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甲手套?為什麼一個吟遊詩人家裡會有這種東西?雖然不是什麼違禁物品,但盔甲的價格本身比較昂貴,而且在城市裡也並不實用。即便這個佩內經常出去打架,最多帶幾根木棍鐵棍,穿個盔甲之類就太誇張了。而如果只穿手套不穿盔甲,那更是不倫不類,即達不到多高的防護,還要被人嘲笑。
而且比較奇怪的是,手套只有一隻,就這麼孤零零的樹在櫥櫃頂上。凱文不由輕輕跳了跳,在櫥櫃頂上四處找了找,也沒看見另一隻。
「你在找什麼?」少女感覺到動靜,從廚房裡出來。
「這幅手套……」凱文只說了半句,用手指了指櫥櫃頂上。
少女卻是一臉的疑惑:「咦?這是哪兒來的?」
「你不知道嗎?」凱文詫異,「你家的東西。」
「我家沒有這個東西。」少女卻矢口否認。
凱文不由仔細觀察了她一下,從面部表情到精神波動,都不像是在撒謊。當即伸手,從櫥櫃頂上取下這隻手套。
這是一隻右手手套,手背部分到手指的外側都鑲有鐵甲,手套本身則由皮革製成。鐵甲部分有些許刮痕,似乎經歷過輕微戰鬥,但整體洗的很乾淨,遠處看是看不出來的。
「這手套里好像塞過什麼東西?」凱文十分敏銳,手套的某些部位出現拉伸變形,這絕不是人手能戴出來的痕跡,更像是裡面塞過一塊石頭。
「我不知道啊。」少女還是一臉茫然。
「那這樣吧,」凱文再度掏出錢來,「這個手套我就買下來,給你三個金幣吧。」
「這可不行,」少女瞬間變了臉色,顯得一副精明的樣子,「雖然我不知道這手套哪兒來的,但是說不定我丈夫還有什麼用,不能賣給你。」
「你說多少錢吧?」凱文直截了當。
「我說不賣啊,多少錢都不行。」少女卻也顯得斬釘截鐵。
凱文明白她只是嫌錢少而已,讓她自己開價,她又擔心自己見識不夠,開出的價少了,索性說不賣。對付這種人,真的在手套上和她做文章就太累了,索性換個話題。
放回手套,凱文回到椅子上接著聊:「你知道你的丈夫是做什麼的吧?」
「吟遊詩人啊,怎麼了?」少女回答。
「只是吟遊詩人而已嗎?」凱文再問。
少女顯然警惕起來:「什麼意思?」
凱文笑了笑:「上午是不是有治安官來過?」
「對啊,你怎麼知道?」少女越來越警惕,「你,你也是治安官?」
「我不是,」凱文回答,「否則我就上午和他們一起來了。」
「那你到底是誰?」少女疑惑。
「你問我是誰?」凱文沉默片刻,抬頭反問,「我還想問問你到底是誰?」
「你說什麼?」少女顯然大吃一驚。
「按理說你的丈夫目前生死不明,你完全沒有半點緊張焦慮之色。我不過是拿出幾個滑稽幣,就可以輕而易舉走進你家裡來。你不過是孤身一人,都城治安雖好,但也不至於這麼輕易的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凱文淡淡開口。
少女狡辯兩句:「我們兩個感情又不是很好,我還巴不得他早點死呢。而至於放你進來嘛,我……我是天然呆,不行啊?」
「你不是,」凱文冷笑兩句,「你精明的很,至少從對話中就感覺得出來。」
少女笑著攤手:「什麼?我精明嗎?我沒有啊。」
凱文換個問法:「你們兩個什麼時候結的婚?」
「跟你有什麼關係?」少女頭一撇。
「我記得佩內年紀挺大了,你倒是很年輕,你們兩個是怎麼走到一起的?」凱文隨口問。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少女語氣不善。
「是因為佩內這樣的人已經找不到老婆了,只能找干你這一行的人?」凱文說的越來越直白。
「你……什麼叫干我們這一行的人?」少女臉色通紅,「我干哪一行?」
「酒館的會員特別服務啊?」凱文回答,「不對嗎?」
「哼!」少女冷哼一聲,不再回答。
「不過我還是覺得不合理。」凱文卻還是搖頭。
「什麼不合理?」少女下意識問。
「很多,」凱文回答,「最不合理的就是現在,我都說成這樣了,你居然還不趕我走?」
少女臉色大變,更像是受到了驚嚇,然後支支吾吾半天居然答不上來。
「你在等什麼?你在拖延時間?」凱文走到窗口,向外看看,「你剛剛在廚房裡,是搬了救兵嗎?我很好奇,誰會過來。」
篤篤篤!敲門聲響:「開門,收膜法費。」
少女仿佛獲得了救星一般,急忙跑去開門。門外居然是一堆治安官沖了進來,頃刻間將凱文團團圍住,刀劍架在脖子上。
「凱文?是你?」治安官顯然也十分驚訝。
「是我,怎麼了?」凱文淡定反問。
「你怎麼會在這裡?」治安官問。
「我也想略盡微薄之力,調查一下案件的真相。」凱文實話實說。
「是嗎?」治安官明顯不信,「但是我們接到報告,有人還想毀掉真相!」
凱文面露詫異之色,然後瞬間想到什麼,看向櫥櫃頂上的那副手套。邊上那個少女頓時醒悟過來:「對了,他剛剛還要說出三個金幣買這手套的。」
治安官瞥了一眼,拿下手套看了看,突然轉手交給另一位同行。這位同行抬手一個召喚術,召喚出一條獵犬,獵犬對著手套聞了聞,登時開口狂吠:「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這吠聲很有節奏,仿佛是在說些什麼。一眾治安官頓時臉色一變:「這就是殺人兇器。」
凱文皺眉:「你的意思是,兇手是用這手套,打死了那七個人?」
「你還要狡辯嗎?」治安官面色陰沉,「我看你就是兇手吧?」
「我要是兇手,手套怎麼會在這櫥櫃頂上,我今天才第一次來這間屋子。」凱文回答。
這時,那個少女突然插嘴:「對了,本來我從來沒見過這隻手套。當時我去廚房忙了,聽到這裡有動靜,就過來看看,然後他就指著上面的手套問我。可我以前從未見過。」
治安官們頓時順勢往下想:「這麼說,這手套本來就是你帶進來的,故意放櫥櫃頂上,然後假裝問女主人?」
凱文心頭一震,感覺到這個套路似乎有點深,臉上也不免焦慮了些,只是強笑道:「看來這裡是說不清了。」
「走吧!」治安官一聲冷喝,「雖然你的檔案我們拿不到,但如今看來你有重大嫌疑。就算你的背景再厚,我們也還得依法辦事。」
「不錯,那就走吧。」凱文表示同意,一邊點頭。
這態度不由讓眾治安官疑惑,通常這種情況下要麼是高呼冤枉,要麼奮起反抗,要麼垂頭喪氣,而像這種態度還真是第一次見。別人乍一看,還以為治安官們要請凱文吃飯去。
再次被帶到審訊室,治安官們開始加緊對凱文進行輪番審訊。因為都知道凱文背景不一般,一旦上面有命令下來,可能審訊就要bèi pò中止了。趁著上面可能還不知道,必須抓緊時間。
然而面對這些審訊,凱文卻顯得恍恍惚惚,時常答非所問,時常沉默不語,眼神遊離仿佛又在沉思著什麼。
陣陣過去一個小時,審訊官們毫無進展,不由暗自討論:「要不,用一些非常手段?」
另一個卻搖頭:「這人身份可能不一般,不能亂搞。」
「凱文!你說實話,到底是你一個人殺的,還是你那兩個同夥也有份?」審訊官再度喝問。
這個問題幾乎重複了幾十次,每次凱文都沒什麼反應,只有這一次,凱文突然來了精神,伸手:「拿筆和紙來!」
審訊官們一怔,不由面帶喜色,難道說他終於要說實話了嗎?當即給他筆和紙。
凱文馬上奮筆疾書,刷刷刷寫了一長段,卻毫無停筆的意思,繼續往下寫。
「你在寫什麼?」審訊官跑過去一看,卻見他寫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橋段,不由憤怒不已。
「我在更新,」凱文坦然回答,「我已經斷更兩天了,不能再斷了。」
眾人:「……」
「我知道一些審訊的規章和制度,也看過一些類似的文學作品,」凱文抬頭朝他們笑了笑,「你們就試著無口供辦案吧。」
眾人:「……」
一直到傍晚時分,審訊官終於受不了,把凱文扔到牢房裡。而此時,烏鴉終於給凱文傳來了一些消息。他們兩個能通過契約精神交流,凱文還先吐槽一句:「你補個覺可睡得真夠晚的。」
烏鴉直接無視,回答重要線索:「我按照你的意思,又去了一趟佩內的家裡,我從窗口飛進去,沒什麼問題。」
「有什麼發現?」凱文問。
「有,我在櫥柜上找到一個空間戒指,」烏鴉語氣顯得有些驚喜,「裡面大多數是空的,但還有一疊文件。」
「哦,大體是一些什麼東西?」凱文追問。
「記錄了一些當年烏鴉和鸚鵡研究過程中,外部yú lùn干預的內容,」烏鴉的情緒顯得有些複雜,「這份文件中的意思,似乎當年之所以下令殺掉烏鴉,是因為外部yú lùn認為烏鴉不吉利!有好幾個大貴族都聯名反對,最終才變成這個結果的。」
「是嗎?」凱文語氣儘量平靜,「那你現在的意思是?」
沉默,良久的沉默,整整十來分鐘的沉默,久到幾乎讓人忘了上句是什麼的時候,烏鴉終於回應:「我能力有限,這本文件裡面也缺頁嚴重,想要調查還要花好長一段功夫。」
「你可以的啊,你有的是時間!」凱文不由急了。
「有些事情我還是可以分清楚的,比如親自犯罪,和教唆犯罪之間的區別,」烏鴉回答,「不論當時yú lùn如何動盪,親自下令的人終究罪責最重,不是嗎?」
「有些事情還需要調查清楚,也許是有人假傳了當時的消息呢?」凱文勸說。
「我知道你的立場,」烏鴉回答,「你為了維護人族的利益,必然會說什麼樣的話。但你的行為,卻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只要有機會,就會去報仇。否則在狗頭人那邊,那個劍聖的隨從也不會死。如今,我的機會也來了。」
凱文長嘆一聲,手捏著牢門,眼中已經有淚花閃現:「你……」
「是我,」烏鴉回答,「是我殺的人,是我把手套放櫥櫃頂上,為的就是把你扔進牢里。實話說,老夥計你是個高手,而且也特別了解我,但同時我也特別了解你。」
「難怪,」凱文嘆息一聲,「我一直奇怪,以前你跟蹤任務,幾乎都能完美完成。這次卻突然中途走開很久,然後編造出一個黑衣人殺害七個人。恐怕是當中細節很難還原,擔心出破綻,索性說自己走開了吧?」
「是的,」烏鴉回答,「你們剛剛胖揍過他們一頓,我再補上幾拳,將他們打死。無論如何,第二天發現屍體都會算在你的頭上。」
「治安官的驗屍報告說,是被人用拳頭打死,如今想來就是那副鐵甲手套了,剛剛獵犬也嗅過,並證明它就是兇器,」凱文接著說,「鐵甲手套內包裹石塊,從高處砸落,造成被人用拳頭打死的假象。」
「是的,」烏鴉回答,「這隻手套還是我自己花錢買的。自從你第一天毆打那個佩內的吟遊詩人開始,我就有了這個想法。第二天你們再度見面約架,我就毫不猶豫的實施了殺人計劃。」
「你真是果斷,」凱文接著往下說,「那麼,故意放過佩內又是為什麼?難道說他是某些重要人物,不能死?還是說只是想引我到他家裡去?」
「你的習慣我非常清楚,你一定會調查真相,」烏鴉回答,「既然佩內跑了,那麼他家必然是第一個去拜訪的。我就預先把鐵甲手套洗乾淨,放到櫥櫃頂上,你也必然會發現。」
「上午治安官就在他家調查過,如此明顯的證物怎麼會留在原地?看來是我疏忽了。」凱文苦笑。
「之後,只要想辦法通知治安官前來就行。慶幸的是這一點都不需要我動手,那個女人已經幫我代勞。你在她房間裡過於怪異,嚇得她直接報了官。她本來也就沒見過鐵甲手套,即便催眠術說真話,說的也還是這句。而你,短時間內絕對無法撇清關係,必然再進牢房。」
「你把我弄進牢房,還真是煞費苦心,」凱文苦笑,「如今看來,時間往前推,賽因床上出現的字條,恐怕也是你的手筆吧?」
「的確如此,」烏鴉回答,「如果沒有這些字條,如何讓賽因疑神疑鬼,而往後的計劃則就無從談起。但是,其實我只是放了一次字條。也就是第二次賽因和對方約定見面時候,由於時間到了也沒有人來。於是我索性帶著一張紙條上去,大大方方的放樓頂上,然後假裝自己發現了它。」
「你只放了一次?」凱文顯得很驚訝,「那第一次又是誰放的?」
「我不知道,但這已經不重要了。」烏鴉回答。
凱文覺得中間有漏洞:「當時難道你就準備殺人了嗎?後來我出門遇到佩內等吟遊詩人,那是巧合吧?」
「確實是巧合,」烏鴉回答,「事實上,那個所謂的家長聯盟確實存在,而且我就是其中的一員。」
「你也是其中一員?」凱文這次顯然有些真的吃驚。
「可能還只是編外人員吧,」烏鴉回答,「我是曾經跟蹤一直huáng sè網頁的鸚鵡,最終和他們接上頭的。只是這些我都沒有告訴過你。接上頭之後,這個組織一直都非常低調,平時不過是干一些宣傳工作,這對我的復仇沒有太大幫助。」
「於是你就想把我引出來!」凱文瞬間明白了,「借我之手,幹掉他們。不,是給他們製造危機感,於是讓他們搏命反撲!」
「是的,這也是我一下子殺掉七個成員的緣故,」烏鴉回答,「他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或者說,是我讓他們以為,他們沒有退路。」
「把我扔進牢房,聯合一個家長聯盟的人,但即便如此在都城之地,就想要挑戰大魔導師?」凱文不相信,「你還有什麼招數?獸族麼?」
「我已經說得夠多了,」烏鴉突然制住了台詞,「不管怎麼說,老夥計,你是吟遊詩人。記得在我死後,不要污衊我就行。」
凱文雙手抓住牢門,心中悲涼。烏鴉早有做必死之覺悟,不論成功還是失敗,都不準備苟活於世。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凱文問。
「其實臨近報仇,我反而有些心緒不寧,」烏鴉實話實說,「早在幾周前,我幾乎都睡不著覺,甚至有些恍惚的不真實的感覺。可惜你都沒有察覺,大概我作為烏鴉,終究沒有面部表情的關係麼?」
「收手吧,目前還來得及。」凱文最後一勸。
「機會稍縱即逝,大魔導師實力超強,我這輩子可能打不過他。大魔導師壽命超長,我可能也活不過他。目前是城市發展初期,城市法陣有不少漏洞可鑽,但隨著時間推移,漏洞將越來越少。目前就是最好的時機,我想的很清楚,老夥計。」
凱文陷入沉默。
片刻,烏鴉回覆:「時間到了,我去了。」平等契約被直接接觸,凱文只覺得大腦一空,仿佛少了什麼東西。下一刻,整個都城一黑,又一次全城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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