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絕大多數人從沒見過法庭審判,三個法官也從沒審判過別人,整個秩序都顯得混亂,仿佛只是變成凱文和荷布魯長官的爭吵。而論爭吵,一般人哪裡是吟遊詩人的對手?何況凱文還是吟遊詩人中的佼佼者。
不過法官到底也是精英人物,此時已經反應過來,並要求回歸正常秩序。
凱文乾咳一聲,也拉回話題:「法官大人,我請求傳召一位證人,只要他出場,一切自然分曉。」
「傳證人!」三個法官相繼同意。
片刻,上士波魯斯緩步走到證人席,長官臉色大為驚詫。一時間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小兵,竟然成為了對方的證人。
「法官大人!」長官直接搶著開口,「他們可恥的收買了我的士兵!他平時就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他的話都不足以採信。」
這次凱文只是安靜的站在一遍,靜等法官判斷。證人口都沒開,直接搶著否定他,這恐怕太過分了一些。如果法官這都不開口,那這法庭都不用審了。
果然精靈法官當即錘桌子:「當事人注意,現在不是你發言的時間!」
荷布魯長官咬牙切齒,下意識的看了城主一眼,城主還是眼神告誡他先克制一下。這些人沒怎麼上過法庭,對法官也沒什麼尊重。
「證人的姓名,職業。」萊恩國法官問。
波魯斯上士開口:「我是本城保衛處十三大隊上士,波魯斯。」
「你想證明什麼?」萊恩國法官問。
「我想敘述一些事實,」波魯斯開口,「自一年前開始,我就被派往樓保勒國內部。我的任務是……」
「抗議!」荷布魯長官再次打斷,「他說的內容和本次事件毫無關係!」
「抗議!」凱文拍桌子,「對方屢次打斷證人證言,我建議法官判他藐視法庭!」
啪!錘子落下來,萊恩國法官開口:「抗議有效。」
法庭上當即一陣沉默,凱文看著荷布魯,荷布魯看著證人,各自都蘊含著敵意,證人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茫然,大家全都一言不發。三個法官還是默默的等。
沉默還在繼續,大家原本敵意的眼神,變得有些疑惑。甚至士兵們也都詫異的互相對視,外層民眾不少人露出敬佩之色。這難道就是無聲勝有聲嗎?
「在幹嘛呢?」薩滿法官終於忍不住打破平靜。
依然還是無人回答。
「證言啊?」薩滿法官再發話。
證人一愣:「剛剛法官不是說抗議有效嗎?所以我不說了啊。」此言一出,大家算是理解了。剛剛兩個人同時抗議,結果法官一句「抗議有效」,也不知道說哪個的。大家按照自己的理解,結果出現法庭長時間冷場。
「那我繼續證言,」證人嘗試著問一下,見無人反對,當即接回剛剛的話題,「我被派往樓保勒國內部,我的任務是招募一些地痞或者無業人士,給他們金幣,冒充樓保勒國傭兵團,然後挑起紛爭。」
一瞬間,背後民眾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數日前,我帶一小隊在猛毒森林內,遇到凱文帶隊的護衛隊。我隊因為先前有人死亡,於是認為可能與凱文等人有關。上前發生交涉,但交涉時出現矛盾,雙方產生血拼。我們落敗,僅僅逃出了我一個。」證人淡定繼續證言。
薩滿法官搖頭:「我們本次審理的是勞盧闖入保衛處的事情,和這個無關。」
「法官大人,」凱文上前,「請聽完證人證言,我現在對保衛處長官本身的行為表示懷疑,我認為他涉嫌破壞兩國安定。其行為已經不足以勝任保衛處長官一職。」
一時間後方又是一陣的議論,對於一般民眾來說,無疑這次法庭的信息量有些大。昨天凱文找到波魯斯上士,當即就看出這人就是曾經猛毒森林內攻擊自己的領頭人。和講他將清楚利害關係,講他們長官的為人,講如果這事情抖出去,他還能活命麼?
威逼利誘加動態圖,一個滅口別人的人,也的確害怕自己被別人滅口。事已至此,波魯斯上士也無路可走,終於在凱文和他談了半夜之後,他終於答應出庭作證。
勞盧侵入保衛處證據確鑿,而且也的確是真的,這方面實在沒辦法辯駁。再怎麼詭辯,也無法證明半夜偷入保衛處是正確的事情。凱文只能使用同歸於盡的策略,你抖出我的事情,那我也抖出你的事情,大家一起玩完。
波魯斯繼續開口:「這件事情,在樓保勒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對面好幾個大型傭兵團被逐一調查。而事實上,我已經回到了國內。我是軍人,一切奉命行事。一切的命令,都來自我的上司,荷布魯長官!」
「我的證言完了。」波魯斯說完,微微鞠躬。
萊恩帝國法官轉頭:「荷布魯上校,對於證人的指控,你有什麼要說的?」
「我也請求傳召證人!」荷布魯此時也冷靜下來,隨手往後一招,用眼神朝一個軍官眨了一眼,「來!你上!證明一下!」
軍官當即會意:「法官大人,我可以證明,波魯斯上士所說的,純屬一派胡言。」
凱文冷笑,「那麼真相是怎麼樣的?」
「真相是,我們的長官從未下過類似命令!」軍官義正言辭。
「呵呵,」凱文冷笑,「請問你的職位是?」
「我是一名上尉,下屬第六分隊長官。」軍官回答。
「我想請問,一個上校所要下達的所有命令,是否都要給你這個上尉過目才行?」凱文反問。
軍官瞬間結舌。
「既然不是,你有什麼能力證明你的長官從未下達類似命令?」凱文再問。
精靈法官當即落槌:「證言無效,退下!」
「等等,我還有其他證人!」荷布魯長官急忙揮手,再招呼上來一個。
「咳,我是十三大隊的長官,」新上來一個人說,「也就是波魯斯的上司,我證明!波魯肅上士從未接受過類似命令。」
凱文反問:「那麼他最近在幹什麼?」
「待在隊內,正常訓練。」新證人話不多說,也擔心弄出破綻。
「請問你們在哪裡訓練?」
「這是軍事機密,不能透露。」新證人口風很緊。
「既然如此,我請求傳召一些傭兵,仔細詢問十三分隊到底在何處訓練!」凱文轉頭又面向法官。這邊傭兵和正規軍常年不順眼,互相之間也基本知根知底,所謂的軍事機密,一問就知。
「傳個傭兵。」獸族法官開口。
當即兩個傭兵被帶上來,這兩人本身就在後面聽著,此時就直接回答出來:「哈哈,他們不就在他們的操場嘿嘿哈哈麼?哈哈哈!」
啪!萊恩國法官皺眉:「法庭上不得嬉笑!」
傭兵沒什麼見識,也沒什麼文化,啥都不知道,法官和他嚴肅,他還以為鬧著玩。當即被請下去。
「我們軍方機密,這些傭兵知道什麼?」城主開口了,「他們甚至沒有資格證明。」
凱文沉默片刻,看來對方打定主意不想多說,說到什麼就是軍事機密,保證不出破綻。咬死就是證明波魯斯上士撒謊。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地盤,隨手就能叫來一大堆的證人。
「好,我現在對證人的身份產生懷疑,」凱文上前幾步,來到空地上,「我認為你的實力,恐怕難以勝任十三大隊長官這個職位。」
「那你想怎麼樣?」新證人拿出自己的證件,「這就是我的證明!」
「這偽造很容易,」凱文不屑,「我的判斷標準是,我做一系列動作,如果你能完美重複我的動作,那我就相信你是真正的長官。你敢麼?」
新證人左右看看,「好啊!」凱文不過是一個吟遊詩人,而對方畢竟是長官,基本功都比較紮實,並不懼怕。何況即使自己失敗,也可以說對方的動作毫無意義,不具備判斷價值。
「我的動作很難,但只要你真的有長官的水準,你絕對可以重複出來!如果不能,那就是說你只是冒牌的!」凱文繼續。
「哼。」對方只是冷哼一聲,不屑回答。
凱文當即先彎腰,開始抓耳撓腮。對方左右一看,有些尷尬,但猶豫片刻,還是跟著凱文一起學,也彎腰,然後抓耳撓腮。
凱文當即左跳跳,右跳跳,對方也左跳跳,右跳跳。凱文就地打滾,對方也就地打滾。凱文挺起肚皮,用肚皮作為支點,然後手腳攤開轉圈。對方不甘示弱,也挺著肚子轉圈。
全法庭一片安靜,都傻愣愣的看著中間兩個人滿地打滾。
突然,凱文一躍而起,然後連續後跳。對方反應敏捷,也是躍起,連續後跳。凱文麻利的反手一揮,對方有樣學樣,反手一揮……
啪!荷布魯長官挨了一巴掌。
全法庭:「……」
原來不知不覺間,新證人已經後跳到了荷布魯長官面前,凱文這反手一巴掌,他當即送給了他的直屬上司。荷布魯長官也是始料不及,他的主要注意力還擊中在凱文身上,在想這貨在搞什麼鬼,結果自己被挨了一巴掌。
「法官大人,」凱文回到他的被告席前,「我對新證人的智力產生懷疑,我認為他不足以出庭作證。」
三個法官:「……」
新證人此時如傻了一般呆立當場,腦中只有一個概念:我打了長官,我打了長官,我打了長官……
「你給我下去!」荷布魯長官一把把新證人揪下來。
凱文冷笑:「荷布魯上校,你手下這麼多士兵,是不是要一個個上台做一個證明?」
荷布魯臉色鐵青,一時不說話。
「荷布魯上校,」凱文語氣緩和了一下,「你直接破壞兩國和平,試圖挑起****,這個罪名一旦落實,恐怕比之什麼夜闖保衛處要大的多。我建議,大家坐下來好好協商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凱文這句話的意思,很顯然希望能庭外和解。否則雙方都過不好,也沒這個必要。
荷布魯當然能聽懂,但這方面他已經做不了主,不得不轉頭望向城主。城主只是冷冷一笑:「既然開了法庭,當然由法庭判決,否則豈不是笑話?」
荷布魯臉色發白,顯然城主並不把他的命當一回事。城主更在乎的是臉面,否則費心費力弄了一個法庭幹什麼?這麼多民眾看著,會有什麼感想?至於一個保衛處長官,不過在他眼中不過是區區小兵,不值一提。
凱文當即上前:「請問城主,你在法庭上,代表的是什麼身份?」
城主一愣:「我是城主。」
「法庭之上,要麼法官、原告、被告、律師、旁聽、陪審,城主是什麼職位?聞所未聞。」凱文語氣強硬,竟似乎不把城主放在眼裡。
「小子,你要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城主邊上的近衛已經踏前一步,即便是混亂如萊博齊耳國這種地方,哪怕是對正規軍不對眼的傭兵,對城主無疑還是尊敬和懼怕的。這是個人實力的頂峰體現,沒有人願意去招惹。此時眼見凱文居然直面挑戰,法庭內是一片瞠目結舌。
「法庭之上,法官最大!城主你既然開辦這個法庭,這個法庭既然稱之為法庭,那麼就請你保持最基本的尊重!」凱文毫不退讓,「你既沒有戴上假髮,也沒有穿著黑袍坐在法官椅子上。你在這裡只是一個區區旁聽,沒有法官傳召,你怎麼可以隨便發言?」
城主:「……」
這次連駐地大使也刮目相看,直面城主,就算他也不敢如此言語激烈。還真是少年輕狂。
「法官大人,」凱文轉身,「雖然這次法庭是本城初次開設,但法庭的莊嚴性不容置疑。如果有人屢次藐視法庭,隨意發言。自以為位高權重,就無所畏懼。請問法官大人,這該如何處置?」
啪!薩滿法官當即捶桌:「那就弄死他!」
眾人:「……」
城主臉色鐵青,但薩滿法官也完全不懼。獸族人說話通常直爽,而且性格粗狂,對什麼人族城主,也不怎麼放在眼裡。
法庭上一片安靜,城主依然站在原地,有些尷尬。臉上是火辣辣的燒著,但也不便發作。
凱文不多理會,轉而面向荷布魯上校:「相信以你的能力,也不是自發派人潛入樓保勒國。你必然也是得到了某人的指令,而派出的人多半也遠不只有波魯斯上士一個。說,是誰下的命令?」
荷布魯上校下意識的撇了城主一眼,依然一句話沒說。
「你看城主幹什麼?」凱文當即問了出來。
全場安靜,所有人目光擊中在荷布魯上校的臉上,城主的目光尤為犀利,仿佛即可就要殺人。荷布魯上校只能呆立片刻,終於還是閉上了眼睛:「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凱文一怔,原以為他必然會扯皮很久,但沒想到就這麼輕易的承認了?而且凱文本也不希望真的定他的罪。一旦他定罪,勞盧實在難以反駁,只能也跟著定罪。
廳外和解的主要矛盾還在城主身上,凱文試圖把火往城主身上燒,但沒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