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第一次來到這裡時，這些帝國移民中生活條件較好的，只是遠遠的看著藍斯，對一個陌生人的到來評頭論足。

  第二次他來時雖然人們還是不認識他，但看在喬巴夫先生會和他聊兩句的份上，有些人會對他露出笑容，然後點頭致意。

  第三次他來時已經有人能喊出他的名字，這主要歸功于波頓先生的宣傳。

  一名開著汽車的新移民，能讓他有一種「這是我朋友，所以你們尊重他就等於尊重我」的安慰感。

  直到現在，人們開始稱呼他為「藍斯先生」，即便他的年紀在這些中年人的眼裡，和他們的孩子差不多是一樣的。

  可他們就是這麼的尊敬，尊重，甚至帶著一些敬畏。

  他們沒聽說過有關於藍斯什麼不好的負面傳聞，他帶著一些同齡人賺錢，照顧了一些非法移民的事情，都已經在帝國移民群體中傳開。

  威爾的死帶來的影響力可能就表現在這——

  他的死亡讓更多人對藍斯很好奇，從而想要了解他。

  了解的越多，就越是會發現，他是一個正直的，優秀的，具有美好品德的帝國人，人們才會如此的尊重他。

  等應付了不少主動過來和他打招呼並聊兩句的帝國移民之後，藍斯才注意到站在旁邊正在和其他人聊著天的喬巴夫先生，以及他面無表情的助手。

  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時兩個人都沒有給彼此留下什麼負面的印象，所以喬巴夫先生主動走了過來，和他握了握手。

  在握手的時候，喬巴夫先生略微上前一步，前傾著身體用小聲到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程度說道，「了不起的事跡，我聽說了，威爾的事情。」

  藍斯只是笑了笑，沒承認，也沒有否認。

  如果說他對普通民眾否認這不是自己做的，那麼他們可能會疑神疑鬼，懷疑藍斯在說謊的同時，又懷疑他其實沒有說謊。

  造成這種原因和現象的是因為普通人獲取信息的渠道有限，他們無法通過多個渠道獲取到的信息來綜合分析。

  渠道單一的情況下，只要他們不是百分之百肯定，就必然會失去判斷力。

  但喬巴夫先生不一樣，他有很多的渠道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所以藍斯沒有直接否認，但也沒有承認。

  永遠不要承認你做過什麼錯事，也是他的經驗之一。

  看著藍斯如同新升的太陽那樣冉冉升起，這讓喬巴夫先生內心之中有一種自己老了的感嘆！

  「我聽說你在碼頭那邊做得不錯。」

  藍斯有些意外的看向了他的眼睛，一個移民銀行家，不太應該會注意碼頭上的事情，這有點古怪。

  這就像是那些大銀行的行長，他們只會和伱聊最近的金融問題，而不是告訴你，工廠流水線的皮帶最近有點松。

  藍斯不知道他想做什麼，只能先聊些沒營養，沒有實質的東西，「其實也不太好做。」

  「你太謙虛了，藍斯，我們都把你的所作所為看在眼裡，你是一個很特別的年輕人。」

  「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藍斯思考了那麼兩秒，「我打算先把你送我的債務包解決一部分。」

  這個回答是出乎喬巴夫先生預料之外的，他愣了一下，「的確，這也是一件正事。」

  他突然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和藍斯說了，其實他現在過來，也是擔負著一些任務的。

  為了在市長的陣營中獲得更高的地位，他必須比其他人表現出更多的價值來。

  他聽說藍斯在碼頭上做得不錯，不少碼頭工人都在和他混，並且他還給那些帝國移民統一了工裝。

  可能這在其他人看來只是一件並不怎麼特別的事情，但是對現在的喬巴夫先生來說，他的思想觀念已經開始發生轉變。

  這些工人，他們產生的影響力，以及金港城最重要的港口環節，這就是政治力！

  而他現在缺少的，就是政治力。

  如何讓藍斯的力量成為自己的力量，喬巴夫先生覺得有點棘手，因為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

  當然他也不覺得這是傷害藍斯，畢竟他上面的「波士」是這座城市最大的「頭目」。

  吸納藍斯，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至於藍斯願不願意？

  他覺得藍斯一定會願意的，這種機會是他在前前後後付出了幾十萬後，才得到的。

  而現在的藍斯，不需要付出任何東西就能得到。

  喬巴夫先生很快就換了一條思路來打開話題，「他們都說工人很難管理，不過我看你那邊好像很輕鬆，有什麼訣竅嗎？」

  如果藍斯沒有警惕起來，這就是普通的聊天，但他警惕起來了，無論喬巴夫先生說什麼，他都覺得對方是別有用心的。

  當你對一個人或者一件事產生質疑的時候，除非這個人死了，或者這件事直接完蛋了，不然你很難不一直懷疑他們。

  藍斯笑著回答道，「你把他們當人看，而不是騾馬，他們就很好管理。」

  「但如果你把他們只當作是騾馬，那麼他們就是脾氣最壞的騾馬。」

  喬巴夫先生也察覺出藍斯的提防，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適宜在這些話題上繼續聊下去。

  他主動結束了話題，「聽起來很普通，但很有智慧的話，值得我們思考……」

  藍斯岔開了話題，「你的助手怎麼了？」

  「每次我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表現得很快樂，今天看起來這麼嚴肅還是第一次。」

  喬巴夫先生給了藍斯一支煙，這是示意他們到人群邊緣去談談。

  兩人走到了人群外，點著了香菸，「他的侄子被殺了。」

  藍斯有點驚訝，雖然喬巴夫先生很慫，可再慫，那也是有錢人。

  「他遭遇了搶劫？」

  「然後不給對方錢包，所以不小心被殺害了？」

  這是他唯一能夠想到的，然而喬巴夫先生搖了搖頭，「這件事說來話很長，總之就是遇到了一些麻煩，得罪了一些人，然後被報復了。」

  藍斯重新看向他的眼睛，「沒報警嗎？」

  「我認識市警察局刑案組的盧卡爾警官，他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人，如果辦案的警察不那麼聰明，你可以去找他，說我介紹的，他會盡力幫你。」

  沒事給這位盯著自己的老兄找點事做，藍斯還是很樂意的。

  然而喬巴夫先生接下來的話，讓他意識到這件事不簡單，同時也不想再談了。

  「這件事到此為止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不想再起波折。」

  藍斯沒有接話，只是嘆了一口氣。

  兩人站在一起默默的站著，有那麼十多秒的時間，藍斯指了一下年輕人那邊，「幫我轉告一下他，希望他能節哀，我先到那邊去了。」

  喬巴夫先生看了一眼年輕人們聚集的地方，立刻讓開了位置，「當然，謝謝你的安慰，我會告訴他的。」

  他伸出手和藍斯握了握，「下周見。」

  「下周見！」

  從喬巴夫先生這邊離開後他就回到了年輕人這邊，羅布和賽琳娜似乎又在遠離人群的地方爭吵，埃尼奧和莫里斯等人在這被其他人圍在了中間。

  他們身上穿著的是藍斯給他們定做的那套衣服，具有很強的辨識感，加上油頭和帽子，這讓他們看起來非常的精神，同時還有一種他們說不上來的氣質。

  他們都對埃尼奧他們現在的生活很好奇，畢竟他們是第一批跟著藍斯一起「工作」的人，他們都想知道埃尼奧他們現在能賺多少錢，以及有什麼樣的工作。

  但不管如何，僅僅是他們身上的這套衣服，就已經讓很多人很眼饞了。

  傑拉爾的表姐南希看到了藍斯走過來，主動迎了上來，「傑拉爾人呢？」

  傑拉爾對藍斯說過，波頓先生一家都沒有什麼好人，波頓先生一直以叔叔的身份要求管理他賺到的錢。

  羅布（傑拉爾的表哥，波頓先生的兒子）他則一直找傑拉爾借錢，並且借了就不還。

  南希有時候也會借錢，但更多的還是使喚傑拉爾在家裡做事情，這也做那也做，什麼事都讓這個小表弟去做。

  一家人仿佛找了一個給他們賺錢，還能聽話使喚的傭人。

  現在傑拉爾突然離開了，已經習慣那種舒適生活的一家人都有點不太適應了。

  特別是南希，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自己幹過家務了，現在傑拉爾一走，家務全堆積到她身上，她有點受不了。

  「他沒來。」

  「為什麼沒來？」，南希的目光落在藍斯身上，覺得今天的藍斯格外的帥氣。

  「因為他不喜歡你！」，現在不那麼帥氣了。

  她氣鼓鼓的看著藍斯，藍斯直接越過了他，走向了年輕人的中間，大家都非常主動熱情的和藍斯打招呼。

  如果說那些中年人對藍斯的熱情還停留在「可以幫我們解決一些麻煩」上，那麼年輕人對藍斯的熱情就完全來自於「我們也能成為其中之一」了。

  埃尼奧和莫里斯，還有他們那伙人都是例子。

  過去他們是怎樣的生活？

  埃尼奧靠著幫年輕人甚至一些年紀更小一些的人去報復那些欺負他們的人，獲得一些……算是經濟上的援助。

  莫里斯整天到處亂跑，在賭場幫那些賭狗們買東西，多少落一點錢花。

  他父親是個純純的賭狗，家裡不會留下多少錢給他。

  其他人其實也差不多。

  但看看現在，他們每個人都穿著高檔面料的衣服，抽著四十九分一包的香菸，口袋裡甚至還裝著紙幣！

  這就是他媽的聯邦夢！

  對這些年輕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吸引他們的了！

  「藍斯，我也想跟著你！」，有人主動的說出了心裡話，其他人也都紛紛的附和。

  藍斯笑著抬手讓他們安靜了下來，南希雖然生氣，但也站在人群邊緣。

  羅布和賽琳娜的爭吵因為藍斯的到來，也停了下來，他們稍稍靠近了一些，想聽聽藍斯要說什麼。

  「我不反對你們過來和我一起創業，但是你們真的做好了準備，以及這真的是你們應該走的路嗎？」

  「我們需要經過思考再做決定，而不是衝動之下就作出決定來做些會讓我們註定後悔的事情。」

  他走到埃尼奧身邊，指著他的手臂說道，「上個月他的胳膊被人打斷了，到現在還沒有痊癒，依舊會疼，下雨天的時候更疼。」

  「你們只看見了他穿著漂亮的衣服，和你們有了一些距離感，但你們沒有想過他為了這些付出了什麼。」

  「我們每個人都一樣，運氣不好會挨打，會受傷，斷手斷腳，你們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嗎？」

  這些話，讓那些本來踴躍報名的少年們都陷入到沉默當中。

  藍斯看著他們，繼續說道，「如果你們真的想要過來跟我，也不計較危險，那麼我們還要考慮一件事，這是最合適的方法嗎？」

  「你們中有些人還在上學，高中，如果你們能好好學習，能上大學，不僅能夠給你們自己帶去生活和命運上的改變，也能夠為我提供更多的幫助。」

  「成為一名律師，成為一名醫生，甚至是成為一名法官！」

  有人突然說道，「可我們沒有錢上大學！」

  藍斯看向說話的人，個頭不高，有點瘦弱，戴著眼鏡，他站在人群的外圍，「如果你能考上大學，那麼學費我借你，等你大學畢業之後可以為我工作來清還這筆債務！」

  戴眼鏡的小個子頓時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但同時又有些不確定，「上大學要很多錢！」

  這個時期上大學的費用是三百五十塊，聽上去好像……不是很多？

  但以現在聯邦普通人的家庭標準來看，他們每個月能存下來十五塊錢，就已經是比較會過日子的了。

  三百五十塊錢，接近兩年的積蓄，普通人不太可能拿得出這麼多錢來。

  而且這只是學費，還有各種書本費，教材費用，課外材料費用……這些都必須是學生們自己購買，並且這部分的支出，遠高於學費。

  儘管這個時期聯邦的出版商還沒有推動立法限制大學生購買或租用別人的教科書和各類書籍，但面對動輒幾塊錢的初級書籍和十幾塊錢，甚至是幾十塊錢的中高級書籍，很多學生是買不起的。

  聯邦政府和社會一直稱讚他們的教育是領先於世界的，他們有多少震驚世界的發明，但對於受教育的人們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體驗。

  當一個已經需要貸款才上大學的學生來到學校後，他們的導師告訴他們還需要拿出幾十塊錢去購買各種教科書和輔材，這對絕大多數貸款上學的學生來說是沉重的打擊！

  哪怕是租，每個學期也要二三十塊錢，一年也需要六七十塊錢。

  並且隨著年級的提升，這筆支出會越來越多。

  這個小個子顯然是知道大學沉重的費用的，藍斯指了指他，「所有費用算我的，但只僅限於法律專業，化學專業，醫學專業。」

  「如果你們能考上聯盟名校，無論你們是什麼專業，所有費用我包了，還有額外的資金上的支持！」

  小個子大喜，「你是男子漢嗎？」

  藍斯摘掉了帽子，整理了一下頭髮，「沒有人比我更男子漢！」

  這個消息很快也在人群中散開，在中年人那邊，喬巴夫先生聽到後整個人都愣了一下，他怎麼以前就沒有想過這件事？

  資助更多的帝國移民上大學，上好大學，用他們去編織一個更密切的關係網絡。

  特別是聯盟大學，他們會和聯邦名人的後代成為校友，先天上就擁有更多的優勢。

  而這些優勢都能被他所用！

  他遠遠的看了一眼人群中意氣風發的藍斯，對他的感官再次發生了改變。

  如果說之前他多少還有一些「這是一個有趣的小朋友」的想法，那麼現在，藍斯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個對等的人。

  無論是社會地位還是心理上，他都很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了。

  並且讓他覺得有些麻煩的是，現在他沒辦法，甚至是短時間裡都沒有辦法說出同樣的話來！

  這會讓人覺得他這麼做可能是別有目的的，又或者是想要賣好。

  只有等一段時間之後，他才能通過其他方法，來這麼做，比如說成立一個獎學金制度。

  藍斯不知道喬巴夫先生的腦子裡這麼短時間就過了這麼多的內容，不然他一定會好奇他這麼能想，為什麼還輸得這麼慘。

  解決了小個子的問題之後很多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滿了火熱，有些人是上大學有希望了，最大的攔路虎，貧窮，已經被藍斯一腳踹走了。

  另外一部分，則是看著藍斯這番做派，真心的覺得他酷斃了，更想要成為他的朋友，兄弟，家人。

  在離開時，波頓先生以「送藍斯」為理由，主動跟在他的身邊。

  恰好藍斯這個時候也的確需要他。

  「波頓先生，正好有件事需要麻煩到你。」，藍斯和他離開了聖拿耶大教堂的草地後，在停車場邊上喊住了他。

  波頓先生顯得很開心，他雙手拿著自己的帽子，「我願意為你效勞，藍斯，那麼我該做點什麼？」

  藍斯給了他一支香菸，「幫我去更多的帝國人社區宣傳一下，如果他們的孩子能上大學，學費我包了，如果能上聯盟院校，還有額外的資金支持。」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二十塊錢，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

  波頓先生看到時呼吸都停頓了幾秒，他嘗試著拽了一下，沒有拽動。

  他立刻就意識到，他需要的是表態！

  「當然，沒問題，藍斯……」

  「藍斯先生！」，藍斯自己糾正了一下。

  波頓先生一點都不帶猶豫的，「當然沒有任何問題，藍斯先生，我保證在最短的時間裡，最多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聽著一百分滿分他至少一百二十分的表態，藍斯又掏出了十塊錢，和那二十塊錢一起，裝進了他胸前的口袋裡，藍斯還很貼心的幫他按平了口袋：「我等著聽到你的好消息，波頓先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