友,當真是亂世里獨一檔的英豪。
能文能武,還懂兵法韜略,性子俠義,又有大世家的背景。放在哪個王朝末年,如這般的人,都是新朝皇帝的不二之選。
徐牧閉了閉目。
只可惜,他要走的路子,終歸是與常四郎不同。他要的,是一個百姓安居樂業的新朝,而非依舊是世家門閥當道。
「主公,咱傻虎能贏嗎……」陳盛走來,聲音帶著擔憂。
換作以前來看,司虎幾乎是一路殺穿的主,但現在,常四郎的勢頭,實則並不比司虎弱。
側過目光,徐牧看了看周圍的戰勢。
兵力相等,一時未能勝負。且,北渝軍中尚有重騎,那位北渝的小騎將,乍看之下,亦是武勇之人。好在晁義以牽制為主,拖著這支重騎,不斷往廝殺的戰場離開。當然,是要朝著皇門關的方向。
在衛豐沒趕到之前,這原先便是徐牧的計劃。
「主公,虎將軍又出手了!」
……
「哇哇哇!」司虎鼓著眼睛,像一頭蠻牛般,側肩拖斧,直直朝常四郎奔去。
「砍個瓜瓜!」只等近了距離,司虎掄斧橫掃,斧動之下,濺起一潑斧刃上的霜花。
常四郎並未退卻,擺身一槍,擋在了掄斧之前。
武器碰撞,兩人都鼓著眼睛,壓著武器,不斷鬥著氣力。隔了一會,約莫是發現事情不妙,常四郎罵了句娘,急忙抽槍跳開。
司虎怔了怔,又破口罵了起來,繼續追著常四郎跑去。
不多久,待追近一些,司虎便加了腳力迅速疾跑,掄著巨斧怒劈而來。這一次,常四郎猶豫了下,並未硬接,而是仗著輕功,一下子掠到了半空,展手一槍,在雪色的刺目中,往司虎刺了下去。
約莫是閃避不及,長槍划過司虎的腹下,滲出大片血跡。
常四郎面無表情,一擊即中後,剛要收回槍勢——
卻不料,原本腹下受傷的司虎,一下子單手伸出,抓住了那杆亮銀槍。
常四郎懵了懵,迅速開始第二次罵娘。
只眨眼的功夫,他便被連人帶槍,整個甩飛了出去。
踏——
半空旋身落地,常四郎的厚金履,在雪地上滑出一道長長的印子。那杆亮銀槍,也倒插在百步外的雪地中。
「個老驢草的傻虎,都追了八百里了。」常四郎碎嘴之後,忽然整個人又笑了起來。
在他的前方,誓不罷休的司虎,還在拖斧狂奔衝來。奔跑的路程,離著西蜀本部大軍,已經越來越遠。
「主公,不若用弩射殺!我便不信,此人是刀槍不入了?」有親衛騎馬過來,冷聲開口提議。
「不用,我有法子殺他。」
常四郎彎下腰,拾起二三支斷戟,沉了沉手勢,往司虎衝來的方向,爆吼一聲,連著怒擲出去。
「司虎——」
正在雪坡上的徐牧,見狀大驚。常四郎的擲槍,他可是見識過的,內城六大高手其一的天王鞭,都被一槍串飛了。當初賣米軍的擲槍法,便是常四郎提議的。
他不敢想,若是怪物弟弟出現事情,他要如何。只一瞬間的念頭,他甚至要忍不住,讓陳盛連夜回成都,立即去請神醫陳鵲。
三支斷戟重重擲下——
司虎抬手打飛了一支,另有二支,似是偏了準頭,都落在了司虎半步外的雪地上。
徐牧大喜過望,近乎聲音嘶啞的驚喊。
「司虎回來!」
「陳盛,你騎馬帶人,將虎將軍拖回來!」
陳盛急忙上馬,帶了百餘個親衛,將湧來的不少敵卒逼開,才殺到了司虎身邊。
這要再往前,是真要單挑敵方本陣不成。
雪地的另一邊,常四郎嘆了口氣。
「失手了啊。」
「主公勿要自責,實屬那廝運氣好些。」
「應當是了。」
常四郎抬起頭,看著那頭老虎被十幾個親衛往回拖走,不知為何,嘴角古怪露出笑意。
「主公,我等戰損太多了!」見著斗將不分勝負,付延急忙又騎馬跑來,「若按我說,擒賊先擒王,大軍可掩殺西蜀本陣!」
常四郎搖頭,真要殺過去,只怕會立即被反圍。
「黃之舟那邊如何?」
「周忠將軍還在圍剿……但進展不利,北路叛軍並未被殲。主公,蜀賊要做的,便是困住我等在此地。」付延咬牙切齒。
常四郎正要深思,忽然想到了什麼。
「常霄可動了?」
「主公,並不知啊,主公先前亦沒有下令……」
「若是說,常霄聽聞本王北截,擔心本王有失,定會派軍馳援。付延,你立即派快馬,令常霄與史松,不得擅離皇門關!」
「主公,這二人若是馳援……我等豈非是能反擊西蜀了?」
「你懂個卵!」常四郎直接怒罵。如今的光景下,皇門關的意義非同凡響,若是蜀人復奪皇門關,那麼他再無辦法,在雪冬之中打通與內城的接應。
……
踏踏踏。
雪地上,一前一後兩支騎軍,你追我趕。不知多久,似是在不經意間,離著皇門關越來越近。
「北渝王常小棠,已被我西蜀大軍,困於雪道。爾等賊子,還不速速投降!」近了皇門關,晁義提刀長吼。
在後頭,憋著一股氣的趙維,在聽著之後,更是勃然大怒。可恨這些蜀賊,只知避而不戰。
當然,趙維遠沒有想到,面前的這位西蜀鐵蹄大將,實則是故意為之。或會有北渝的快馬騎卒,不斷回報前方的戰勢。
但如自家主公與軍師所料,北渝王的軍令中,定不會讓皇門關的人出城馳援。既如此,不若再添上一把大火。
「北渝王常小棠,已困於雪道,入我西蜀的圍殲!」
「北渝必敗!」
……
皇門關的城頭上,聽見消息的常霄,按刀立在城牆上,久久陷入了沉思。固然,他知曉前方的戰事,自家主公也沒有讓他馳援的軍令。
但不知為何,他的臉龐上,一下子涌滿了擔憂之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