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區區四百萬
副總裁背後沒有什麼大人物,這在情理之中,也在預料之內。
其實有很多公司都沒有什麼大人物支持,但是他們卻能夠獲得政治上的一些幫助,這主要得益於聯邦有一套完善的「權力尋租產業鏈」。
當一名政客來到了聯邦政壇的上層時,他們手中就能掌握著巨大的權力。
他們有權力,而有些人需要權力,需求方和供應方就出現了。
我們都知道,只要有了供應商品的人和需求商品的人,那麼緊接著就會出現自發形成的市場和買賣。
但權力這件商品的銷售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有很多一輩子都無法觸碰到權力的人在盯著這些人手中的權力,因為他們始終相信這些權力是來自於他們!
這其實很滑稽,可政客們是這麼解釋的,也是這麼說的,於是人民就真的相信了。
聯邦的人民相信聯邦的政客的權力來自於人民,是人民賦予的,可他們從來都不會思考為什麼自己賦予的權力會扇自己的巴掌。
他們不考慮這些,因為他們在權力市場多方的維護下,活在假象里。
在明面上權力純粹簡單,但是在表面之下,權力,掮客,資本,利益輸送的每個環節,讓權力變成財富,或者財富變成權成為了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只要你有錢或者有權,並且有需求,就會有掮客來幫你解決你的問題。
利吉集團每年上千萬的公關費都用在了這方面,同時他們背後其實也是有幾名參議員在支持他們,否則以他們被《反壟斷法》肢解之後的樣子,又怎麼能繼續領跑整個行業?
不過這些和副總裁都沒有什麼關係,他既不認識什麼大人物,也和這些掮客沒有直接的關係,他只是一個更高級的打工人,僅此而已。
藍斯思索了一會後說道,「我在金州有些朋友……」,副總裁點了點頭,一個人在金州有朋友太正常了!
他也在金州有很多朋友,在金港城也有認識的人,所以他沒有太在意這句話的語境和要表達的意思,只是當作一句普通的話對待。
「我和我的朋友說了關於我們之間的問題,也提及我們的可能的解決方案,但是我的朋友卻給了我一個新的計劃。」
副總裁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他意識到,乾貨來了,「是的?」
「他們對打壓利吉集團的股票價格很感興趣,同時又希望能夠獲得一部分公司的股票,並且在這裡面獲得更多的利益!」
副總裁眼睛逐漸的瞪圓了,就像是那些甲亢患者一樣,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了!
「我不知道……你確定你沒有說錯?」
「我不是懷疑你和你的朋友能不能做到這一點,而是這裡是金州,藍斯先生。」
「這裡不是金港城那樣的小地方,有些時候我們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單純的只考慮著我們要做或者正在做的事情,還要考慮到很多其他的事情。」
他一直在搖頭,看起來對藍斯的這個提議並不是很支持,「這計劃會讓我們都陷入到被動之中,而且請原諒我說話比較直接,如果公司受到了重創,我也會被牽連。」
他的意思很明顯,他不想被這種事情牽連,他想要獲得更多的權利和好處,而不是一個大麻煩。
藍斯說出了一個名字,「伯曼,你認識嗎?」
副總裁的表情略微發生了一些變化,對藍斯來說伯曼可能只是代表了一個名字,但是對他來說伯曼這個名字代表的不只是一個名字,還有他背後的一些資本家。
伯曼是一個被推到台前的代理人,那些資本家們都喜歡這麼做,這樣如果有一天有人會因為他們的事業倒霉的時候,那麼倒霉的肯定不是他們自己。
不過大多數時候這些角色都能活得好好的,只要他們背後的資本勢力不出問題。
而這也是造成了利吉集團被肢解的原因之一,有些人看中了渠道的巨大利潤,想要從中分一筆。
「我不知道你的朋友還有這樣一個大人物。」,副總裁的表情變得凝重了很多,現在牽扯到百利得集團,就意味著這件事可能不那麼簡單純粹了。
藍斯掏出了一盒香菸,給了對方一支,自己也點了一支,「除了伯曼之外,還有一些人提出了一個新的計劃。」
「你可以成為公司的執行總裁,並且可以擁有公司更多的股票,但你要和我們配合,狙擊公司的股票,再幫我們獲得一部分的股票。」
「能做到這些,你就是利吉集團最有權勢的人之一了!」
副總裁陷入到了思考之中,他想到了很多東西,想到了第一次被肢解,被收割,以及這一次。
藍斯沒有催促他,只是安靜的吸著煙,等待著他作出最終的抉擇。
過了大概兩分鐘的時間,藍斯把香菸頭掐滅在菸灰缸里,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時,副總裁的腦門上已經蒙上了一層汗珠。
不過他也想得差不多清楚了。
「如果我拒絕,這件事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對嗎?」
藍斯點了點頭,「我該怎麼解釋呢?」
「這件事就像是……一輛裝滿了貨物的貨車正朝著你撞過來,你不能躲,因為你躲不掉。」
「你可以掙扎,可以做任何想要挽救的舉動,但你一點機會都沒有。」
「現在的區別就在於,你是要被肢解碾壓成為碎末,還是在撞倒你之前上車。」
「這其實並不是一個那麼複雜的選擇題,對嗎?」
只是一句很簡單的描述,卻讓副總裁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他知道藍斯的意思,現在藍斯手中掌握著的「大殺器」就是違約金的問題。
如果在這之前他們支付了違約金,雖然會受到一些損失,但肯定是在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
可就是董事會不願意支付四百萬的違約金,並且嘗試著使用其他的方法解決這個問題,讓事態直接失控了!
百利得集團開始介入,那麼作為曾經肢解利吉集團的劊子手之一,它背後的那些人,是否也加入了進來?
他們直接利吉集團雖然讓利吉集團元氣大傷,但它依舊是行業最強!
這是那些劊子手們最不喜歡的局面,他們動用了《反壟斷法》的目的是最大限度的獲得利潤,但現在最大的利潤並沒有落在他們手裡。
這一次,會不會他們也參與了?
如果這些人也參與了,那麼這場「戰鬥」就不那麼好打了。
利吉集團能被肢解一次,就能被肢解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們躺在利吉集團的屍體上填飽肚子,打出飽嗝,再也撐不進去的那一天,他們才會停下。
商業手段加上一些權力的使用,這次利吉集團一定會再摔一個跟頭,而原因,只是他們不願意支付那可笑的四百萬違約金!
想到這副總裁突然忍不住的笑了起來,笑得停不下來!
這些年裡他們其實已經很小心了。
他們從來不會和那些有能力與他們掰手腕的資本勢力對抗,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提防。
百匯銀行拿到藍斯的債權後,他們只是發了一個函,利吉集團這邊利吉就把錢劃帳轉過去。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不適合和同等級的掰手腕。
但他們對付那些沒有能力和他們掰手腕的農夫,底層商人,就是另外一個態度。
合同說撕毀就撕毀,說賴帳就賴帳,根本不在乎他們的訴求。
藍斯的案子就是這樣,無論這是不是合同詐騙,至少目前來說他們應該履行合同,包括前面那次,但他們拒絕了,於是惹了麻煩。
誰都不可能想到金港城一個黑幫能撬動一個上市企業,可能他只是那些站在陰影中的幕后角色手中的一把刀。
但這把刀,很鋒利,對利吉集團來說,也很致命!
這就像過去平民要挑戰貴族那樣,首先他們要先戰勝了貴族身邊的守護騎士,然後才有資格赤手空拳的和手裡握著利劍的貴族戰鬥。
除非是絕對的蠢貨,否則貴族不可能輸掉這樣比賽,利吉集團也是這麼想的。
只是沒想到,他們失誤了。
副總裁內心之中已經有了決斷,「我們要怎麼做?」
他用了「我們」這個詞,就說明他的立場已經轉變了。
「搜集一下總裁的和董事會主席的資料,還有他們的死忠追隨者。」
「利吉集團應該有股份強制回收協議吧?」
副總裁表情震驚的點著頭,他想要掩飾自己眼神里的難以置信,但這個消息太驚人了,他根本隱藏不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捲入到了一起更大的事情中,而這一切的起因讓他依舊想要——
區區四百萬!
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是覺得滑稽可笑,可能那些做出決定的人,當然也包括了他自己,都沒有想過。
地上一顆不起眼的小石子不僅會讓他們摔一跤,還會摔得頭破血流,甚至是一摔不起!
「有的,我們有回收條款,啟動這些條款需要一些苛刻的條件。」
「比如?」,藍斯示意他說出來。
「比如說股票持有人因為某些意外突然失去了責任能力,並且按照聯邦法律這些股票的繼承人不願意繼承,或者未成年,或者同樣沒有責任能力。」
「那麼董事會決議後有權內部按照市價回收這些股份。」
基本上所有大型資本集團都有類似的回購條款,資本家們互相鬥爭了幾百年,他們最清楚如何擊敗同類!
像是「被敵對公司收購了大量股票把我踢出公司」的戲碼早就不知道上演了多少遍,資本家們也一直在研究如何不讓股份外流,而回購條款,就是最簡單有效的手段。
甚至是一些資本家族也是這樣做的,每個成員都有家族股份和分紅的權力,但是他們只能在家族內通婚——
這也是聯邦頂級門閥勢力一個非常有趣,或者說不斷鞏固統治的手段。
他們只接受家族內部婚姻,像是叔叔娶了侄女,表哥娶了姑姑之類的事情常有發生,這也是為什麼大家族中總會出現幾個傻子弱智的原因。
他們都是近親結合的後代。
有的則是規定只能和某幾個家族進行聯姻,來避免近親結合後產生的麻煩,但整體來說聯邦人其實對近親結合併不是特別的在意。
但是如果家族中有人想要擺脫這些規則,他們不願意和親族結婚,或者有了自己的愛人。
那麼他們想要獲得自由的方法,就是放棄股份,放棄分紅權利,不讓股份外流,被敵人獲得。
他們也會從大家族的成員變成普通人,相對來說。
對於大公司的股東們來說也是一樣,如果大公司的股份可以自由的買賣,那麼資本家就無法保護自己的公司不被奪走。
所以回購條款就必須存在。
副總裁說出這些之後,他其實已經知道藍斯他們打算怎麼做了,此時他的手心裡都是汗水。
因為如果他剛才選錯了的話,那麼很快他可能也會發生意外。
藍斯看著他,「你可以和你的總裁或者董事會主席說這件事,但誰都阻止不了它去發生,去改變什麼。」
「當子彈已經上膛,只需要扣動扳機就能射出來的時候,最好的做法就是別用血肉之軀擋在槍口前面。」
「這是我對你的忠告,副總裁……不,說不定以後你也會成為董事會主席。」
「那麼這就是我對你,未來的董事會主席的忠告,要看清楚大勢!」
藍斯的話讓他除了沉默,已經無法用其他方式去應對。
過了好幾分鐘他才開始接受這個事實,並且內心之中再次滋生出了一種很奇怪的情緒!
他居然站在藍斯這邊,覺得他做得很好,同時痛恨總裁,痛恨董事會主席,以及其他堅決不同意支付違約金,不同意按照簽訂好的合同履行的董事們。
為了他們根本沒有到手的兩百多萬利潤,他們不僅要搭進去四百萬,還要丟掉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怎麼做,藍斯先生,人做錯了,就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這是他們應得的!」
藍斯笑著指了指他,「聰明!」
「我需要這些做錯了的人的詳細的消息,方便我們儘快解決這個案子。」
「我還打算在金港過年。」
副總裁掏出手帕,嘆了一口氣,「我這兩天就會調查清楚。」
晚上的時候,藍斯帶著副總裁一起見了伯曼先生,副總裁和伯曼先生是「老相識」,雙方在這個領域內競爭了不少年,整體來說百利得一直處於劣勢。
以前他見到伯曼先生,在那些正式的社交場合時,總是帶著一種傲慢的謙虛,這很難描述出來,但能找到這種感覺。
就是那種「你知道我看不起你,但我還會對你保持尊敬」的態度,眼神,不屑,那些。
但這一次,雙方的地位對調了。
「我以為我們要在開春後的大會上見面!」,伯曼先生大笑著伸出手朝著副總裁走過去。
他說的大會,是聯邦農業委員會在春播之前舉辦的一場關於農業整體行業的大型會議,到時候聯邦榜上有名的大農場,農產品深淺加工,運輸,也包括渠道之類的環節的代表角色,都會出席這場會議。
用來討論新的一年農業發展的方向,協調資源等,非常的重要。
每年副總裁都會和總裁一起參加,不過現在看來,明天他們要換人了。
副總裁稍稍有點尷尬,「很榮幸能在年前再次見到您,伯曼先生。」
伯曼看著藍斯拍了拍副總裁的手,「他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我一直很欣賞他!」
說著他的目光從藍斯臉上轉移到副總裁的臉上,「以後共事的時候,還要你多多配合了?」
「一定,一定……」
既然藍斯能帶著副總裁過來,就說明副總裁也會深度的加入進來,三人坐下後就開始談論後續的一些操作,聽著伯曼先生用不是在乎的口吻說出一個個令副總裁心驚肉跳的計劃。
他此時也愈發的確信,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與其陪著公司一起沉淪,不如想辦法帶著公司重新輝煌!
是的,哪怕公司會遭遇一次大的災難,會從神壇跌落,但他們至少還是農業渠道三巨頭之一!
三人討論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有了大致的決定,副總裁也隱約的意識到,背後還有多個國會參議員的支持,他也愈發的謙遜起來。
就算是對著藍斯,那種謙卑的態度,也是骨子裡發出來的,而不是偽裝的。
他有點看不懂藍斯,金港城的發展雖然很迅速,但是他不懂,這個二十一歲的年輕人,是如何與國會搭上線的。
真他媽神奇!
接下來兩天時間裡,副總裁在董事會裡表示他通過一些關係打通了最高法庭,最高法庭願意審理這個案子。
公司里的人對副總裁併沒有懷疑,畢竟他在公司也算是幾人之下萬人之上了,誰還能懷疑他會給自己來上幾刀?
法務部門很快就開始聯繫上訴法院,把案子轉移到聯邦最高法庭,本來他們是打算悄咪咪的來。
但不知道是誰走漏了消息,媒體突然開始關注起這個案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