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 亂象(一更)

  葉文初對沈翼露出一個不言而喻的表情。閱讀

  沈翼頷道:「這是贏了。」

  「王爺只要擔心她沒把兩位太醫打到賠錢就行了,」聞玉的語氣自信又尖銳,「聞某教出來的人,和尋常人的打架,怎會輸。」

  沈翼笑了起來,對聞玉施禮,道:「多謝你教導她了。」

  「我養大的孩子,用什麼謝呢。」聞玉道。

  「孩子長大了,自是由不得你的。」沈翼道。

  葉文初看傻了,站在門口趕熱鬧的季穎之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一來一往,厲害啊。

  自從前兩日他在聞玉這裡吃虧了,他就再不敢在他面前嘚瑟。有的人吧,你看著他好欺負,實際上他是懶得計較,有的人你看著不好欺負,那是真的不好欺負,比如瑾王。

  「二位,我有事問,打斷一下。」葉文初做出請的手勢,讓兩人去客廳說話。

  聞玉不高興是因為姚紀茹幾次找葉文初麻煩,沈翼居然還留著人,所以他看沈翼格外的不舒坦,言辭里互嗆。

  「季世子,一起來喝茶,這事兒正好也和你有關,我們一起討論。」

  大家都各自坐下來,圓智也坐著,吃著點心,對眾人道:「和貧僧也有關係,若那些大夫不好好治啊,死了個把人,貧僧又要出工去念經。」

  「人多了不行,太辛苦了。還是要從源頭抓起。」

  季穎之道:「京城那麼多和尚,也不是你一個人念經,你慌張什麼!」

  「我念的好啊,腔調舒服。雖時日很短,但我已經享譽盛名了。」

  季穎之嘴角抖了抖,心道這年頭和尚吹牛,說念經念得好也要吹得無邊。

  八角上茶來,葉文初問沈翼:「王院正有沒有黨羽?」

  「韓國公,否則他不會都不調查就摘你牌子。」沈翼道。

  葉文初若有所思。

  聞玉和沈翼都看著她,聞玉問道:「你動什麼心思?」

  葉文初揚眉:「我喜歡他的位置。」

  聞玉眼底的笑,意味深長。

  「醫署原來是獨立的,設民醫官,現在統歸太醫院管,你如果要做醫官就要進太醫院。」沈翼提醒她。

  葉文初點了點頭:「那是有點遺憾。」

  「我再琢磨看看,先等王院正,等王立道犯錯了再伺機而動。」

  沈翼知道她可能有別的打算,就等她的伺機而動,讓他做什麼他配合就行了。

  高山進來了。

  「王爺,京中許多大夫去陶家灣了。單單一個陶家灣里從一歲到十歲的孩子,就有十七個得病的。」高山一臉心驚地說著,「說是有兩位孕婦也出了疹子。」

  又問葉文初:「葉醫判,大人也能得?」

  「能的。孕婦還挺危險。」葉文初凝眉道。

  高山點頭:「那就是了。書院今天初級班七個孩子沒有去,一個孩子發燒了。」

  「初上和中下兩級有十一孩子沒來。」

  沈翼對這件事的嚴重性也很驚訝。

  「傳得這麼快嗎?」

  葉文初回他:「傳染性屬於中等,危險性也不算高,但都是孩子就不好依經驗判斷。」

  「但這種疹子,潛伏期有七到十天,初期不容易被發現。」

  沈翼頷首。

  「進藥了嗎?」葉老太爺從門口進來,問葉文初,葉文初打了響指,「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掉頭對姚仕英道:「姚叔,我把要用到的藥開給您,您速速配好了。醫署的藥頂多三天,到時候咱們就能賣給他們。」

  姚仕英很高興:「我這就去辦。」

  葉老太爺坐下來,和沈翼他們都打了招呼,他接著道:「順安康是不是還能免費發放預防的藥,你名聲現在不好,正好贏回一點好感。」

  葉文初笑著道:「薑還是老的辣,您想得周到。」

  發藥能讓氣氛緊張起來,大家在乎後,也能有意識預防。

  「你們這些嫩薑天天想著算計別人,我這老傢伙就想著做善事唄。」葉老太爺繃著臉道,大家聽著神色各異,最後他自己沒繃住,自己把自己夸樂了。

  「四姑母,救命啊!」葉滿意在隔壁喊,葉文初過去,就看到葉滿意光著小屁股站在門口,葉文初道,「小白把你丟出來了?」

  她將葉滿意用毯子裹起來,又指著白通:「等會兒給你機會解釋!」

  「是他要尿尿。」白通趴在桶里,遮著自己,「不信你問問他。」

  葉滿意憋著小臉通紅:「嗯,想、想尿!」

  葉文初失笑。

  下午,王立道在陶家灣第一次頭疼,他再一次調了十個大夫來,因為不只是陶家灣,隔壁村子有家長聽到這個疹子有問題,醫署幫忙治,他們也都來報,請大夫登門。

  大夫們馬不停蹄,後來馬不夠就和村民借驢。

  京中人精,不借可以租,也不多,十文錢半天,隨便跑,驢累死算他們的。

  驢累不死,懶死,走路慢吞吞還扛打。

  大夫們根本來不及。

  等到第二天,又增加了十位大夫,這一次不但周邊,城內也有小兒發燒出紅疹,有幾例特別嚴重,從發疹子後就進入高燒的階段立刻就昏迷了。

  醫署的大夫太忙了,根本沒有空管後續,看過病確診後就丟兩個方子,退燒和清熱,讓家長去買藥。

  短短三天,京中的止癢消毒的藥膏就清空了,緊接著藥方里的蟬衣和澤瀉就空了,去外地調貨也要等。

  所以整個京城只有順安康的藥量是備足的,這幾日葉文初將藥膏也備了不少,她和聞玉雖不出診,但藥膏煎熬也很忙碌。

  順安康很忙,進進出出都是抓藥買藥膏的人。

  葉文初站櫃檯,間隙和聞玉道:「我說是盯著醫署正的位置,但還是希望王院正不要在治病的事情上出錯。」

  「嗯。都是孩子,希望他不要亂。」

  「怎麼不亂!」櫃檯前正拿藥的家長哭著道,「我村里昨天夜裡一個孩子沒了,燒得太狠了,抽死了。」

  葉文初驚了一下:「有死亡了?」

  「有!去找大夫,夜裡拖到早上,早上拖到第二天夜裡,活活把孩子拖死了。」男人說著抹眼淚,「哪家的孩子不是一家人的命,作孽!」

  葉文初剛要說話,排在後面的另外一位男子道:「我、我家侄兒和我村里一個孩子都沒了,一個四歲一個三歲。」

  「殺千刀的!大夫自己的孩子死了他就知道多跑幾家了。」男人捂嘴哭。

  就在這時,門口有個婦人抱著她的孩子衝進來,喊道:「葉大夫,您救救我兒子,他一直在抽筋,怎麼辦,怎麼辦啊。」

  婦人哭著,她自己也在抖,孩子豎著抱的,一個勁兒的往後折腰翻白眼。

  「給我。」葉文初將孩子放穩,孩子身上滾燙,燒得太高了驚厥了,她施了兩針,對八角道,「去端退燒來。」

  又問孩子母親:「吃過藥嗎?」

  「沒有。我們報上去,大夫還沒輪到我們家,我就想帶他出來看大夫,可走了幾家醫館,都是人滿為患。」

  大家都知道順安康不接診。

  婦人哭著:「我兒子沒事吧?」

  「沒事,別怕。」葉文初安撫她,孩子停下來,餵了藥,葉文初教她怎麼照顧。

  「現在還小,以後還會再生病發燒出現這樣的事,你以後多關注燒的程度,有一次後以後易常發。」葉文初叮囑道。

  婦人記住了,坐在邊上哭。

  就在這時,門口居然又有個男人抱著孩子進來,求葉文初治病。

  「真找不到醫館,求求您了。」男人要給葉文初下跪,葉文初正熬接孩子,聞玉道,「我來吧。」

  男人趕緊將孩子抱去給聞玉。

  聞玉的意思,若醫署發現了就來抓他。

  可聞玉剛接著孩子,門外又有夫妻抱著孩子哭著進來,孩子才兩歲多,小臉像煮熟的蝦子似的。

  「進來吧。」葉文初接著孩子,問婦人,「你們怎麼想起來這裡?」

  五六天過去了,城中對於她將菊香「治」死的事已經忘了,舊的流言徹底被當下的恐慌取代。

  婦人回道:「是門外一個年輕人告訴我們的,說您能治了。」

  八角罵了一句,走到門口去,但門口沒有人。

  「你在門口幫我看著,給你指點的年輕人再出現,你偷偷告訴我們。」葉文初對孩子的父親叮囑。

  父親應是,蹲去了門口。

  一刻鐘後,醫署的人來了,王院正百忙之中趕到這裡,喝道:「聞玉,葉文初,你二人好大的膽子!」

  「說了不讓你們行醫,你們還繼續違規!」

  葉文初從後院出來,看著王立道:「你不忙嗎?居然還有空盯著我?」

  「再忙,規矩也不能亂。」王立道喊道,葉文初盯著他,「我當你水平很高,可今天第三天了,治病的方案不但沒有理順做順,居然還越來越亂!」

  「剛才有個孩子高燒驚厥,要是腦損傷,你負責?」

  「我負責什麼?這麼多病人,我管不過來。全京城的大夫都在忙這件事!」王立道,「而你卻在給我添亂。」

  葉文初笑了:「你安排不妥,大夫不夠用疏漏忽略不教家長基本預防和陪護的手段,你說我給你添亂?」

  王立道指著葉文初道:「行,你有本事,但你有本事也沒有用,你現在也沒有資格行醫,這就是規矩,你得按規矩辦事!」

  葉文初正要說話,忽然被人扒拉開,剛才說侄兒死了的男子,問王立道:「你就是王立道?」

  「你無禮,怎可直呼大人名諱。」

  男人衝著王立道的臉就啐了口:「我喊名字怎麼了,我還挖你祖墳。」

  「老傢伙,害死我侄兒,我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