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中央的長廊上,閻守一走在前頭,趙正豪走在後頭,趙正豪低著頭,抬著眼看著閻守一的背影。
「你就不怕我現在動手?」趙正豪冷聲說道,「你在年輕一輩算是厲害,但畢竟太年輕,我想殺你,三龍和瘌痢頭他們根本趕不及過來。」
閻守一頭也不回,自信地說道:
「趙家主是不會殺我的,因為咱們今晚很有得談。」
趙正豪冷笑一聲:「黃毛小子,是什麼給你的如此自信?」
閻守一止住了腳步,雙手扶著欄杆,側著臉笑道:
「趙家主恐怕比我還不想動手,畢竟現在趙家在江湖上聲名狼藉,您的位子又坐不穩,對您而言,如今內憂外患已經是自顧不暇,犯不著和我拼個你死我活。」
「這些話,是你從亦瑤那丫頭口中套出來的?」趙正豪的臉色有些不太自然。
哎,這丫頭還是太嫩了些。
閻守一道:「咱就不提那些廢話了,說實話,能讓您大老遠帶著整個趙家跑來榕城,想必只有一個原因——到了榕城,您可以將內憂外患一起解決了!所以,咱們現在就來談談,如何能替您解憂。」
趙正豪沉默了一陣。
其實閻守一說的不錯,趙家因為對待仙家的態度不同,早就受到北方玄門的聯合抵制,如今他們在東北早就地位不保。
也正因為如此,趙家人已經蠢蠢欲動,不少人認為趙正豪無能,開始覬覦他的家主之位。
趙家本就不順,再加上內部不和,若是真的換了家主,只會加速趙家的衰亡。
所以趙正豪這次非要殺來榕城,本來打算就是殺了閻守一,出一口惡氣,給自己在族中立威。他心裡很清楚深田一郎不是閻守一殺的,只不過是找個藉口罷了。
但後來趙亦瑤被抓,趙正豪的想法又變了。
見趙正豪不說話,閻守一悠悠地說道:
「其實咱們兩家沒有什麼生死恩怨,我也不喜歡四處樹敵,所以我能給您一個方案,既可以解決趙家主您的內憂外患,也能緩解咱們兩家的關係。」
趙正豪儘量想要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麼配合閻守一,但他實在是沉不住氣,不過猶豫了幾秒鐘,便敗下陣來,主動開口問:
「什麼方案?」
「出馬仙有一心法,名為《神內經》。」
閻守一隻是點出了這心法的名字,瞬間便讓趙正豪渾身一震。
他瞪大了眼睛,眼裡控制不住地流露出瘋狂的渴望:「你知道《神內經》?」
「魯班書集天下百家之所長,您說呢?」閻守一眨了眨眼睛,反問道。
趙正豪更加激動了:「你是說,魯班書中記載著《神內經》?」
閻守一笑而不語,雙手離開了欄杆,負背而行。
趙正豪連忙跟了上去,卻發現閻守一不停地向前走,而這連廊也不寬,他甚至沒法擠到閻守一前頭去和他對話,只能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頭。
「每一名被仙家選中的出馬仙,必遭受苦難,五弊三缺就不提了,體弱多病都是常有的事兒,畢竟附在你們身上的,也不是真正的神仙,而是還沒有成仙的妖怪。其實我也理解趙家為何會反過來奴役那些黃大仙,畢竟誰也不想被這麼耗著一輩子。」
趙正豪嘆了口氣,道:「沒錯,那些仙家也未必都是好妖怪,有些仙家甚至會逼迫我們去做不好的事,所以我們才反抗。但這種反抗在某些老古董的眼裡,就成了忤逆,成為了不尊重傳統,這才讓趙家變成了過街老鼠,被玄門所恥笑。」
「附身在你們身上的仙家,被稱之為神外,而《神內經》則是幫助出馬仙們修煉神內,也就是自身,一旦修煉成功,自身的魂魄甚至會比附身的仙家更加強大,倘若仙家能夠配合,你們強強聯手,可是如虎添翼。」
閻守一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惜《神內經》早在數十年前東北淪陷的時候因戰爭而丟失了,如今唯有黑龍江劉家擁有,但他們的家族是由保家仙所控制,根本不會將《神內經》外傳,所以這世界上,唯有我的手裡還有《神內經》。」
趙正豪克制不住地雙手顫抖,他直接停下腳步,咬著牙說道:
「若是你願意將《神內經》給我,我趙家之主的位置將不再被動搖,趙家人一旦學了《神內經》,更不怕被外人騷擾欺負!這的確是一個能夠解決內憂外患的辦法!」
閻守一依舊沒有轉身,他哈哈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可是我有說過要將《神內經》給你們嗎?這玩意兒有多少價值,趙家主應該也知道,只要我願意拿出來,多少出馬仙家族願意到榕城來找我交易?我何必用此等寶貝,去抵消一個莫須有的罪名?」
這個罪名,也就是所謂的他殺了深田一郎的罪名。
趙正豪深吸一口氣。
他如今算是明白了。
閻守一一直有恃無恐,原來是早就胸有成竹,他手裡的底牌一個接著一個,既有趙家忌憚的,也有趙家渴望的,打從一開始,閻守一就在下一盤不可能輸的棋!
而這一路過來,閻守一始終是背對著趙正豪,其實要的就是趙正豪的態度!
他需要的是趙家的臣服!
趙正豪站在閻守一的身後,看著月色之下,這名年輕人那自信孤傲的背影,發覺此時的閻守一,與當年的閻仇是那麼的相像。
臣服?
還是不臣服?
這是一個根本無需多做選擇的題目。
趙正豪咬咬牙,直接單膝跪在閻守一的身後。
「我願意代表趙家,臣服於你,臣服於閻家,世代為閻家效忠!」
果然,閻守一轉過身來,以正面面對趙正豪。
他淡淡地說道:「現在的時代和過去不同了,世世代代太過久遠,閻家也有衰敗的一天,到時候難保你們趙家不會噬主。所以——這本《神內經》,我換你趙家三代人的臣服!三代之後,隨便你們趙家去留。」
趙正豪萬分驚訝,他沒料到此事竟然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他忍不住說道:「若是你父親閻仇的話,恐怕不會給我們這個機會。」
閻守一微微揚起下巴,語氣淡然又堅定:「我不是他。」
一個簡單的回答後,趙正豪赫然發現,這個與閻仇年輕時有著九分貌似的年輕人,此時又仿佛與閻仇有著巨大的不同。
他不是閻仇。
他是閻守一。
趙正豪笑了,他心服口服地說道:「過去我只當你是閻仇的兒子,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你是閻守一。」
當閻守一通過自己的魅力,脫去閻仇的光環,這也意味著,老一代終將留在過去成為記憶,而新一代的豪傑,開始嶄露頭角。
「趙家三代,願意為閻守一,赴湯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