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總是帶著壞笑,好似能看破世間的一切一樣。
他總是喜歡在吃飯的時候,對我輕聲說:「小森,這個世界上,人心難測,你長大了可不要學壞啊。」
那時候,我總是會瞪他一眼,然後說道:「等大叔你滿頭白髮的時候,我肯定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那時候,大叔會輕輕摸摸我的頭,還順手偷走我飯碗裡的雞腿。
我從來沒想過,道行高深,本事高強的師傅,有一天會未老先衰。
當我看見他滿頭的白髮,看見他眼角莫名其妙多出來的皺紋,看見他有些疲憊的神色時,我忽然有些發愣。
「大叔……」
我傻傻地叫了他一聲。
「傻看著我幹什麼?還不在站起來?」
大叔笑著對我說道,嘴裡帶著一絲輕笑。
我一下子就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看著他的臉,看著那張好像一下子老了20歲的臉,急切地問道:「大叔,你的頭髮為什麼變白了?你為什麼變老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拉著他的衣服,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很亂很慌。
「小子,沒什麼,我接了個任務,這是後遺症,沒事的,過兩天就好了,我們先對付狼妖。」
師傅伸手拍了拍我的腦袋,寬慰我道。
「蔣天心?」
白狼妖一眼就認出了我師傅,臉上露出一絲驚訝,然而就在它聽見我和師傅之間的對話後,忽然邪惡的笑了。
「你沒告訴這個小子啊,哈哈,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沒告訴他!」
白狼妖眼睛猛睜,奇怪地看著我。
被它這麼盯著,我的心裡沒來由地開始慌張,開始劇烈的顫抖。
「白狼,閉嘴!」
師傅臉色一沉,好像是不願讓白狼妖說下去,將我推到了一邊,隨後手中亮出三張暴天符,靈符在空中化作無數的匕首,直刺白狼而去。
只見,白狼妖長長的尾巴猛地甩動,如同巨大的鋼鐵掃把一般將所有的匕首全部彈飛。
「哈哈,原來這個可憐的小子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存在對你來說是多大的負擔!甚至都不知道,他已經成為了整個靈異圈裡大家厭惡的對象!連我這個剛剛被解放出來的妖怪都知道,蔣天心的徒弟,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還拖累了他師傅!」
白狼的話讓我心中猛的一驚。
我拖累了師傅,我是扶不起的阿斗,我被眾人厭惡了……
回憶起之前我打電話給通天會,聽到的天價金額,想起了所有師傅的朋友包括老高都躲著我,我忽然明白了什麼,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我的腦海中呈現。
師傅為什麼會變成一頭白髮,為什麼會衰老,為什麼會消失一段時間……
「閉嘴白狼!」
師傅面色凝重,雙手中同時飛出無數的靈符,將白狼困在其中,然而對方畢竟是妖怪,此時面對靈符的攻擊,怡然不懼,強大的身體讓它高枕無憂。
「蔣天心,我可是聽說你封印了自己的修為,只不過現在這個狀況,你不解開封印是打不過我的。不過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也解不開封印了吧。畢竟,少了整整30年的壽命啊……」
白狼站在靈符之中,眼睛裡露出一絲邪惡的笑容。
「那就試試看,看我殺不殺的了你!」
師傅往前跨了一步,正要出手,卻被我一把拉住了。
我低著頭,心裡很亂,輕聲地問道:「白狼,到底發生了什麼?說清楚!」
「小森,沒事的,妖怪的話不能信。」
師傅試圖讓我不要追問了。
「說,白狼,我在問你,什麼30年!為什麼我的師傅會衰老成這樣?為什麼解不開封印了!告訴我,白狼,告訴我!」
我猛地抬起頭,碎發遮住了我的眼睛,遮住了我現在已經無比恐懼的眼睛。
我在害怕,在害怕真相……
「哈哈,看來你是真不知道啊。那好,我可以告訴你,反正等一下也要吃了你……」
白狼猛地揮手,將所有的靈符震開,隨後嘲諷地看著我和師傅。
「白狼,不要說!」
師傅想要阻止它,但是卻被我一把拉住了。
「小子, 我聽說你體質特殊,被大蠱師劉啟民殺死了還有機會復活。不過,正常來說,復活都是不可能的,對任何人,包括你。也許你不知道,不過我被解封之後,可是聽到了靈異圈裡在傳一件事情。那就是,你復活的真相……」
聽到這裡,我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看著白狼。
「喂喂喂,小傢伙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哦,嚇死我了,哈哈哈!」
白狼用手捂著嘴,笑個不停。
「小傢伙,你也發覺了吧,蔣天心,這位當代最出色的陰陽代理人,年紀輕輕就名震四海的年輕高手,此時竟然未老先衰。你看見他的白髮了嗎?和這白色的月亮一樣,你看見他眼角的皺紋了嗎?他才30幾歲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皺紋?理由,很簡單,因為你。」
白狼伸手指著我,我能感覺到師傅的身體在此時變的僵硬起來。
「你雖然特殊,但是即便能夠復活,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你以為陰曹地府那十位大佬真的這麼好說話?你以為真的有孫悟空能夠亂寫生死簿?你師父啟動了一個上古法陣,怎麼來的這要問他了,藉助你特殊的體質,才有機會復活。不過……」
說到這裡,白狼綠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興奮,就像是玩弄自己的食物一樣的歡愉。
「代價是什麼?」
我驚恐地問道。
「代價就是,蔣天心30年的壽命……」
白狼的聲音在我耳邊迴蕩,明明它的聲音很輕,可是卻好像有人在我耳邊敲響了巨大的鐘聲。
這一瞬間,我的腦海里一片空白,四周的一切都好像瞬間定格了一般。
我緩緩伸出手,看著自己重新變回人類模樣的雙手,看著這片大地,此時此刻,我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師傅,用30年的壽命,換了我的命。
人的一生有多少個30年。
所以師傅的頭髮才會變成白色,因為生命力短時間的枯竭,所以師傅的臉上才會出現皺紋,所以,他才會無法解開封印。
因為,他的身體已經臨近7旬。
不知不覺間,有眼淚流了下來,甚至我都沒有感覺,只是感覺,心裡很悶,很沉。
「師傅,對不起……」
我抬起頭,仰著滿臉的淚水,看著大叔,看著他那張本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蒼老的臉,看著他滿頭的銀絲,看著他鬆弛的皮膚。
「小子,沒事的!」
大叔對我微笑,用手拍了拍我的頭,嘴邊依然有微笑,可是這微笑在我看來,卻無比悲傷。
年華易逝,誰不願多留住自己的青春,誰願意提前蒼老,誰願意提前死亡,誰願意交出自己的生命。
然而,大叔用30年的生命,換了我這卑微的一條命。
「為什麼,大叔這是為什麼啊!我不就是你一時興起在孤兒院收下來的便宜徒弟嗎?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一步,為什麼要為了我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大叔,我不值得你這麼做的,大叔!」
我抱著師傅的身子,嚎啕大哭,眼淚鼻涕全部擦在了師傅的衣服上。
卻在這時,我聽見了師傅輕聲的話。
「小子,說什麼傻話呢。你可是我唯一的徒弟……」
這句話,印入了我的腦海中,直到今天依然沒有忘記。
我記得,那時候,我抬起頭,看見師傅白色的頭髮在月光下微微泛出光澤,他嘴角的笑容,我永遠都不會遺忘。
那一夜,白髮如月,悲傷如歌……
「好了,小子,難過的話等一下咱們在絮叨,這個妖怪,我們還是要收拾的。」
師傅將我輕輕推開,隨後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了白狼的對面。
「蔣天心,你解不開封印,和我怎麼打!」
白狼妖露出獠牙,微微彎腰,似乎是勝券在握一般。
「誰告訴你,我解不開封印……」
這一刻,師傅往前邁了一步,緩緩脫下上衣,伸出手輕輕點了身體四個穴位,頓時,白色的雲霧在四周彌散開,師傅的眼睛變成了金色。
「不可能!你應該沒有這個體力了!」
白狼大吃一驚,竟然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它感覺到了師傅解開第一重封印之後的氣勢無比驚人。
「你可別小瞧了我,我可是蔣天心!」
師傅冷冷地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