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這是三更先去後面看二更)

  天色漸暗,湯府依舊人來人往。

  湯慶玉下衙回來後,坐在兒子的靈堂里,也面露憔悴,他其實聽進去了湯凌的話,所以下午都在思考,如果史承仕真是兇手,這件事要怎麼處理。

  要史承仕的命嗎?

  他和史賀可是過命的交情,他的兒子死了,再讓史承仕償命……

  這事,最好不要發生,他無法妥當處理。

  其他人見他臉色難看,也不敢多勸,只能陪著。

  晚上,湯府一家人默不作聲地吃飯,飯後又回到靈堂坐了一會兒。

  臨近夜深,留了兩個人婆子守著火燭,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婆子上半夜還精神,等下半夜的時候,就有些撐不住了,一直打盹兒,兩人仿佛覺得有人來了,但睜開眼又沒看見什麼,就又睡著了。

  約莫又過了一刻鐘,一個婆子去茅房小解,等回來時候,就看到靈堂的火光沖天,輓聯布幔全部被火吞了。

  裡面的婆子被燒得嗷嗷慘叫,連滾帶爬地跑出來。

  湯府的人被大火驚醒。

  都來救火、拖棺材,可火太大了,顧不得死人,只能管活人和家裡的產業。

  這一夜正好季穎之當差,帶著兵馬司又喊了民兵營過來幫忙滅火。

  湯慶玉急得鬍子都白了,家裡沒出人命,但房子燒了,還燒了他不少字畫,損失慘重。

  最重要的,湯凱的屍首在大火中燒成了焦炭。

  「我的兒!」湯夫人哭得不能自已,暈了幾次。

  湯凱也太慘了,都被人害死了,居然還失火燒了屍體!

  湯府這一夜,院子被燒了一半,一家人呆呆地站在院中。

  天慢慢亮起來,府衙里龐勤春讓人來給他回話。

  「湯閣老,昨天半夜,兇手葉氏女被人放了。」

  湯慶玉本來渾渾噩噩,聽到這話頓時清醒了,他喝問道:「誰?!」

  「是一個叫張子傑的差役放走的。」來人道,「他前幾日在順安康將病治好了,他說葉醫判對他有救命之恩,為了報答救命之恩,所以將葉醫判的姐姐放走了。」

  湯慶玉忽然想到什麼,看向家裡被燒成廢墟的房子……

  他勃然大怒:「陰謀,這肯定是陰謀!」

  婆子都是府里的老人,做事都有分寸,怎麼可能出現這麼大的失誤,引發了大火。

  ……

  當日早朝,滿朝的人都知道了湯府的大火。

  兒子死了,遺體還被燒了,連家也被燒了。

  是不是被人報復?

  太后和聖上都很憐憫他,母子二人在金殿坐下來,太后就問道:「湯閣老呢,來了嗎?」

  「回太后娘娘的話,湯閣老去大理寺了,說也要擊鼓鳴冤,狀告葉氏姐妹,殺人放火,徇私枉法。」

  太后露出不解之色。

  姚文山給太后解釋葉文初昨天告湯慶玉的事。

  「原來如此。」太后道,「哀家倒覺得葉家姐妹不至於如此大膽,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她說著,問沈翼:「令瑜,你覺得呢?」

  沈翼應她:「是。葉醫判不會做違背律例的事。」

  「內情如何,還要細細詳查清楚才好。」

  太后又轉過來問聖上:「你覺得呢?」

  「母后,」聖上很高興,還有一些興奮,「朕封她做醫判,朕就想看看,這世上到底有沒有女子,能越過男子的聰明。」

  說著又補充道:「您除外。」

  太后就笑了起來:「還這麼胡鬧。」

  「這樣,」太后對殿外的侍衛道,「去將湯閣老和葉醫判請來,今兒哀家也聽聽這官司,誰對誰錯,不親耳聽一聽,恐怕是不能辨清楚的。」

  侍衛去請湯閣老。

  史賀站在群官之後,安靜地看著這場面,餘光時不時會去打量沈翼。

  沈翼袖手立著,並無反應。

  侍衛去請湯閣老,金殿上大家怕後面沒心思說政事,於是抓緊時間聊,第一次在早朝上,大家在通過議案時如此簡練。

  幾乎是太后問一句,有沒有人有不同的看法。

  沒有人說話。

  沉默過後,這一條議案就順利通過了。

  兩刻鐘後,湯閣老沒來,但早朝順利結束了,太后喝了口茶問外面的侍衛:「怎麼還沒到?」

  「湯閣老被葉醫判攔在了大理寺,說是要在大理寺把案子審了。」侍衛道,「葉醫判還說,這案子要呈堂的證據,不適合上金殿,所以她代表湯閣老誠邀太后、聖上和各位官員,務必蒞臨大理寺現場指導。」

  眾人都無語了,這都什麼事,居然還請大家務必去!

  看戲呢?

  但確實有點想看。

  「這、也有道理,她說不合適,想必是有顧忌的地方。」太后道,「這樣,哀家就不去,你們陪著聖上去瞧瞧,不能叫湯閣老吃虧了。」

  說著一頓,又叮囑史賀:「你和他關係好,多陪陪,他你那幾不小了,不能太激動。」

  史賀應是。

  聖上興致勃勃:「母后,稍後孩兒去給您說。」

  太后給他整理衣襟,笑著道:「可別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像個孩子一樣,亂跟著起鬨鬧事。」

  「知道了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太后慈愛地點頭:「乖,去吧。」

  聖上帶著眾人去大理寺了。

  昨晚史承仕忙碌了一夜沒睡,直到今天早上事情都辦成了,他才在天亮前,找了個美人兒陪著,喝了一壺酒醉臥美人膝。

  他做了夢,夢裡面他看見了葉月棋和湯凱站在一起。

  湯凱衝著他破口大罵,葉月棋也哭得梨花帶雨和他求饒,說她願意頂罪,說她不該找請葉文初幫忙,求放她一條生路。

  他在夢裡用繩子勒住葉月棋的脖子,將她拖行到葉文初的面前,當著葉文初的面將她勒死了。

  「兇手畏罪自殺,看你還能查什麼!」

  史承仕哈哈大笑,昨天下午白擔心了。

  「二爺,二爺!」忽然有人推他,喊了很久史承仕才醒,一身酒氣眯著眼睛看著丫鬟,「來人,將這沒眼力的丫頭打死。」

  丫鬟跪下來,求饒道:「二爺,不是奴婢要喊您起來,是、是大理寺來人了!」

  「什麼狗屁大理寺。」史承仕打了個哈欠,揮著手道,「知道了,滾,滾吧!」

  他一身酒氣洗了一把臉,渾渾噩噩,被自己的隨從扶著上了轎子。

  轎子在半路,被人攔了一盞茶的時間,對方的馬車也不知怎麼著,就是動不了。

  史承仕在轎子裡睡覺,倒也不著急,等路通行他們到大理寺門口時,剛好遇見了從宮中出來的聖上以及滿朝文武高官。

  一行人與一身酒氣的史承仕對上。

  大家看見他都面露錯愕,聖上凝眉問安慶侯:「承仕這是怎麼了?」

  史承仕搖搖晃晃站著,他沒想到今天要上朝,喝醉後躺下來也不過一個多時辰而已。

  「唉!」史賀心裡恨兒子不成器,但面上還是道,「肯定是因為湯凱沒了他太難過了,又喝了一夜的酒。」

  「前天晚上,眼睛都哭腫了。又是熬著兩夜沒睡,人更容易醉。」史賀上去扶著兒子,在他胳膊狠掐,史承仕一個激靈醒過來,正要嚇罵,才發現是他親爹。

  「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早上就喝酒?」史賀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地道,「聖上和朝官都在這裡,你給老子清醒點。」

  史承仕的酒瞬時醒了。

  「我、我知道了。」史承仕整理衣服,給聖上行禮,聖上不喝酒,聞著酒氣就反胃,揮著袖子道,「免禮了,進大理寺吧。」

  他走了幾步,又覺得奇怪,問史承仕:「誰喊你來這裡的?」

  「是、是葉醫判吧。她昨兒在湯閣老家裡,說會邀請微臣來公堂聽審的。」史承仕道。

  聖上面露疑惑,由眾人簇擁著,進了大理寺。

  舒世文早上本要上朝的,但被湯慶玉攔住了,湯慶玉讓他傳的葉文初,說要告她。

  葉文初是一點沒耽誤時間,差役去她家請她,帶著兩個小姑娘和一個大和尚就出門了,並在半道上定了半片豬。

  大理寺的公堂,葉文初還是第一次來。她剛到,宮裡的侍衛來了,她給湯慶玉和舒世文提出了建議。

  「人多,打官司贏了會更痛快!」葉文初對湯閣老道,「你覺得呢?」

  湯慶玉和舒世文都沒法拒絕這個建議,二人立刻同意了。

  「轉告太后娘娘,」葉文初對來請他們的內衛道,「我代湯閣老和舒大人,誠邀太后娘娘和聖上,務必來大理寺蒞臨指導。」

  還代他,拿他當冤大頭。湯慶玉氣得頭皮發麻,他不想和葉文初多說,防止自己被氣死。

  「昨晚沒睡,既然要等,那老夫歇會兒。」

  舒世文應是。

  湯慶玉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順便將待會兒公堂上要說的話,再打一遍腹稿。

  葉文初則和圓智、馬玲以及八角四個人拖著椅子坐了一圈,咯吱咯吱吃早飯。

  舒世文沒眼看,葉文初還很禮貌地對他道:「舒大人需要來一些嗎?您二位傳得太急了,我們都沒來得及吃飯。」

  「無聊。」舒世文哼了一聲,也閉目養神。

  葉文初四個人吃過早飯喝了一壺茶,在院中參觀了一番後,聖上才帶著朝臣浩浩蕩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