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恩凱之主

  黑暗。

  黑貓。

  在廢棄的建築上輕盈的跳動。

  主宰芭絲特的祝福之力，讓身體自然的適應了貓形態的行動方式。

  四周的廢墟都是更加古老的哥德式建築。

  高聳的建築詭譎而壓抑。

  高高的尖頂猶如利劍般直插入頭頂的濃霧之中。

  城市建築坍塌，空無一人，走獸絕跡，一派末日廢墟的蕭條。

  只有不可計數的人面鼠，在建築之中出入往來。

  猶如為已經死去的城市陪葬的無數亡靈。

  徘徊在廢城之中，永世不得解脫。

  荒蕪，孤寂，扭曲，詭異。

  完美符合這個世界上的人們，對於詭異廢城的幻想。

  如果遠處的市中心沒有那個巨大的黑影的話確實如此。

  但是有。

  一團巨大的，遠比所有建築高大的多的黑影，正盤踞在遠方。

  那道詭異的光源，正是從黑影的位置發出的。

  黑影即使隔著數百米，即使光線暗淡的接近於無，依然讓人無法忽視。

  看不清具體外形，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巨大的身體幾乎堆滿了整個市中心。

  像是正蹲伏在地上，身體一起一伏呼吸著，沉重的喘息聲猶如雷鳴，數百米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最外圍的陰影邊緣不斷的蠕動扭曲，像是根本沒有確定邊界一樣，蠕動的邊緣里，似乎隱藏著萬千詭異。

  分辨出那團東西的瞬間，黑貓跳躍的身形猛地頓珠。

  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小巧的身體儘量伏低，趴在廢棄建築屋頂的邊緣，從黑暗中亮起一對綠色的眼睛，窺視著黑影的方向。

  只是看著黑影蠕動的邊緣，霍斯特已經覺得一陣陣強烈的噁心。

  大腦試圖理解眼睛看到的一切。

  然而這才是恐怖的開端。

  因為所看到的一切，是超出理解的詭異，是打破常識的神秘。

  試圖理解這種行為本身就是最大的罪。

  凡人的大腦無法承受正試圖理解的一切。

  一時間，意識仿佛被蒸汽車頭反覆碾壓一般。

  噁心、絕望、痛苦、恐懼。

  各種負面情緒接踵而至。

  無法閉眼，混亂的意識根本無法產生閉眼的念頭。

  甚至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只能直勾勾的盯著朦朧的黑影，身體仿佛化作一座石雕。

  啪嗒。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身邊蠕動。

  毛皮傳來的觸感，喚醒了混亂的意識。霍斯特猛地倒退幾步，四肢癱軟的趴在地上。

  拼命地吐著舌頭喘息，試圖散去體內的恐懼。

  不對勁，這就是真正的主宰？

  霍斯特尾巴上的毛都炸起來了。

  攢足了重新起身的力氣之後掉頭就跑。

  剛一轉身，就感覺身體被拽了一下。

  這才發現剛才碰觸自己的正是牛肉湯的觸手，而此時它的幾根觸手正對著黑影的方向揮舞著，似乎張牙舞爪的想要過去一樣，情緒里滿是期待。

  去什麼去，瞟一眼我都差點崩潰，去了我就沒了。

  霍斯特用力一拽觸手，似乎感應到了霍斯特的拒絕，立起的觸手垂了下來。

  情緒也迅速低落，由期待變成了失望，蔫蔫的縮回了霍斯特的背後。

  但至少沒有耍賴。

  霍斯特鬆了口氣，轉身就朝背向黑影的方向跑去。

  迅速攀上屋頂，就要朝前躍起，然而在即將發力的前一刻，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真的要離開嗎？

  精神從剛才的衝擊里慢慢冷靜下來，理智再次占據了上風。

  讓他可以冷靜思考。

  一年了，牛肉湯這個傢伙雖然經常做些莫名其妙的蠢事，而且意識里反饋回來的信息來看，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完全是懵懂的跟隨本能行事。

  但不可否認，它做的這些事，從來沒有真正害過自己。

  就算前兩天看到莫名其妙的東西，腦子可能被烤成了五分熟，最後也還是活過來了。

  而且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那這次真的要離開嗎？

  就算不考慮牛肉湯這傢伙，單純按照神秘世界裡的生存守則。

  突然出現的異常情況，往往就是神秘給出的徵兆。

  現在自己真的要無視這麼明顯的徵兆，掉頭就跑嗎？

  逃跑並不丟臉。

  驚慌失措的盲目亂跑，最後還失去機會才丟臉。

  霍斯特一向自認為是個體面人，他可不想丟臉。

  所以他最終還是回過了身，小心翼翼的再次瞟了一眼巨大的黑影。

  不知是不是因為逐漸適應了，這次的衝擊遠不如剛才。

  雖然精神依然混亂，但很快就憑著自己的意志恢復過來。

  甚至漸漸分辨出黑影像是一團蹲伏的蟾蜍的形象。

  霍斯特抑制住狂跳的心臟，爪子拍了拍肚子。

  出來吧，牛肉湯，這次再信你一次。

  噗。

  一團觸手瞬間從背後鑽了出來，在背後劇烈的舞動著。

  充滿了歡欣鼓舞的情緒，簡直就像又得到了一頓燉牛肉的承諾一樣。

  揮舞一陣，還不過癮的纏上了霍斯特的貓頭，直到被拍了一爪子，才悻悻的鬆開了他的脖子。

  真是個傻怪物。

  霍斯特的肉墊輕輕摸了摸蠕動的觸手，目光投向了死寂的廢城。

  到黑影的邊緣，至少還有幾百米的距離，想要靠過去又談何容易。

  就算不考慮黑影本身，滿城的人面鼠就是個大問題。

  這些成群結隊的怪物，一旦驚動一隻，誰知道會不會引來驚動全城的老鼠，甚至把黑影都驚動了。

  畢竟神秘的世界裡，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儘量潛入吧，反正我現在是貓，還有五分鐘。

  牛肉湯，我們走。

  你非要去，那就也給我好好幫忙，幫的好的，回頭再帶你去吃燉牛肉。

  還有炒牛肉煮牛肉蒸牛肉爆牛肉煨牛肉……

  噗嚕一聲，觸手就像充滿了動力一樣，揮舞的更激烈了。

  霍斯特嘴角翹了翹，舔舔爪子，小心翼翼的邁出了第一步。

  於是，一隻揮舞著觸手的黑貓，在黑暗之中悄悄朝著黑影靠近。

  詭異的形象，絲毫不亞於廢城給人帶來的寒意。

  悄無聲息的跳過兩個樓頂，順著十幾米高的哥特尖塔一躍而下。

  即便變成了貓，風衣的緩落效果依然存在。

  霍斯特像一張剪紙一般，飄飄悠悠的落到了地面。

  輕柔的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空空蕩蕩的地面此時並沒有人面鼠經過，黑貓一落地，便立刻緊貼著地面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沿著空曠死寂的長街一路疾行。

  無聲的奔跑，猶如一隻真正的黑貓。

  黑貓的耳朵突然抖了抖。

  貓科動物敏銳的聽覺，讓霍斯特聽到左前方傳來撲簌簌的一陣細微聲響。

  時間不等貓。

  沒時間跟人面鼠耗了。

  霍斯特心念一動，背後的觸手已經朝上方極速射出。

  幾隻人面鼠從牆壁狹小的裂縫裡擠了出來。

  毫無察覺的朝外窺探。

  但在它們鑽出之前，霍斯特已經騰空而起。

  觸手貼上了一座建築的外牆，吸盤牢牢吸附在牆壁上，隨後整根觸手猛地收縮。

  黑貓借著拉力，直接拍上了外牆。

  四肢在外牆上借力，身體向反方向射出，觸手的吸盤也及時鬆開，縮回了霍斯特的體內。

  一飛一盪，霍斯特早已遠遠越過了鑽出來的人面鼠範圍，不為人知的朝著路邊一條空空蕩蕩的排水溝落了過去。

  落進溝里，然後沿著排水溝一路隱蔽，應該就能縮短好大一段距離。

  身在空中，霍斯特心裡正這麼琢磨著，心裡突然升起了一股極度危險的預兆。

  視野中仿佛看到了一團不應該存在的陰影，籠罩在排水溝里。

  這是我的特性引導？

  霍斯特突然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尾巴上的毛又本能的炸開了。

  不能落，有危險，牛肉湯幫忙。

  噗。

  觸手再次伸出，貼上了頭頂華美結實的屋檐。

  正在下落的霍斯特身體猛地向上一縮，馬上要碰觸到排水溝的身體瞬間遠離。

  上升的過程中，他努力的看向排水溝。

  排水溝籠罩在一團黑暗裡，和周圍的環境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然而霍斯特只覺得心裡發冷，因為他發現了，那根本不是什麼黑暗，而是一團如同凝膠般的流體。

  無形之子。

  不知多少無形之子，在排水溝里匯聚成了一條凝固的黑暗之河。

  好險，我怎麼忘了無形之子。

  貓爪伸出，霍斯特心有餘悸的倒掛在屋檐上，看了看環境，又一次跳回地面。

  聽力全開，嗅覺全開。

  霍斯特再也不敢靠近排水溝，更不敢大意。

  於是，一隻黑貓保持著最謹慎的姿態，走過空曠的長街。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霍斯特的速度逐漸加快。

  但跑著跑著，突然感到地面傳來一陣微弱的震動。

  發生了什麼？

  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貓科動物的直覺，已經讓身體已經做出了行動。

  不管發生了什麼，第一時間離開原地才是最好的選擇。

  霍斯特四爪一推，朝著側面猛地彈了出去。

  剛一離開原地，一團長長的巨大黑影，就從地面鑽了出來。

  地面毫無被破壞的痕跡，但一張數百顆牙齒的圓形大嘴已經沖天而出。

  一口撲了個空。

  隨後重重砸回地面。

  四周的人面鼠被驚動了，尖叫著蜂擁而出，慌亂的滿地亂跑。

  一時間，廢城的街道上，到處都是人面鼠瘋狂奔跑的身影。

  然而此時，霍斯特早已又跳上了一排屋檐，輕巧的順著屋檐一路狂奔。

  這該死的城市，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上上下下，反反覆覆。

  霍斯特在暴露與潛伏之間反覆橫跳。

  幾次差點暴露在人面鼠的目光下，但靠著牛肉湯的便捷，還是履險如夷。

  嗖的一聲，黑貓又一次騰空而起，觸手幾次飛射借力，送著他飛向另一座哥德式的尖頂，那已經是附近最高的建築了。

  因為經過幾分鐘的努力，黑影已經就在前方的不遠處。

  但是，四足剛一落地，霍斯特突然意識到，不知何時，粗重的呼吸聲已經停了。

  下一刻，黑暗的環境裡，一團光芒突然亮起。

  猶如旭日初升，照的四周纖毫畢現。

  光亮之下，廢墟、砂礫、碎石，還有晃動的陰影中，那些驚慌失措吱吱尖叫著衝進廢樓里的人面老鼠。

  一切都仿佛無所遁形。

  除了黑貓。

  一旦有光亮起，霍斯特就像見到了至親。

  因為有光就有影。

  他第一時間藏進了陰影里。

  這是才有時間喘一口氣，小心地看著光源的方向。

  這才發現，自己看到的根本不是什麼光源。

  那是黑影頭頂的一雙眼睛。

  幻世主宰，恩凱之主，撒托古亞的眼睛。

  剛才撒托古亞在閉目沉睡，一雙眼睛緊閉，光芒從縫隙里透出，才顯得朦朦朧朧非常微弱。

  此時它睜開了眼睛，瞬間讓廢城中心亮如白晝。

  目光直直的射向霍斯特的位置。

  準確的盯在陰影中的霍斯特身上。

  仿佛已經看穿了陰影，看到了陰影中的黑貓一般。

  手臂蠢蠢欲動，爪子像是已經作勢要抓過來。

  然而就在主宰爪子將要伸出來的時候，它的動作突然一頓，雙眼形成的光柱猛地轉向高塔下方的位置。

  霍斯特心裡一松，隨後又是一緊。

  又見面了。

  在主宰目光所及之處，他看到了一團蠕動的黑暗。

  這一幕他太熟悉了，不久前在伯恩特家的逃生通道里，同樣的場景就上演過。

  平面的影子突然立體化了起來，一個穿著套頭斗篷的人影就像浮出水面一樣，從黑影中鑽了出來。

  砰。

  剛好抬起來的爪子狠狠的拍了上去。

  看動作像是要一把抓住對方一樣。

  但對方由黑暗凝結的身體就像只是個欺騙的幻象，巨大的爪子輕易的穿了過去，狠狠拍在地上。

  「吼。」

  極度詭異的咆哮聲，瞬間響徹廢城。

  撒托古亞又是連續幾爪，卻始終抓不到黑影。

  這時主宰的動作反而停了下來，目光注視著人形的黑暗，隨手抓起幾隻經過身邊的人面鼠丟進了嘴裡。

  『零食』驚恐的尖叫聲從口中傳來，但隨著巨口做出咀嚼的動作，叫聲驟然斷絕。

  只剩下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咯吱咀嚼聲。

  細嚼慢咽的吞下了食物，撒托古亞注視著黑影，發出一聲『低』吼：「神靈。」

  直到此時，黑影才像對著人類一樣，做出一個摘下兜帽的動作，隨後優雅的鞠了一躬。

  「讚美無拘無束的自由，讚美不羈隨心的謊言，代吾主向恩凱之主致敬。」

  恩凱之主張開了大嘴，一團紅霧形成的氣團在口中凝聚，霧氣形成的氣團卻有著實質性的質感，表面不時閃爍著刺眼的閃光。

  「讚美偉大的撒托古亞閣下，這次是在吾主的意志下行駛的拜訪，代表著吾主的意志。」

  看到撒托古亞的反應，黑影恭敬的說著，也不知人類渺小的聲音，如何傳到了巨大的主宰耳中：

  「您想殺死我沒關係，但穿透吾主的領域，就等於向吾主宣戰。您真的要打破和吾主的默契嗎？」

  氣團慢慢散去，撒托古亞閉上了嘴，雙眼凝聚在黑影身上。

  那位提起上一章霍斯特精神狀態的朋友，那句話的本意只是提議被拒絕之後的抗議和解嘲，就想我要給一隻貓起名叫二狗被人阻止了，在表達不滿一樣。但未免給你們帶來誤導和歧義，那句話我還是修改了一下，強度更緩了，應該不會再有你說的那種感覺了。

  事後補的ps：我也不知道為啥這時候才顯示出來，就當被審核了吧，我也沒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