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意外(三更)

  她跟著老人往房子那邊去。閱讀

  到了門口,就看到一片廢墟,他的兒子就躺在泥濘的院門口,身上蓋著個稻草。

  臉上血和泥和成了漿。

  葉文初檢查過,肩膀脫臼雙腿都骨折了,她和老人拆了門板將人抬去了他們楊家村的祠堂。

  「這祠堂也太破了。」八角很擔心,「會不會倒啊!」

  祠堂里四張八仙桌,他們將桌子並著做了病床,方便葉文初操作。

  楊氏的祖先靈位正對著他們。

  葉文初道:「你找人回城喊了車來,早點把病人運走。」她也覺得祠堂不安全。

  「那您小心一點。」八角道,「我親自跑一趟回去,我看大家都比我忙。」

  葉文初叮囑她路上小心。

  八角跑上大路,就看到從外地往城中走的馬車,她招手喊道:「能不能捎我一程,我回去有急事。」

  車裡人聽到她的聲音,掀開帘子問她:「是你這個丫頭,你幹什麼?」

  「我現在沒空和你吵架,你帶我一程,我要回去取車。」她說明了情況,郭罄蹙眉道,「你自己回去,我把車駕過去,還能帶兩個人回來。」

  「你長得壯,跑快點比馬車還快。」

  八角氣得不行,指著他:「這帳等完事再算。你去不許和我家小姐搗亂,小心她摁著你打。」

  郭罄不屑,讓車夫將車趕去楊村。

  葉文初找了木板給受傷的男人簡單包紮固定了。

  老人坐在一邊哭。

  「家裡還有別人嗎?」葉文初問道。

  老人搖頭:「沒別人了。大夫,我兒還能活得成嗎?」

  「能!」葉文初道,「他就是骨折和外傷,養著就行了。」

  老人擦了一把臉上的淚和水:「那我放心了,我去別家看看。」

  葉文初叮囑他如果還有傷病,就抬這裡來。

  老人應是。

  葉文初給傷病清理臉上的血口子,忽然祠堂外來了個人,站在門口擋著了她的光線,她仰頭後一愣。

  「不是要馬車嗎?」郭罄指了指路口的車,「我把人抬過去,這裡太澇了,車進不來。」

  葉文初很驚喜:「那太感謝你了,雪中送車說的就是你了。」

  「我就路過。」郭罄讓葉文初讓開,他和他的車夫將男子抬上車,過了一會兒他回來道,「你不走?」

  葉文初正要說話,又抬了病人進來,她道:「你的車等一下,我處理這位的傷,你一併帶回去。」

  接著又送了兩個人傷病進來,一車擠著走了四個人,葉文初做著事,一抬頭看到郭罄又回來了。

  他一身泥濘,衣服都被泥巴裹變形了,站在她一側。

  「怎麼不走?」

  「車坐不下了啊,你是不是傻?」郭罄道。

  葉文初想想也對,笑著道:「那你找地方坐著,我沒力氣和你吵架,你別惹我啊!」

  「我也不稀罕。」但他沒走,坐長凳上休息,眼睛四處瞄,但餘光一直在偷偷看葉文初。

  村長推著板車來,問道:「大夫,人還送去醫館嗎?」

  「這兩個不用了,我處理好他們休息一下在家養著,順安康現在估計去了也沒有人照顧了。」

  村長應是,又領著兩孩子進來。

  一個說圍牆的石頭砸著頭了,一個人說眼睛被東西扎著了。

  外面的風又卷了起來,雨像倒下來的,形成了一層厚厚的帘子,將一切都遮擋住。

  郭罄打了哈欠,看到祠堂後面的屋頂發出砰的一聲響,緊接著雨水卷進來。

  「快出去!」郭罄猛起來,拽住葉文初的胳膊,葉文初則去拉兩個孩子,四個人還沒挪動,大梁轟一下傾下來,緊接著破舊的四面牆毫無章法地倒塌了。

  轉眼,祠堂只餘下橫斷的牆壁和堆疊在一起稀碎的瓦礫。

  村長抹了一把臉,傻愣地站著,有人喊道:「葉家四小姐是不是在裡面?」

  「完了,完了啊!」村長一拍大腿,「救人,快救人!」

  一村的人都來了。

  「裡面四個人,在中間的桌子那塊。」

  「我孩子在裡頭!」

  大家都慌了,村長衝著村子裡吼:「快來人,救人!」

  「那、那裡面是葉四小姐。」

  一村人都來了,大家都很慌張,有人喊道:「可不能讓四小姐在咱們村出事啊。」

  雨沒停,風颳著碎散的稻草,像妖精做法似的,在半空顛。

  「小姐!」八角帶著車過來,沈翼從車裡下來,看見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下,問八角,「在這裡?」

  八角胡亂點頭,衝著祠堂跑去,抓著人問,得到了答覆,她就開始一邊哭一邊扒土塊。

  八角以後常想起來今天的感覺,她覺得她自己死的時候,也不會這麼害怕。

  從她懂事起,她就跟著她家小姐,一起抓野雞、一起找菌子、一起被野豬追,小姐後來說她一定要親自打一頭,於是跟師兄學武功。

  然後小姐真的打到野豬了。她就懶,說小姐能打,她跟著小姐負責吵架。

  她從來沒想過,要是沒有小姐她何去何從,是繼續活著還是一起死了。

  「小姐,小姐你聽見我說話了沒有啊!」

  沈翼也是一身泥濘,他昨晚就在外面了,早上出城,剛才要回去碰見了八角,就跟著來了。

  他爬上牆堆的邊緣,打量全局,衝著一個藍衣服的男人吼道:「你那根橫樑不要動。」

  那人看著他。

  「那個柱子上面就是大梁,你別亂動。」

  那人本來在抽這根,聽到後就換了地方,沈翼定睛看了一會兒,喊人來:「跟我一起,把這一根抬走。」

  大家都跑過來,和他一起。

  祠堂土坯太散了,倒下來都是碎泥塊,雨水一泡就成了泥漿,很難下手。

  沈翼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將手上的血往身上擦了擦,繼續。

  葉文初暈了一下。梁倒下來的時候,她和郭罄以及兩個孩子,鑽桌子底下了。

  她抱著兩個人孩子,郭罄則靠在她後面護了她。

  她問兩個孩子怎麼樣,孩子都說沒事,她鬆了口氣:「有力氣喊兩聲,告訴爹娘村長你們沒事。」

  她沒力氣喊了。

  兩個孩子喊了,外面傳來驚喜的哭聲。

  葉文初用胳膊肘拐了拐郭罄:「郭二爺,你怎麼樣?」

  「沒死,你受傷沒有?」

  「腿扭了,很痛,其他還好。」她說完,就感覺到一隻手摸到了她的腳踝,「這裡?」

  葉文初的手抱著兩個孩子,她動不了。

  郭罄將她擰巴著的腳踝擺正,葉文初疼得冷汗直流。

  「血腥味很濃,你受傷了嗎?」她問道。

  郭罄趴在她後背上,如果能剝離外物,此刻的畫面大概就是葉文初坐著抱著兩個孩子,背著郭罄。

  郭罄冷嗤了一聲:「沒有,我沒你這麼弱。」

  「行!你強大。」葉文初道,「你試不試大梁能頂開不?」

  郭罄悶聲道:「不想試,不像費這個力氣。」

  葉文初無語。

  「和你說話真費勁,你是吃刺頭長大的嗎?」

  郭罄不理她,過了一回兒,他的頭就耷拉在她的肩頭,葉文初害怕了,抖著肩膀:「你別嚇我啊,你要死了你就徹底輸給我了。」

  「放屁!」郭罄悶聲道,「我不可能輸給你。」

  葉文初摸著了他的手腕,給他號脈,她沉聲道:「後背是不是扎著東西了?扎什麼位置了?」

  「左腰。問那麼多幹什麼,吵死了。」

  葉文初什麼都做不了,但她能感覺郭罄可能因為失血和疼痛要暈了,她喊道:「郭罄,你怎麼這麼重,我肩膀都壓塌了。」

  郭罄迷糊著哼了一聲。

  「這是你的榮幸,以後就沒這機會了。」

  「是沒機會了,我不會再給你這樣的機會。」葉文初道,「像是這種德高望重又鼎鼎大名的美人,是很高貴的。」

  郭罄罵道:「不要臉。」

  他說著,闔上眼睛,忽然低聲道:「葉四,你怎麼就不是矮胖丑的夜叉呢?」

  「你要是,我也不會……不會死了。」

  他苦笑了一下。

  「我就是雲頂山下來的仙女,讓你嫉妒我!」

  郭罄哈哈大笑,又疼得不行了,煩躁道:「你快閉嘴,聒噪的要死!」

  「是沈大人的聲音,」葉文初聽到了,喊道,「沈大人!」

  她很累,就讓兩個孩子喊。

  「沈大人,四小姐讓你快點,她說她好累!」孩子喊道。

  沈翼悶悶地嗯了一聲。

  更加快了速度。

  大樑上的雜物終於清掉了。

  葉文初再第十次揪郭罄手臂罵他不許睡的時候,頭頂黑暗被光明代替。

  緊接著後背一輕,郭罄被人扶走,她抬頭看到了沈翼站在她前面。

  他頭髮散亂滴答著渾濁的水,漂亮的臉黑漆漆的沒了精緻,錦袍被刮破扯得變了形。

  就連眼睛都灰暗著。

  他站在她面前,就一臂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