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邊境。
幾個西蜀的夜梟,怒吼夾著馬腹,往前方狂追。在他們的前方,一騎慌不擇路的人馬,正焦急地逃竄著。
「著!」幾人夜梟中,一個仗著功夫的夜梟死士,馬上急急搭弓,一箭射中前方人的後背。不多時,慘叫便響了起來。
「吁。」
夜梟追到,下馬看了看地上的死屍,又從那人的懷裡,摸出了一封密信。
大宛關的城頭上。
收到密信的樊魯,臉色一時大驚。密信的內容不多,卻不簡單,那位差點讓人忘卻的北渝謀士——羊倌,居然就躲在并州,而且,這封信便是打算在涼地起叛軍,配合北渝的北路軍,準備攻打定北關的。
「該死,這羊倌一直躲在并州!來人,準備點起兵馬,本將要親征抓賊!」
「將軍,老樊將軍!」正當樊魯下令,一道趔趄的人影,急忙走了過來。
等樊魯定睛一看,來人赫然是受傷的魏小五。
「魏小五,你怎的?」
「老樊,主公不在,小軍師也不在,你我行事需小心一些。」
樊魯一聽,急忙臉色大變。
「是了,先查清楚。大宛關的守軍不能隨便調走!」
魏小五點頭。
如今大宛關的兵力,不過二三萬,其中八成都是新軍。定北關自不用說,也差不多是一樣的情況。
「小五,那現在如何?」
「分二路,一路快馬通告給小軍師,另一路入并州,通告給丞令宮巒。」
西蜀的大軍,都在外面征伐,只剩下他們這些人了。
「便依你之計。」
兩人不敢耽誤,急忙分頭做事。一時間,整座大宛關,似又要亂了起來。
在并州邊
境,羊倌立在陽光之下,人影越發的佝僂。
他咳了兩聲,才開始淡笑起來。
「若無猜錯,蜀人截到書信,便會先亂一番陣腳。其他的不敢說,我羊倌的名號,終歸還是要驚一下蜀人的。」
「或蜀人陣中還有能忍,但不論如何,待我起事之事,在邊境鬧反之時,蜀人定然要派軍圍過來的。」
在羊倌的身後,幾個隨從臉色變得沉默。
他們都知曉,若是如此,面前的這位羊倌先生,被圍住之後極可能會死。當然,他們亦會死。
「諸位。」羊倌轉頭,似是看穿了幾個鐵刑台的心思。
「若北渝一統,我等的名字,被書於卷宗上,定當萬世長存。若如此一死,又何懼之有呢?」
幾個鐵刑台的隨從怔了怔,隨即臉色都變得決然起來。
「傳令,今夜便去并州邊境的養馬場,先從那裡開刀!據悉,那位徐蜀王的舊人呂奉,便在養馬場裡。殺了他,必然激起蜀人的怒氣,使其不斷派軍圍攻!」
「即便九死一生,北渝人亦不認輸!」羊倌抬起木杖,重重杵在了地上。
幾個隨從,也齊齊在風中抱拳。
……
「大人,夜深了,還請早些歇息。」并州邊境的養馬場,聽得護衛的聲音,呂奉才揉了揉額頭,站起了身子。
「對了大人,宮巒丞令來了急報。」
呂奉接過信,待打開一看,整個人面色大驚。
「這老羊倌兒,怎的會在并州?」
他極少接觸戰事,亦不認識羊倌
,只知是西蜀的大敵。
「大人,呂大人,大事不好,有敵人準備夜襲馬場,快要殺過來了!」正當呂奉想著,突然間,一個馬卒急急跑了進來。
呂奉抬頭,遠眺馬場之外,隱約間,便看到了密密麻麻的火把,在夜風中不斷搖曳,移動。
若換成其他的小文官,此時當嚇得蜷縮了。 .🅆.
但呂奉不是。
望州五馬夫之一,當初跟著小東家,從北狄箭雨中殺出來的人。
「此處馬場,營中有多少馬卒?」
「不到三百……都是老弱之人。而且,最近的城鎮,離著還有近二百里。」
為了便於跑馬訓馬,馬場都會選在戈壁的灌木水草處,寬闊些的地方。
「大人,馬場四面都是人,我等恐出不去了!」
呂奉挑了挑眉,並未有太多的驚怕,相反,深埋在骨子裡的一股熱血,驀然衝上了胸膛。
「既無退路,何不提刀血戰!」
「大人,馬卒並非戰卒……」
「有無卵?是不是西蜀男兒?」呂奉沉著臉,自顧自開始披甲。
在他的面前,除開幾個護衛外,諸多的馬卒和文吏,也面色跟著動容。
「馬場裡尚有武備,不敢提刀者,可藏於馬廄,與馬同槽!」
「願隨大人!」先是一個文吏咬著牙開口。
「願隨大人!!」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馬卒,也抱拳開口。
「宮巒丞令曾來信於我,定會派出巡邏騎,留意并州的虛實!我等只需擋住這一夜,我西蜀大軍必會來援!」
「傳本大人……傳本將軍令,老子
呂奉要上陣殺敵,將所有的木板車,都堆於馬場大門。營中老弱者,記得在營柵與板車上,都潑上濕水,以免遭賊人擲火!」
披上甲,提上刀,呂奉啐罵了句,大步挺胸地走了出去。
一番番的鼓舞之下,諸多的小馬卒,甚至是馬卒的親眷,都跟著拿起武器,聚了過來。
「隨我殺賊——」呂奉怒吼抽刀。
他生如螻蟻,是那位小東家,帶著他出望州,帶著他入蜀,又帶著他站在了亂世風雲的舞台上。
「望州五馬,呂奉是也!」
……
站在馬場的營地上,老羊倌的神色有些複雜。實話實說,他並不想殺那位呂奉大人。從蟄伏西蜀開始,呂奉對他極好,生病替他尋醫,天冷贈他暖袍,擔心他在馬廄邊睡不習慣,每去一個馬場,都命人在馬廄邊上,替他搭建一座小屋。
他在定州假死之後,聽說那位呂奉,還親自去了定北關,請大儒陳方替他寫祭文。
若沒有相悖的身份,應當是忘年之交了吧。
如此的好人,卻不得不殺。
小恩,不足以填大怨。
「羊倌先生,那位該死的馬奴,還組織了馬卒,準備死守馬場。」
「像極了曾經的小東家。」羊倌臉色平淡,「攻吧,動作快些,莫要讓并州宮巒的援軍,毀了你我的大事。」
說話的鐵刑台急忙抱拳,剛要離開。
「稍等。」老羊倌嘆息一聲,「那位呂奉大人的屍首,讓他走得體面些,莫糟蹋了。人老將死,總想顧念一二恩情。」
「先生放心……」
羊倌點了點頭,拄著拐杖,在風中閉目不動,如同化成了一座石塑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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