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第一卷終

  凱文還記得出國之前,國內的交通工具主要還是以馬車為主,沒想到回國之時,路上行駛的變成了這種奇形怪狀的木頭車。雖然還是能看得出是以滾石術法陣作為動力,似乎就是把發動機拆下來,然後裝在馬車上,最後把馬去掉。

  也因為本來有馬的馬車,突然馬沒了,這車看著就有些怪異。不過雖然看著怪異,但其性能卻絲毫不差。甚至可以說由於沒有了裝甲,其速度還在逗號戰車之上。

  「這車現在叫什麼名字?」凱文不免好奇。

  「就叫魔力車,」迎接官員如此回答,「以魔力驅動,簡簡單單。具體再看行進方式或驅動方式不斷細分。」

  「唉,都是魔法的東西,戰士沒前途了啊。」歐德將軍突然半開玩笑似的感慨一句。

  官員倒也鎮定:「這沒辦法,什麼時候鬥氣也能像法術那樣弄個鬥氣陣,那用處也會不小。」

  刺客會長也回答:「是啊!從本質上講,鬥氣主要來源於自身,而魔法則有較大部分來源於外界。也因此,魔法能比鬥氣更加善於改造外界,惠及弱者或者平民。平民生活條件改善,那邊能更加帶動社會前進,出更多的強者,等等等等。自古以來,法師常常擁有比戰士更高的地位,不是沒有道理的。即便戰士和法師同等戰鬥力,作為上位者也應該更傾向於法師。」

  「確實,有大量的魔法兵器,卻少有鬥氣兵器,」凱文也插一句嘴,「即便是逗號戰車以漂移刀氣傷人,但其發動起也是滾石術魔法。魔法兵器可以做到哪怕一個孩童,在合適的地方放下一塊晶石,就能發動威力巨大的高階法術。但鬥氣兵器,幾乎不可能,最多只能增幅使用者的實力。」

  「我知道,」歐德將軍點頭回答,「所以我的騎士團該換的也得換,以後戰士拿著魔法兵器,照樣也是可以打的。就是目前這個經費啊……」

  談起這個問題,車內頓時一陣沉默。凱文不敢插話,只是聽斯達特說過,國內雷之騎士團只能靠坐在假車上,假裝駕駛。其經費到底缺到什麼程度,簡直難以想像。

  「到了。」片刻,車靠邊停下。眾人跟隨迎接官員進入王宮,凱文以前聽報告的時候來過一次,如今看來這裡倒是沒什麼變化。

  走過常常的走廊,轉過幾個彎,終於來到一間偏廳。迎接官員讓凱文等人暫時休息,自己則前去通報。再等片刻,衛兵直接進門,示意兩位劍聖和凱文可以過去,其他人則留在偏廳休息。

  三人跟隨著衛兵,順著走廊一直走到盡頭大廳面前,然後推門而入。

  大廳內人頭攢動,中間是一張長長的橢圓形會議桌,一頭是國王陛下,而橢圓的兩排就坐的都是大國政要,其中也包括帝國人。大廳兩邊則坐滿了各國使節,全都一手拿筆一手拿紙,刷刷記錄。

  衛兵示意凱文三人找邊上位置坐下,國王目前顯然沒空詢問他們,會場似乎還在談判之中。

  就見一個帝國人開口:「我已經一再重複,本次事件是退役軍官在懲罰現役軍官時,手滑失誤造成。我們願意為我們的失誤表示道歉,並作出賠償。同時,也對目前我駐樓保勒國大使館被圍,表示關切……」巴拉巴拉一大堆,基本都是照本宣讀,都是政治套話。

  一通說完,基佬國人也站起來,也是一堆套話。大意是表達了本國立場,表示過去無可挽回,以後大家還要和諧相處之類。

  再之後,光精靈站出來,他的論調就更高了:「其實說到底,還是個人實力過高導致的必然結局。有這麼強的實力,早晚會失手,這看似偶然,實際上如果把時間長度放遠,人數的量放大,那就是一個必然。一個人也許不失手,但一大群人,極長的時間,那麼總會有人失手。」

  「甚至於包括現在的禁咒武器,我國一直極端反對,呼籲所有禁咒擁有國,儘快銷毀。因為別看現在大家都忍著不用,都有很強的安全措施。但是把時間放長,把量放大,那終有一天,有人會失誤。到時候,那就是世界大戰,互相禁咒,世界毀滅之時啊!真正最安全的措施,那就是沒有禁咒。」

  一番論調,讓會場陷入短暫的沉默,但很快又開始竊竊私語。光精靈說完,人也坐了下去。暗精靈發言:「今天討論的議題並不是關於廢除禁咒,請不要偏題。」

  然後暗精靈也闡述一些自己的觀點,但也只是相對中立而已。雖然說劍聖手滑概率很小,但也確實不能證明他不是手滑,其他也沒說啥,都是套路化的期望和平之類。

  一圈下來,似乎又輪到國王發言,會場內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集中在國王身上。

  形勢已經十分明顯,國際上並沒有人會支持樓保勒國向帝國宣戰,即便有那也是看好戲的心態,不會有人實質性支持。國內發展轉型,可以說在關鍵階段,實在不適合爆發戰爭。然而國內情緒高漲,此時接受道歉,無疑會讓民眾失望……

  戰與不戰必然要做出選擇,而國王也終究要有所承擔。勇敢與魯莽之間什麼區別?怯懦與謹慎之間什麼區別?有時候區別僅僅在於結果。也許數十年後,結果逐漸浮現,民眾回望過去,才能恍惚間體會當時的心情。

  國王站了起來,在所有目光匯聚中,一伸手:「拿衣服!」

  眾人一震,然後就見一個士兵匆匆拿著一件衣服給國王。那是一件老舊的服裝,帶著濃厚的年代感,國王隨手披上。士兵同時還遞上一把鏟子,國王接過。這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鏟子,剷頭還有些鏽跡。

  眾人竊竊細語,不知道國王披著舊衣服,拿著鏟子要幹什麼?

  突然,國王揮舞起來。進步下劈、橫鏟格擋、翻身上挑……一招一式簡單明了,乾淨利索。中途卻不時提了兩下褲子,仿佛褲子要掉了。

  在場所有人都是見多識廣之輩,以戰鬥技術來分析,這不過是最粗陋的,為了鍛鍊平民才開創出來的基礎武技。但其背後的歷史意義,以及國王在此時此刻的動作所代表的回答,都讓所有人嚴肅對待。即便是中間的提褲子搞笑動作,也沒有人能笑的出來。

  「舞鏟階級!」帝國人下意識開口,思維一瞬間仿佛回到了遙遠的戰場。

  要知道所謂弱者階級或強者階級,只是一個統稱。根據強弱程度不同,各國環境不同,還會孕育出各種具體的階級。舞鏟階級,及弱者階級當中的一個分支,也被認為是最弱最窮苦最底層的階級,全身上下無任何武器,只能舞鏟對敵。

  鏟子是大多數平民的基本工具,不論是農民還是礦工都擁有。當時樓保勒國為了發動他們,特地創出一套鏟術,並且天天操練。最終變成一種標誌,一種象徵,流傳到今日可以說是一種文化,全稱樓保勒國舞鏟階級滑稽者。

  滑稽是一種樂觀主義精神,具體表現為故意在鏟舞中加入些許搞笑元素,這是在最艱苦的時候,激勵大家一同奮鬥的精神。

  凱文交給棉被勇者的基本上就是這些,舞鏟只是因為過於鮮明的樓保勒國標籤,所以捨去不用。但舞鏟只是一個形式,凱文教的都是內核。

  當年,從最弱最貧窮的階級,逐步壯大。強者階級甚至為了與之對應宣傳,自稱為嚴肅者,試圖於滑稽者相對。他們方方面面也下意識的嚴肅,並視滑稽為可恥的行為。然而最終,滑稽者坐擁大片國土,而嚴肅者……

  事實上,嚴肅者不滑稽麼?滑稽者不嚴肅麼?滑稽與嚴肅的本質區別在哪裡?很多人試圖用一句話解釋一下,然而這根本就不是一句話能解釋的了的。且看今日的嚴肅者們,立法院撒潑打架,聲嘶力竭卻又不抄傢伙,只撒麵粉和雞蛋,上位者亂象叢生如同小丑,但他們依然稱之為……嚴肅。

  而滑稽者,已經能與帝國為首的聯軍打成平手。那場戰爭,那滑稽的鏟子,成為帝國人不願提及的回憶。最後不得不在一家賣門板的店裡,雙方簽訂里停戰協定,也註定了另一個國家把內戰,打成了外戰。

  時過境遷,樓保勒國路線本身也產生了些許變動。曾經強大之極的舞鏟階級是否依然存在,有很多人質疑。但不論如何,如今國王還在舞鏟。

  這傳達的是什麼信息?國王什麼也沒有說。

  或許是只是一種警告,或許只是虛張聲勢,或許只是國王出來搞笑一下,就看個人理解能力如何。但是通常來說,什麼都不說意味著他知道說出來的東西,可能是沒有道理的,可能是不適合在這種場合說的,然而卻依然要表達的堅定立場!

  凱文在這一瞬間,想到的是自己殺羅伯斯的時候。那句「我就是要殺你」可能是國王此時要表達的含義吧?

  會議最終散去,國王再沒說什麼。很快外交部會進行發言,結果基本能猜得到。不會開戰,不過也不會接受帝國人的說辭,一方面又要儘快淡化情緒,投入到正常秩序中。無疑會讓眾多人失望,但也無可奈何。

  凱文等人原本要覲見,但國王表示已經累了。而且凱文寫的報告已經呈上,覲見就不必了。

  走出王宮,就到了分別的時刻。小勺子和小九要跟著刺客會長走,傑克則回他自己的偵查部隊,菲特回她的治安官隊伍,剩下凱文、賽因和斯達特跟著歐德將軍回雷之騎士團。

  狗頭人營地大家都算是出生入死一遭,此時突然分別,大家不免傷感。倒是兩位劍聖顯得豁達:「沒什麼,國內是安全的。現在有了網絡,什麼時候想聚聚,網上約一下就行。」

  「是啊,我們總會再見面的,」凱文開口,「我也決定了,退役之後就去學院吧。相對輕鬆一點,假期也多,還能學點東西。雖說教不了什麼戰鬥技術,但教些文化課還是可以的。」

  兩位劍聖對視一眼,嘴角都露出會意的微笑。

  「難道我又入什麼圈套了嗎?」凱文看著他們的微笑,心裡發毛。

  「放心吧,你完成這麼大的任務,也確實該給你一些休息時間。」刺客會長開口,「不過嘛,你畢竟還年輕,人才不可多得。其實你換位思考一下,一個軍事演習隻身幹掉兩個團,救過雷之騎士團大多數人,同時還擁有刺客公會一大群的書迷。狗頭人那邊更是平復兩國戰爭,竊回重大情報,讓我國的盟友增加一個。這樣的人才,30歲左右就想養老?」

  凱文急忙謙虛:「這都是大家的功勞。」

  歐德將軍接口:「凱文,問你個問題。除開那種虛頭巴腦的大道理,你現在說說你的真實感受。你覺得國家對你而言,是什麼?」

  凱文看著周圍魔幻的都市,笑了笑:「現在的感受,那就是我在外面瘋狂搞事之後,回到這裡卻能得到庇護的地方。」

  兩位劍聖笑了笑:「這樣的話,我們就放心了。我們會把你再送出去搞事的。」

  凱文:「……」

  談笑間,眾人揮手拜別。跟著歐德將軍回到軍營,匆匆辦理完退役手續,凱文並沒有交出什麼東西。劍盾盔甲披風甚至空間戒指,都給予保留,除了戒指內比較巨額的財產之外,基本都可以讓凱文帶走。甚至連那隻小老虎,都提前送到學院去,仍然歸屬凱文。當然國內規定,不能把老虎帶到街上來,就算家中飼養,也需要繁雜的手續,並考慮周圍鄰居環境。其實養在學院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那些巨額財產,有相當一部分屬於國內撥給他的公款,用於支援狗頭人或賄賂帝國人等等,隨著如今任務結束,這筆錢也如數上交。不過多出一些零頭,算是些許油水,進了凱文自己的錢袋。

  回頭再看一眼軍營,這裡也變化挺大的。建了樓房,騎兵團變成了戰車團,而自己原來的那個投石車營地,居然還在那兒。凱文還想遇個熟人,但遺憾的是大家這會兒正巧都在外邊訓練,沒有什麼熱鬧的退役晚會,沒有什麼煽情的場景,凱文就這麼一個人走出了軍營。

  這樣也好,真要是一群人圍上來問東問西。凱文又不方便把真事說出來,還得編故事,也挺麻煩的。

  這天深夜,凱文隨便找了一家旅館住,卸下一身包袱,睡的很香。

  突然臉上一涼,凱文頓時驚醒,駭然發現床邊上已經站滿了人,全體蒙面黑衣,手裡還玩著匕首。

  「聽說你退役了?」黑衣人問。

  「這個……」凱文大腦反應飛快,「更新是不是慢了點。這個……」

  「還行,反正我們都習慣了。」眾黑衣人笑。

  「那個,能把匕首放下說話嗎?」凱文乾笑。

  「這個啊,我們也是習慣了。哈哈哈!」眾人繼續玩匕首。

  「那你們這次來是……」凱文試探問。

  「哦,沒事,別緊張,」眾人回答,「我們就是來送點心意。來!大家把筆和紙送給作者。」

  凱文汗顏,似乎又是新的故事即將開始。

  第一卷,吟遊詩人從軍記——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