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州一帶的天氣,開始越來越冷。以至於,不管是城上的北渝軍,還是城外的西蜀軍,都開始喝辣湯催暖。
「我已經傳書給樊魯,讓他將第一批的厚衣,先送到司州前線。」徐牧裹了裹大氅,凝聲吐出一句。
雖然有了定策,但築堙的事情,卻不能操之過急。
弓狗那邊,這數日的時間,都帶著人,不斷射殺城頭守軍。當然,雙方各有死傷。不過好處是,杜鞏那邊會以為,此舉是在打擊守卒的士氣,如今的崖關城頭上,巡守的士卒們,大多的時間,都會藏匿在女牆之下。
「盛哥兒,還有多久?」
「問了掘山營,至少還需五日左右,才能將築起三座土堙。堙梯的話,也已經準備好了。」
崖關連綿高聳,東方敬提出的築堙,是眼下最為穩妥的法子。
雖然近江,但短期不可能築壩,無法使用水攻。而用火攻,正值深秋入冬,四周都是枯黃的林木,只怕會先把自個燒了。
至於挖土穴攻,更不可能,需要的工程量,至少要一月以上,真到那時,司州一帶估計都飄雪絮了。
「城中的杜鞏,正不斷安撫軍心。相比起幾日之前,北渝的守卒,士氣在逐漸恢復了。」坐在旁邊的木輪車上,東方敬憂心忡忡。
「主公還需注意一點,築堙越來越高,終究會瞞不過北渝人的視野。」
「我亦是擔心此事。」徐牧點頭。
「我知曉,主公在蜀州時候……曾借了一場濃霧。」
徐牧怔了怔,才想起了這檔子的事。他是利用冷熱相混的原理,實踐了好幾次才成功。
「伯烈的意思,以霧氣遮住城頭守卒的視線。」
「先有長弓的壓制,再加上一番霧籠的掩護,築堙之事自然可成。我問過望天老卒,亦觀天多日,原先預估深秋入寒,崖關一帶會起霧,但如今遲遲未見。」
「既天不助,唯有主公可破了。」
「天有不測風雲,如戰場的瞬息萬變,伯烈勿要自責。」徐牧想了想開口,「本王立即吩咐下去,若無問題,二日內便能起霧。」
「主公真乃曠世之雄。」
「伯烈亦是不世名謀。」
只等商量完,徐牧轉身回走,將陳盛重新尋來,隨即認真交代了一番。
「五百桶冷水?」陳盛驚了驚,「虎哥兒哪怕掉進茅坑,沖個澡也不過二桶的量。」
徐牧急忙又解釋了一番。
只可惜,西蜀的大匠師韋春不在,若不然,他只需一開口,韋春就能猜出個鹹淡。
「置桶之後,尋石坨燒熱,取出涼卻三分,再放入冷水桶中。」
「主公,不若直接派人,尋了濕草來燒。」
「那並非是霧,而是火煙了。放心,只需撐個二三日,等築堙一成,又能鋪下堙橋,我等便能攻入崖關了。」
陳盛點頭,「主公放心,我這就去做。」
「盛哥兒稍慢,我還有一事。」
陳盛頓住腳步,有些錯愕地重新走回。
「盛哥兒先前擅管糧草,剛巧,後營缺個能讓我放心的督糧官。盛哥兒……不若先委屈一番。」
陳盛猶豫著抬起頭。
「我知曉的,主公是擔心我。先前在盤虎縣,我便差一些死了。前不久,呂奉兄弟又戰死在西北。」
「盛哥兒,我徐牧的老兄弟,已經不多了。」徐牧嘆著氣。他何嘗不知,陳盛的心底,一直都有沙場廝殺的夙願。
但他真的捨不得,那些陪著他一路喋血的老兄弟,一個兩個地離開。為了這次決戰,西蜀死了太多的人。
他沒有後路,西蜀也沒有後路,但在尚能選擇的時候,他想多留下幾個老兄弟,有朝一日和他共坐在長陽的皇宮裡。而非他一個人,坐在四周累累白骨的龍椅上。
陳盛沉默了會,認真拱手抱拳。
「我講了,我都聽主公的,主公讓我做甚,我就做甚。陳盛都聽東家的。」
徐牧伸出手,抱了抱面前的老兄弟。
……
「杜將軍,今日死傷七十九人。至於城下的蜀人,約有四十多人中箭。」崖關的城頭上,一個軍參抱著卷宗,急急走了過來稟報。
按著杜鞏的意思,每日城關內的事情,都要事無巨細地報告。畢竟再怎麼講,西蜀王加上跛人軍師,這二人給予的壓迫力,實在太大了。
「渝州的幾個大營,也慢慢穩住了軍心。」
「蜀人的疲兵之計,自昨日以來,已經效果甚微。但……從昨日開始,西蜀的那位虎將軍,已經在城下搦戰,罵得很難聽。」
「莫理他。」杜鞏擺手,「哪個和他斗將,哪個便是傻子。」
軍參慌不迭地點頭。
「主公那邊呢?」
「已經開始攻關了,西蜀的守將苗通,亦是悍勇,主公未能取下優勢。」
「莫不是皇門關上,還有蜀人的軍師助陣?」
「並無收到情報。」
「如此說來,那苗通亦是智勇之將。」
杜鞏皺了皺眉,不再多想,問起了下一個的問題。
「城外的蜀人,還有何動向?」
「約莫是計窮,除了以上這些,並再無異動。」
「不可小覷啊。」杜鞏仰起了頭,「跛人出世以來,敢小覷的人,大多都死了。當初我北渝的常勝小軍師,何等妖智,都將他當作不可逾越的大山。」
「將軍英明。」
杜鞏吁出一口氣,不再言語,目光有些失神,遠眺著城關之外。
「要入冬了。」
「開始起霧了。」
軍參隨之看去,果不其然,在崖關的北面,遠一些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有了第一層的霧籠。
「傳令,去司州各個大營,將儲備的厚袍,儘快送到前線。另外派出快馬,將崖關這二三日的情報,也送到主公那邊。」
「將軍放心。」
杜鞏點頭,重新挺立在寒風中。威儀的臉龐上,山羊須隨風晃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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