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對立和蘋果樹
「他這麼做……會虧很多錢。」
亨特和查理坐在一起，他們手中拿著的是關於「保護傘計劃」簡單的一些說明性質內容。
是他們在帝國區分局的人發回來的。
算不上臥底，只能說是他們這條路線上的人，畢竟查理終究算是「金港正統」，他背後是灣區的支持者，總會有些人想要跨越式的進步，站在他們這邊也沒有什麼問題。
看著手上的這份說明，亨特有些不能理解，他在政治上的高度，明顯要比查理低一些。
他看見的只是流於表面的東西，而看不到實際的內核，但查理正在向一名政客發展，他多多少少能看見一些隱藏在表象之下的東西。
「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啊！」，查理有些感慨的感嘆著。
「每個人都知道他降低了警察這邊的規費，又需要支出很多的錢，他肯定會虧損。」
「你們的目光只停留在他會虧損的這件事的表面上，從而忽略了他的不可替代性！」
「那些小商小販們少交了錢，他們就會一直支持藍斯。」
「警察們得到了乾淨又穩定的收入，並且不涉及違法和道德風險，他們也會更依賴藍斯。」
「所有人都在依賴他，他把警察，人民和他自己所代表的黑幫緊密的團結在了一起！」
「如果有人要對付他，比他自己反抗更激烈的，是那些人民，是那些警察！」
「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
亨特有些難以置信，「他真的這麼厲害？」
查理凝重的點著頭說道，「非常厲害，而且手段很……粗暴，也很高明，就是用錢砸。」
亨特聽到這裡的時候，表情稍稍緩和了一些，「如果只是砸錢，他還能比灣區那些老爺們更富有嗎？」
灣區才是金港城財富的象徵，但是查理的表情沒有明顯的放鬆下來，依舊是那麼的嚴肅。
「他們捨不得這些錢！」，他睿智的目光已經看穿了一切。
碼頭管理公司就是為了節省一年三十來萬的工資支出，導致了金港城碼頭大罷工的發生。
現在要讓他們每年拿出上百萬來裝進警察的口袋裡，他們就更不願意了！
他們情願什麼都不做，也不願意把自己的利潤拿出來，分給那些底層！
這就是他明知道藍斯這套做法的核心，卻很難復刻的原因。
藍斯有各種犯罪收入，他有很多的酒吧，但是查理什麼都沒有，在這件事上，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亨特的目光有些難以理解，不管是灣區的人捨不得錢這件事上，還是對藍斯的威脅上。
「他……」，他看著那頁紙，「我不太理解，查理，他會動搖我們的力量嗎？」
查理點著頭說道，「當所有人都從這個方案中受利的時候，整個金港城的警察系統，都得聽他的！」
他扶著額角，顯得有些頭疼，「你要明白，灣區看中我們並不是因為我們聽話。」
「金港城願意聽話的狗多了去了，我們有價值，是因為我們控制著警察這個系統！」
「一旦我們丟了它，我們就失去了價值。」
亨特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思索了一番後問道，「那我們可不可以和藍斯合作？」
查理繼續搖頭，「你願意把你的一切，都放在別人的手上嗎？」
這也就決定了雙方潛在的對立立場，而且是很難調和的矛盾。
讓藍斯為查理花這麼多錢，為他做嫁衣，藍斯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讓查理和亨特放棄他們在金港城利益的基本盤，他們肯定也不會願意。
所以除非有人主動放棄，不然他們必然會站在對立面上！
其實雙方都知道這一點，他們的「衝突」，在保護傘計劃出現的那一刻，就已經升級了！
剛過中午，馬多爾就帶著格里格斯和阿貝爾回來了，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人，馬丁。
馬丁·格里菲斯是格里菲斯家族的核心成員，格里菲斯伯爵被秘密處決之後，小格里菲斯（伯爵的長子）繼承了家族的一切，開始了新一輪的對皇權的對抗。
從目前看來，格里菲斯家族正處於絕對的弱勢環境當中。
皇室剝奪了格里菲斯家族的貴族頭銜，剝奪了他們的領地，回收了所有的一切，並且給他們戳上了「叛亂者」的標籤。
這個姓氏其實已經不再是受到官方承認的貴族了。
不過他們自己不承認這一點，小格里菲斯變賣了所有能變現的資產，帶領著超過四五千名士兵還在和皇室周旋。
家族中的人們認為現在他們需要一邊逃脫皇室的追殺，一邊繼續積蓄力量，招募更多反抗在這場政治博弈中的失敗方，來一同對抗皇室。
除此之外，獲得外部的支持也很重要。
馬丁作為家族的核心成員，被小格里菲斯派遣到聯邦這邊來，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願意支援他們的人。
不管是金錢，物資，糧食，還是說國際上的政治立場方面的支持，都是可以的。
至少比沒有好！
帝國人在聯邦國得好的人終究只是少數，大多數人過得都不好，所以當馬丁聽說藍斯這邊發生了一點小意外的時候，就連忙趕了過來。
馬丁是一個看起來很有貴族教養的傢伙，他的各方面都表現得非常有貴族氣質，不過藍斯不是很喜歡這個。
「請坐。」
馬丁說了一句「謝謝」後，坐在了椅子上。
格里格斯和阿貝爾站在了房間外，房間裡只有藍斯的人，以及馬多爾。
「藍斯先生，非常冒昧的問一句，您是為什麼離開帝國來到這裡的？」，馬丁試圖掌握著主動權，簡單的寒暄過後，一開口就有目的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藍斯沉思了一會，「為了避免被毫無意義的送上戰場。」
馬丁頗為認同的點著頭，「是的，很多人因此離開了家鄉。」
「皇室已經腐朽了，甚至是帝國的制度也已經腐朽了。」
「皇室的意志凌駕於人民的意志之上，他們踐踏人民的尊嚴，不在乎人民的生命和犧牲，僅僅是為了他們自己的私利。」
「全世界都在發生巨大的變革，不管是聯邦，還是坦非特大陸上正在爆發的戰爭。」
「新的世界格局正在走向我們，帝國也到了必須革新的時候，如果我們不能改變帝國的現狀，它就會落後。」
「落後，就意味著會成為強者餐盤中的食物。」
「藍斯先生，我們都熱愛著我們的祖國，我們誰都不希望它成為強者盤中的食物，帝國也急需一場變革，來打破這麼多年皇室和貴族賦予它的枷鎖！」
「只有打破了枷鎖，帝國才會迎來新生，才會在即將到來的時代浪潮中，擁有屬於我們的生存環境！」
「這一點，我相信您一定非常的清楚。」
藍斯微微頷首，「我認同你這個觀點。」
其實很多聯邦人現在還沒有感覺到危機感，他們甚至覺得坦非特大陸和聯邦之間隔著寬闊的海洋，那邊打得再熱鬧都和聯邦沒有什麼關係。
但實際上有一小部分人現在非常的擔心，他們擔心的原因是一旦坦非特大陸上的國家勢力通過戰爭完成了整合。
那麼在下一次他們的發展遭遇到瓶頸的時候，他們選擇繼續擴張時，就必然會影響到世界的格局！
一個經過戰爭整合的怪物，對全世界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但這個觀點現在沒有什麼人買帳，他們覺得這不太可能。
聽到藍斯願意接受這個觀點，馬丁稍稍鬆了一口氣，「帝國需要您的幫助，帝國人民需要您的幫助，藍斯先生！」
馬丁說的最後這些話讓藍斯直接笑出了聲音來，「馬丁先生，您是一個很會說話的人，但是您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
他露出了傾聽的神色，「什麼？」
「格里菲斯家族如果完成了復仇，小伯爵他會登基成為新皇嗎？」
「如果今天你要求我們幫助他將皇室這座大山從人民的頭上搬走，然後再自己一屁股坐在人民的頭上，為什麼我們要浪費這麼多的財富，資源，只是為了換一座山？」
「反正我們，人民，都一直被壓在大山下，誰是這座大山其實對人民沒有太大的區別！」
「山就是山！」
馬丁愣了一下，他一瞬間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了。
雖然他們都很悲觀，認為格里菲斯家族不一定能夠完成復仇，但他們現在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那麼，萬一他們真的完成了復仇，擊敗了皇室，小格里菲斯會登基嗎？
這他媽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們冒著生命危險為的不就是這一刻？
難道把皇室打敗了，讓別人來當皇帝？
看著馬丁不知道是在沉思，還是不知道怎麼回答，藍斯就用略帶著一些調侃的口吻說道，「馬丁先生，我們沒有我們自己想像的那麼高尚。」
「為了利益就是為了利益，不要總是把人民拿出來當作籌碼。」
「你們想要掀翻皇室，不管是為了復仇，還是為了成為皇室，那都是你們的事情，和我無關。」
「我只關心，如果我支持你們，我能夠從中獲得什麼好處。」
本來馬丁都有點不抱希望了，藍斯把話說得太透徹了，但突然間峰迴路轉，他又覺得未必沒有希望。
「如果我們真的能夠復仇成功，藍斯先生，您將會被冊封為貴族！」
藍斯搖著頭說道，「我這輩子很大概率都不會再回到帝國，就算你們冊封給我一個親王的爵位，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來點實際的東西。」
新皇登基肯定會大肆的冊封貴族，看上去貴族很值錢，但其實又不怎麼值錢，因為太多了。
格里菲斯家族不可能給每個貴族都冊封實權，大多數都是象徵意義的。
不僅需要自費維持自己的貴族體面，還要受到皇室的監視和警惕，這種貴族還不如不要。
馬丁沒想到貴族身份居然都吸引不了藍斯，要知道對於真正的帝國人來說，如果能夠成為貴族，哪怕只是最低級的貴族，都是他們非常熱衷且嚮往的事情！
可以說成為貴族是每個帝國人「祖宗的遺願」了！
所以在他眼裡，藍斯已經被「聯邦化」了，不過這樣也好。
他思索了一會，「我不確定您想要的是什麼，但看起來您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為什麼不說出來？」
「我們可以討論一下，或許我們都可以接受呢？」
藍斯也沒有客氣，「我要貿易專權。」
「我不管其他地方，聯邦東海岸這些州的酒水，菸草，皮毛，香料，木材等貿易專權，必須掌握在我的手中。」
馬丁聽完就連連搖頭，「這不可能！」
「您的要求太多了，而且這涉及到了國家貿易之間的問題，我沒辦法答應您的要求！」
藍斯只好露出遺憾的表情，「那就沒辦法了，我想要的你們給不了，我們很難談妥。」
馬丁皺起了眉頭，聯邦這邊募捐確實不太容易，捐個五塊十塊的人不少，但是能夠解決他們真正問題的人還是沒有的。
他甚至都在考慮，要是真的不行的話，就和聯邦政府談一談。
他現在不太確定聯邦政府對他們這支反抗力量感不感興趣，畢竟他們的人數太少了，只有四五千人。
但是他們要對抗的是名義上擁有幾十萬軍隊的帝國正統統治群體，當然如果拆分開，把貴族的兵力重新歸還到貴族身上，皇室被錘到現在，實力已經大減。
哪怕他們還在強征，直屬於皇室的部隊人數可能還不到十萬人。
這不是無法彌補的差距，並且那些貴族們在局勢完全穩定下來之前，他們也不太會幫皇室擋刀。
所以其實還是有很大機會的！
只是和聯邦政府談，他們的要求肯定會更過分。
馬丁作出最後的努力和嘗試，「我……如果只是其中某一個專項，我可以考慮。」
藍斯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馬丁先生，您是一個有智慧的人，很高興您能夠看清楚現實的情況。」
「我們得先有蘋果樹，馬丁先生，您這是務實的表現。」
蘋果樹和蘋果是帝國內的一個類似寓言之類的小故事，說是兄弟兩人在幹完農活後躺在草垛上聊天。
他們談論到要種下一棵蘋果樹，然後等蘋果樹結出果實的時候，就可以吃到蘋果了。
兄長說他要多分幾顆，因為這個想法是他提出來的。
弟弟說他才應該多分幾顆，因為大多數時候農活都是他來做的，照料蘋果樹肯定也是他的工作。
兄弟兩人爭論不休，甚至最後為誰能夠多分幾顆蘋果大打出手，互相打得鼻青臉腫。
等他們鬧到村長那裡的時候，村長讓他們帶著大家去蘋果樹那邊，幫他們公平的分配蘋果，結果兄弟兩人卻說蘋果樹還沒有種下……
這個故事的核心就在於告訴人們，不要為一些虛妄的利益爭鬥，因為爭鬥到最後都是沒有意義的。
藍斯用這樣的小故事告訴馬丁，不要為他們現在都沒有擁有的東西來討價還價！
「藍斯先生，您說的一點也沒有錯，一切都必須先有蘋果樹，那麼現在我們就討論討論，如何種下蘋果樹的問題！」
他說著頓了頓，「我們需要錢，彈藥，武器，糧食，甚至是藥品！」
藍斯的眼神微微閃爍著，「我可以每個月提供給你們十萬聯邦索爾的現金。」
十萬聯邦索爾的現金的確能夠緩解一部分目前所遇到的困境，儘管它不是最堅挺的貨幣，但的確好用，特別是在亞藍那邊。
亞藍和聯邦很接近，他們對聯邦索爾的認同度更高，那邊盛產糧食，拿著這筆錢可以購買到不少的食物。
不過馬丁還想要爭取更多的利益，「您不覺得十萬塊錢每個月很少嗎？」
「並不是我過於貪婪，藍斯先生，您要知道您要的是貿易專權，我認為它應該獲得更多的援助？」
藍斯沒有否認，「確實如此，但是馬丁先生，你們現在並沒有實際的獲得這些權利，也沒有把它轉交給我。」
「如果你們能夠在和皇室的對抗中獲得更好的表現，比如說擁有一塊地盤，不再是被攆著到處跑，讓我們能看見你們成功復仇的希望。」
「那麼這筆援助就會增加！」
「我每個月能夠給你們多少錢，完全取決於你們在帝國內的表現！」
馬丁考慮了很長時間，他不得不承認，藍斯會所的很有道理，「您說服了我，藍斯先生，那麼這筆援助……」
他有點不好意思，現在家族的確急需這些東西。
藍斯也沒有拖延，「我們需要簽訂一份協議，最好能夠有小格里菲斯伯爵的親筆簽名和印信，來確保它是有效的。」
「我相信怎麼寫，您一定比我更清楚……」
隨後馬丁就表示會立刻安排人回帝國一趟，帶來這份協議，但他希望藍斯能夠提前支付他至少一個月的援助，他需要送一些彈藥回去。
現在最缺的就是彈藥和糧食，沒有這些士兵們就沒有戰鬥力，有了這些他們就能夠繼續和皇室的軍隊周旋。
十萬塊而已，藍斯還拿出來。
「幫我轉達一下我對小格里菲斯伯爵的敬意，我相信你們的復仇一定是成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