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一家人(一更)

  「原來這位就是廣州來的葉醫判。」宣平侯夫人像見識了什麼稀罕物,仔仔細細打量葉文初。

  她年紀不大,容貌也不錯,但看人的眼神過於露骨,讓人不舒服。

  「夫人辛苦了,去休息吧。」沈翼並不高興。

  一位是長輩卻又不值得尊敬的人,打量著葉文初,他並不想讓葉文初降低身份恭敬她,於是便是站在她們中間。

  「侯爺若骨傷,怕是要更辛苦一段時間了。」

  宣平侯夫人怔了怔,深看了一眼露出了一截衣袖的葉文初,訕訕然點頭道:「那我去照顧孩子,王爺和各位大夫辛苦了。」

  說著,她又叮囑季穎之:「世子,這兒就交給你了,你好好待客,有什麼事吩咐婆子去做。」

  季穎之應了。

  宣平侯夫人這才出去。

  沈翼轉過來看著葉文初,低聲道:「叫你不要來呢。」

  「內宅的事,最是無奈的。」

  內宅確實很煩,好些個夫人、太太,占著年長輩分高拿捏年輕的後背,你不高興可還得忍著。

  他捨不得葉文初應付這些女性。

  「我能應付,不用擔心。」葉文初低聲道,「遊刃有餘,手到擒來!」

  沈翼失笑:「行,行!那葉醫判你自己發揮。」

  葉文初挑了挑眉,等世子夫人。

  「文初。」聞玉在那邊喊她,葉文初和沈翼對了眼色,兩人到床邊,她問道,「是尾椎骨裂了嗎?」

  聞玉點頭。

  「你再查驗一遍。」他的骨科和外科都不如葉文初,沈翼讓他上手,純粹是不想累葉文初,他也明白。

  葉文初上手去檢查,輕輕碰了碰尾椎部:「疼嗎?哪裡疼?」

  「就你摁著的地方疼,周圍的肉不疼。」

  「怎麼疼,您形容看看。」

  「說不好,就跟什麼東西往骨頭裡扎似的。」宣平侯道。

  葉文初應了,又給他檢查髖骨:「就是尾骨骨裂了,判斷不嚴重。給用用外敷的藥,然後臥床休息。」

  宣平侯疼得哼哼,葉文初在他曲著的膝蓋下墊了個枕頭,他頓時覺得舒服了一些,但還是嗷嗷喊:「要臥床多久?」

  「看裂的情況,我建議三十天到五十天。」

  季穎之都驚訝了:「這、這也太久了。馬上就要夏天了,天天躺著不得一身褥瘡?」

  「那就睡涼蓆上。」葉文初遺憾地告訴他,「你不要和我討價還價休息多久,你要想的是怎麼解決不生褥瘡。」

  季穎之白了他爹後背影一眼,撇了撇嘴,衝著婆子道:「去將夫人和少夫人都請來,這事兒得她們二位知道。」

  他不想管,他連這個家都不想回來。

  什麼狗屁宣平侯,誰想繼承誰繼承,和他沒關係。

  「我這不當家不做主的外人,可不能擅自做主。」

  沈翼邀葉文初和聞玉他們都坐下來,吩咐婆子重新上茶,他們一字排開坐著休息。

  這是了解葉文初想「見識」的心情。

  葉文初和葉月畫靠著坐,一人一杯茶,葉月畫還塞給她一顆糖。

  嗑瓜子太誇張了。

  婆子去請夫人和少夫人,宣平侯開始罵兒子不孝順,老子受傷了你這狗東西,居然說這種無情的話。

  季穎之嘴皮子也溜,嗆他爹的時候,一點不軟乎。

  葉月畫聽得一愣一愣的,嚼著糖和葉文初道:「他家這情況,比咱們以前還厲害。」

  「來了!」葉文初看向門口,然後和葉月畫兩個人都長大了嘴,就連聞玉都怔了怔。

  葉月畫吞了吞口水:「清奇!」

  世子夫人容貌像她姑母,五官端正還算清秀,但骨架較大個子很高皮膚不白,最重要的是她打扮很奇特,不知道她是平日就這樣,還是因為今來客多,她不想被比下去,所以,將她所有的首飾都堆在了頭上。

  衣服的顏色也非常豐富,墨蘭的褙子粉色的裙子,腰間是淺藍的腰帶,扭著進來,葉月畫道:「這就是布料架子!」

  「你還知道回來?」世子夫人看到季穎之,似乎沒忍住,吼了一嗓子後想起來家裡有人,轉過來視線就落在沈翼的身上,施禮道,「沈家哥哥來了。」

  葉文初:「?」

  「給王爺請安!」季穎之提醒她,世子夫人不屑,「喊哥哥親昵點。」

  又一副要過來和沈翼說話的架勢。

  「去商量侯爺的康復的事吧,不必多禮了。」沈翼凝眉道,世子夫人又扭著到季穎之身邊問他,「夫君有什麼吩咐?」

  季穎之低聲道:「你唱戲呢?穿得什麼東西!」

  「閉嘴!」世子夫人咬著後槽牙,靠近季穎之掐他的胳膊,「有外人在,要我扇你嗎?」

  她一掐,季穎之疼得臉都在抖,後退了幾步,罵了一句什麼:「大夫說要臥床休養一個月,你和夫人來聽大夫的交代。」

  「天氣熱,容易長褥瘡。」

  因為是照顧侯爺,二位夫人非常爽快地應了,並認真聽聞玉交代了保養的方法,聞玉開了藥方給二位,請她們明早遣人去順安康抓藥。

  病人家屬知曉了,聞玉就暗示大家走了。

  那二位夫人身上的香氣,太熏人了。

  大家從房裡出來,在院子一邊欣賞宣平侯的花草作品,一邊等季穎之。

  就聽到房間裡傳來啪得一聲響。

  是巴掌打在臉上的聲音。

  沈翼的臉色就沉了下來,看了一眼乘風,乘風就跑進了屋裡,接著裡面就吵了起來,是世子夫人在哭鬧,說季穎之不是東西,天天欺負她,讓乘風給她做主。

  季穎之不著家,不掙錢,薪俸她一文錢都沒有看見。

  「夠了!」乘風吼道,「他是世子,是你的夫君,就算有錯你也不能打他的臉。他要是覺得你有問題,打你臉呢?」

  世子夫人停頓了一下,就哭著道:「他憑什麼打我,他能娶到我是他祖上修來的福氣,他就該供養著我。」

  「你佛龕里的觀世音嗎?還供養你,也不看看你什麼樣子!」乘風說著,拉著季穎之就走。

  葉文初聽得一愣一愣的,她一位世子夫人會因為乘風罵得太狠,而更加的哭鬧,但隨後她沒有追出來,也沒有再哭。

  顯然,她就是欺軟怕硬而已。

  乘風雖是侍衛,但他是瑾王府的侍衛,她不敢。

  季穎之出來,左邊臉是腫的,被乘風拉著,喊大家走,葉月畫都吃驚了,指著裡面問季穎之:「季世子,你也太慫了,她都這樣了,你都不還手?」

  葉月畫的脾氣,是完全不能忍的。

  季穎之用手搓了搓鼻子,低聲道:「打女人沒、沒意思!」

  葉月畫一怔,驚訝地看著他。

  「不是,」季穎之以為她要嘲諷自己,又解釋道,「女人嫁人、是一輩子的事,也、也不容易!」

  葉月畫像失聰者剛治癒,第一次聽到了別人的說話聲,她動了動嘴角又動了動,衝著季穎之豎起個大拇指:「你、好人!」

  然後也沒什麼好說的,拂袖走了。

  季穎之很尷尬,想和葉文初解釋,葉文初道:「王爺說請客吃夜宵。」

  季穎之揉著肚子:「還、還真的餓了。」

  「去江南春吧。」沈翼道,「這個時間從後門進,廚子應該還在。」

  他們一行人去了江南春,乘風回家將葉頌利和姚子邑請來。

  江南春是一家羊肉館,裡面的羊肉都是現成的,所以他們一個廚子就能很快上菜。

  葉頌利和姚子邑來的時候,大和尚也跟著來了。

  葉月畫和葉頌利說宣平侯府的事。

  葉頌利聽著就指著葉文初:「讓我四妹幫你,她一出馬就搞定了。」

  季穎之看著葉文初:「初初,你還有這樣本事?」

  「我也吃驚呢,」她葉文初問葉頌利,「我有這樣的本事?」

  葉頌利使勁點頭:「有!拿出你當時收拾我的本事,重拳出擊,震懾她!」

  「涮你的肉。」葉文初道。

  葉頌利將鍋里的肉夾出來擺在香油碟里,有對季穎之道:「季世子,你這也不行。過日子又不是忍一年、三年就行了,這是一輩子的事。人來這世上就幾十年,你要一直忍著這個,忍著那個,那多沒意思。」

  大和尚點了點頭:「阿彌陀佛,是不該忍!」

  季穎之點頭,葉文初倒覺得季穎之其實是心軟,是體會女子不易而對世子夫人的無條件包容。

  說不上好壞,但別人家的家務事,她是愛莫能助。

  人家是夫妻,她幫著重拳出擊把夫人打跑了,回頭給他去哪裡另找一個?

  「我碗裡的肉呢?」葉頌利舉著筷子,低頭看自己的空空的香油味碟,「老四,你剛才看見我涮肉了是不是?」

  葉文初點頭。

  「誰吃了?」他看左手邊的姚子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