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城上城下

  成都硝煙瀰漫,血戰遠遠未休。

  隨著一輪輪的廝殺,守城的子弟軍,已經越來越少。直至到後面,有百姓自發拿起武器,幫助血守成都。

  「西蜀王城之內,並無精兵!不過一群老弱婦孺,若我等不勝,豈非遭天下人恥笑!」一個北渝裨將,跟隨著前進的方陣,不時放聲怒吼。

  常勝不敢眨眼,緊緊看著成都內外的廝殺。他用了很多辦法,才使蜀州一帶變得兵力空虛。譬如說羊倌先生在涼地的策應,又譬如說引蜀人不斷募軍,馳援威武城。

  等等這些,幾乎都算計到了。卻不曾想,哪怕奇襲幾不設防的蜀州,兵臨成都,依然是這般的困難重重。

  「小軍師,天策營恐怕要擋不住了……」閻辟重新走來,聲音帶著焦急。

  常勝皺了皺眉,又陷入了沉思。

  「天策營——」

  孫飛渾身浴血,帶著僅剩的人馬,依靠著官口的地勢,並未有絲毫的敗退,仍舊在拼死阻擋著南海軍。

  南海軍大將陳富,同樣殺得滿臉是血,不斷催促士卒,勢必要突破天策營的防線。

  奈何這次入蜀的北渝老卒,不僅是精銳,更有常勝「絕糧計」的鼓舞,即便寡不敵眾,卻無一人退,誓死往官口堵去。

  李柳皺著眉頭,不斷看著周圍。於他而言,如今每一步走錯,都將萬劫不復。

  「李軍師,不可通!」便在這時,有一南海校尉急回。

  「怎說?」

  「官口兩端的山巒下,有常勝留下的伏軍。」

  李柳復而皺眉。

  「傳令給陳富將軍,不計傷亡,突破官口。」

  ……

  「咳咳。」

  立在箭樓之上,常勝捂著嘴咳了

  兩聲。旁邊同站著的蔣嫻,急忙替他撫著後背。

  「閻辟,去傳令。除開厲程的北城門,其餘三座城門的北渝將士,都抽調二千人,先退入林子中。」

  「小軍師,莫不是要歇戰?」

  常勝搖頭,「並非歇戰。久攻不下,我等不能再耽誤了。我擔心不止是南海軍,江南那邊的援軍,或也已經快到了。」

  「小軍師的意思是?」

  「看清西蜀的守勢,騙其主守一門,而退下的大軍,在我命令之後,則迅速攻打另一守勢不足的城門。」

  閻辟怔了怔,分明是沒聽明白。

  「且去,時間不多了。」常勝沒有再講,揮了揮手。

  閻辟抱拳離開。

  「若能攻下成都——」

  常勝抬起頭,語氣喃喃,「攻下成都,西蜀的崩塌,便會開始了。」

  崩塌,並非只是一個方向的塌陷。而是諸個方向,連成全面崩盤之勢。

  蔣嫻站在一邊,有些心疼地抬頭,看著面前被硝煙遮住臉龐的書生。她幻想過許多年後,天下太平的生活。

  只希望,並非是一場空蕩蕩的夙願。

  「守城!」

  成都的城頭上,諸多的少年兒郎,面龐上早已經染了一層的煙垢。其中的許多人,甚至只操練了五六日,便急急奔赴了城頭。

  他們要面對的,是常勝所率領的百戰老卒。雖說有守城之利,但這般的光景下,已經是用生命在填城壑了。

  南城門上,打退一輪北渝人的強

  攻後,目光渾濁的王詠,拖著刀艱難地行走著。

  一個胸膛中箭的子弟軍,臨死前喊了一聲父兄的名字,隨即被幾個百姓哭著抬了下去。

  那些靠著一口膽氣上城的百姓,許多人雖握緊了刀,但根本聽不懂軍令,只知跟著子弟軍,四下補填防守。

  「老丞令,西城門的滾檑,也被北渝人卡住了。」一個校尉走來,「西城門守城的子弟軍,只剩下六百餘人……」

  校尉的語氣間,約莫是想請援西門,待看見南城門同樣艱難的死守,一下子頓住了聲音。

  王詠沉默了下,側過身子,看向了城內位置。

  王妃姜採薇剛好抬頭,相視一眼後,衝著王詠抱了抱拳。並未多久,作為護衛的數百女子軍,在鸞羽的帶領下,開始奔赴西城門。

  王詠復而抬起了頭,看著成都之外。

  西蜀的黃昏,有殘陽鋪下,燒得成都附近的青山,似是生起了熊熊烈焰。

  「老丞令小心!」

  並沒有多久,南城門下,第二撥的北渝方陣,重新逼近了城關。不到兩日的時間,成都外的溝壑下,不知鋪了多少的屍體。

  「城梯!」

  守勢漸弱,四方的北渝人,攻勢卻依舊瘋狂。已經逐漸有城梯,在逼近城牆後,搭了上去。

  登城的北渝老卒們,嘴裡叼刀,一手扶梯,一手舉盾。

  哐哐哐。

  傾倒的沸水潑下,首當其衝的四五個北渝老卒,被燙得翻了下去。

  十幾個子弟軍,帶著發狠的臉色,抱著長槍趕至,將長槍齊齊往下挑。在戳死四五人人後,合力將一座城梯,整個給挑斷。

  無法攀牆的北渝老卒們,只隔了一會,便迎來了一鍋沸水的衝擊。

  「落矢!」

  舉弓的子弟少年,紛紛探出了女牆,舉起手裡的弓箭,尋著射出箭矢的角度,一撥撥的利箭,崩弦而出。

  但在同時,城下的北渝步弓,同樣尋到了機會,又將十幾個西蜀少年,射死在城頭上。

  有個子弟少年未斷氣,咳著血摔了下來,又往前爬了幾步,身子重新縮在女牆後。

  「救、救人!」上了城牆的袁沖,並非是害怕,而是只覺得胸口裡,莫名的有股悲嗆。

  「袁氏家兵,配合守城!」又似是被感染,袁衝去了往日的唯諾,一刻間,仿佛又回到了東萊的壽光城,重新成為二州的王。

  雖只有幾百人,但短時內,填補了逐漸勢弱的守堅空缺。

  幾輪的募軍,城中多是老弱。但在此時,亦有不少人跟著怒吼,奔至城頭,拾起戰死子弟軍們的武器。

  「我大兒在前線,我二子戰死,我女婿亦戰死!伍家滿門忠烈,豈可缺了我這一老匹夫!」一個頭髮半白的老人,怒聲開口。

  四周圍間,儘是附聲的長呼。

  在城下,有不碰刀兵的老文士們,也跟著趕了過來。不論哪一座城門,都分了人捧著卷冊,幫那些拾起武器上城頭的百姓,記著名字。記著記著,便齊齊泣不成聲。

  城上的死戰高呼,城下的哭聲恭送,迅速連成了一片。

  ……

  站在箭樓上,常勝看得清楚,重重嘆出了一口氣。他布滿血絲的雙眸里,在蔣嫻看不到的角度,終於露出了第一絲的焦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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