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小心肚子
李雪的「走馬觀花」式工作考察進行的很快。
利用幾天的時間,不僅在軋鋼廠看了廠長辦公室主任的辦公,還看了治安大隊政委的辦公。
王小琴其實也挺喜歡李雪的,愛屋及烏嘛,也說了想讓李雪留在治安大隊的意思。
李學武倒是沒給李雪壓力,只等著她自己考慮。
期間李學武還帶著李雪往其他幾個部門轉了轉,晚上還去乾爸乾媽家坐了坐。
以前她上學,老也不跟家裡的關係走動,後來李學武處的這些關係她更不知道。
其實大學那邊,李學武也曾經跟韓殊打聽過,有沒有安排李雪先去學校工作,邊學邊上班的意思。
可韓殊給李學武的回覆是,這個時候,不太適合讓李雪去學校的。
不僅僅是因為李雪年齡的原因,更因為現在學校里的人都想著往外調呢。
李學武聽她這麼說,這才打消了安排李雪的想法,也問了問韓殊的情況。
韓殊倒是還好,因為家庭成分的原因,現在倒是沒人敢跟她較勁。
有工作了就去學校,沒事了就在家待著。
其實韓殊也明白李學武的意思,如果學校那邊適合安排,李學武能跟裴大宇提這個條件的。
韓殊也相信只要李學武提了,裴大宇一定會想辦法幫李學武做到。
但這個時候來學校上班,實在是沒有必要,尤其是學術氛圍這麼嚴謹的情況下,一個高中生,在大學校園裡,對李雪本身的發展也不是很好。
別說這個時候沒有鄙視鏈的存在,什麼時候都有。
就連在李家都有,如果不是李學武的職務太高了,現在學文大哥受重視的程度一定比李學武高。
怎奈李學武不講武德,一言不合就火線提拔,現在李家他說的算。
周四這天,中午飯過後,李學武從招待所出來,見著棒梗光著屁股從眼巴前跑過去,小鳥滴了噹啷的在前面晃悠著也不嫌磕磣。
還沒等他叫住棒梗呢,這小子一個猛子扎團結湖裡去了。
李學武微微皺眉,昂了昂腦袋,轉頭便見著秦淮茹拎著一個小木棍追了出來。
「看見棒梗了嗎?」
「你說呢」
李學武示意了團結湖裡,對著秦淮茹說道:「趕緊把那玩意兒扔了,哪有這麼打孩子的」。
「謝謝武叔!」
棒梗就躲在水邊上呢,有幾盆大花盆擋著,躲著他媽,聽見李學武的話從水裡鑽過來喊了一句。
秦淮茹氣呼呼地拿著木棍指了指棒梗,道:「你給我上來!要不你永遠都別上來了!」
「哎~」
李學武看不慣地擺了擺手,道:「不要在水邊說這種話,你想的啊?」
說完衝著棒梗招了招手,道:「趕緊上來吧,這團結湖養魚了,前幾天剛撒的雞糞」。
「真的?!」
棒梗頓時覺得有點噁心了,回頭看了看,好像能看見水裡的雞糞似的。
他每天早上都收拾這玩意兒,煩都煩死了,被武叔這麼一說,他聞著水裡好像真有雞糞味似的。
「那你可得幫我攔著點我媽」
棒梗嘴裡說著,找了湖邊放著的一隻涼鞋扣在了小鳥上面,捂著襠走了過來。
也就是湖邊還有樹,不然非給這孩子曬爆皮了不可。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看了眼氣呼呼的秦淮茹,又看了看有些不敢看母親的棒梗,問道:「又咋惹你媽生氣了?」
「我……我逮魚來著」
棒梗猶豫著給李學武說了一句,小心翼翼地看著母親,防備著母親要是動手裡的棍子他好立即逃跑。
「逮魚就逮魚嘛」
李學武看了看秦淮茹,說道:「逮著大的就用了,逮著小的就放了,不就這麼點兒事兒嘛,用的著把孩子往水裡攆啊?」
說完示意了團結湖說道:「這裡以前是冷卻池,除了挖了大深坑,裡面還有管道啥的,萬一鑽進去出不來咋辦?」
秦淮茹氣的眼淚都要下來了,拿著棍子指了指棒梗,道:「你跟你武叔說,你是咋逮魚的,你那是逮魚嘛!」
棒梗見著母親拿棍子比劃著名,有些害怕地鑽到了李學武的身後。
不過手上的涼鞋沒有扔,仍然擋著要害。
待李學武低頭看向他,棒梗湊了湊眉頭,皺著大肥臉說道:「閆解放攢了二斤炮仗藥,我用四顆雞蛋換的,他教我怎麼炸魚」。
「你說他損不損啊!」
秦淮茹咬牙切齒地說道:「要不說他腿砸瘸了呢,就這壞水,他不瘸誰瘸!」
說完覺得還不解氣,扔了手裡的木棍道:「我找三大爺去,看看他是怎麼管孩子的」。
「哎!」
李學武一把拉住了秦淮茹的胳膊,開口道:「嘶~你咋想一出是一出呢」。
說完鬆開了秦淮茹,對著她說道:「跟孩子來完又跟他較勁去,消停的」。
棒梗也是被母親嚇壞了,尤其是看見母親掉眼淚,氣的站在那直晃悠。
「媽,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棒梗光著屁股從李學武身後走出來,趕緊跟母親道歉。
秦淮茹也是沒搭理兒子,感覺頭有些暈,便蹲了下來。
李學武皺著眉看了看這娘倆,對著棒梗示意了一下,道:「炮仗藥呢?」
「讓……讓我媽給沒收了」
棒梗癟著嘴要哭,他也看出李學武要發火的樣子了,還是頭一次見著武叔跟他急眼。
「知道那玩意兒有多危險不?」
李學武對著棒梗問道:「他教你炸魚的時候跟沒跟你說這東西能炸魚,也能炸了你?」
棒梗癟著嘴不敢說話,他現在見母親和武叔的嚴肅表情也知道事情大發了。
李學武倒是沒用嚴厲的語氣訓斥他,也沒嚇唬他,這麼大的男孩子,哪有不淘氣的,他小時候還炸過魚呢。
只是那麼一次,他就不敢再去碰這玩意了,實在是太過危險,且收穫不合實際。
「說說,咋想起要炸魚的?」
「那……那個……」
棒梗有些遲疑地看了看李學武,隨後低著頭說道:「是我奶,我奶說快到端午節了,想吃魚,我媽說去買,她又不讓,說捨不得,一條魚得一塊多錢兩塊了,吃不起,我就想著整一條」。
這麼說著,棒梗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脖子,跟李學武承認錯誤道:「我知道這湖裡的魚是公家的,不該拿,可我去海子那邊真整不著,沒辦法……」
棒梗還沒說完,秦淮茹已經站了起來,伸手拍掉了棒梗的手,看了看他的脖子。
也不知道是水草劃的,還是啥碰的,起了一條檁子。
「用你整魚啊,顯著你能耐了!」
秦淮茹也是心疼兒子的孝心,更是埋怨兒子的不孝。
孝心說的是兒子知道奶奶想吃魚,想方設法的想給老太太弄條魚。
說不孝,是因為棒梗沒想到這裡面的危險,要是真出了事,讓母親和奶奶白髮人送黑髮人,可不就是不孝嘛。
棒梗也是被母親說的難過了,低著頭不說話。
李學武嘆了一口氣,對著秦淮茹說道:「得給你家老太太說說了,日子不是這麼過的」。
「該省省該花花,哪能嘴裡念叨著,又橫扒拉豎擋著的,這不是逼著孩子上吊嘛,咋地,你家不至於來一出《郭巨埋兒》吧?」
「我都準備好過節就買的」
秦淮茹摸了摸兒子的脖頸子,她也是心疼,眼淚往下掉。
窮苦日子過多了,冷不丁放不開手腳,不敢吃不敢喝的,她婆婆更是如此。
弄的現在孩子們也跟著受罪,也不知道家裡到底是過好了,還是過賴了。
「道德教好了,這價值觀也得給教會了,總不能為了兩塊錢的魚去拼命吧?」
李學武看了棒梗一眼,道:「跟你說爺們,好在是你的炸藥沒響,要真是響了,你媽這工作沒了,說不定都得進去,我都保不了你」。
說完伸手扒拉了一下棒梗的大肥臉,道:「知不知道這裡是啥地方,能容你撒野?」
「我知道錯了~」
棒梗幫他媽擦了眼淚,隨後換了一隻手去捂著襠部的涼鞋,往自己屁股的地方摸了摸,說道:「剛才我媽打了我一下,可疼了」。
「該!」
李學武的臉皮動了動,對著棒梗嚇唬道:「你要是再敢玩這個,我用銬子吊著你打,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
棒梗有些害怕地往母親身邊躲了躲,偷偷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後說道:「我再也不敢碰這玩意了」。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看他,道:「我給你說說,這玩意兒扔水裡啥後果」。
說著話手比劃著名一張開,道:「就是從水裡崩出一個大水柱,四散開,你跑不掉的,呼你身後一層水裡的爛泥,怎麼洗都是味兒」。
說完又示意了團結湖的方向,道:「等水消停了,你就會發現,魚死了不少,可都沒法吃,即便是能吃的,也撿不著幾條,都不夠你的炮仗藥的」。
「武叔,你炸過魚?」
棒梗聽李學武這麼講,神采奕奕地看著李學武,好像很好學的樣子。
李學武卻是輕笑了一聲,道:「我看見的那次,用點滴瓶子炸的,死了倆,傷了仨,每年都有因為這個死人的,你也想玩?」
「我……我就是問問」
棒梗知道武叔不會騙他的,咧了咧嘴,晃著腦袋把這個想法甩了出去。
李學武看了看手上的時間,對著棒梗問道:「不對啊,今天特麼周四,你怎麼在這的?逃課了?」
「嗨~不用逃了,現在沒課了」
棒梗這會兒倒是緩過來了,抬著大肥臉神采飛揚地說道:「我們學校也停課了,我不太懂,就來這邊玩了」。
說完撓了撓脖子,跟李學武說道:「好像還不好玩,我們以前的老師都去勞動了,不知道為啥」。
「誰,冉老師?」
秦淮茹扯了棒梗的手,不叫他去撓,嘴裡問道:「你們冉老師被安排去掃馬路了?」
「嗯,我出來的時候還看見了」
棒梗點了點頭,說道:「我也不不知道為啥,問了也沒人說」。
說完這個,棒梗看著他媽問道:「冉老師是不是犯了啥錯誤了?咋還跟我似的,要反省呢?」
「沒事,小孩子別管這個」
秦淮茹說了一句兒子,隨後示意了屋裡道:「我帶你去上點酒精消消毒」。
「不上行不行,酒精颯的慌」
棒梗咧著嘴,被他媽拉著手,另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涼鞋,不敢暴露了,他也知道磕磣了。
這娘倆走進去,傅林芳從門口走了出來,見著棒梗這副模樣還開了個玩笑。
等走到李學武這邊,傅林芳的臉上也漸漸的收了笑容,認真地給李學武微微弓了弓身子,道:「謝謝李處長,我……」
「謝啥?」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打量了傅林芳一眼,道:「起猛了,還是夢見有好事了?」
「沒~」
傅林芳就知道是李學武幫的忙,所以這會見著李學武如此,也知道他是不想跟自己要什麼感謝。
昨天她正跟著張松英副所長熟悉工作,突然就被叫到了辦公室,讜組部的一個幹部在,同秦所長一起給她說的,廠里決定任命她為招待所副所長。
當時的她只有不相信的,不相信自己還能擔任正式的職務。
尤其是這個時候,來了這邊,還能是誰幫助她。
當讜組部的幹部同秦所長一起給她做組織談話的時候都是有些懵的,直到讜組部的幹部走後,秦淮茹這才說了實情。
是李處長,同讜組部的一把手溝通後,覺得她現在的級別做股長的事不大合適,便給加了一個副所長的位置。
雖然招待所是副科級單位,雖然正所長才是副科級,可這個副所長不僅僅是正式的任命,聽著也是讓她有種被重視的感覺。
收到任命的時候她都沒哭,是昨天晚上回到家哭的,哭的稀里嘩啦。
李學武憑什麼會幫她,又為什麼會幫她,為什麼對她離開保衛處,傷了她的面子後還這麼關照她。
傅林芳趴在床上的時候只覺得自己沒有臉再見李學武了,只覺得自己對不起李學武太多太多了。
她以為的機關就是勾心鬥角,她看見的江湖就是危機四伏,她感受到的氛圍就是你死我活。
可現實卻打了她一巴掌,她想像中的沒有發展又相互厭惡的保衛處雖有競爭,卻無紛爭。
她得到的承諾,先從股長做起,畢業後成為副科長的話都是放屁。
她想著服務處就能比保衛處更活躍,更加的有機遇,可見到的卻都是最骯髒下作。
當她以為自己會從泥潭裡拼殺而出的時候,現實卻是她不僅僅沒有留在那個十面埋伏的部門,反而來到了沒有競爭,也沒有爾虞我詐的招待所。
這裡級別更加的低,好像多努力都是一個樣,大家討論的不是誰誰的八卦,反而是昨天吃了啥,晚上做啥,見了哪個朋友,去哪兒逛街了。
好像這裡的氛圍才應該是機關里的一樣,而這邊有著機關沒有的輕鬆和寫意。
這些天熟悉下來,她感受到了招待所舒適的一面,也感受到了招待所緊張的一面。
就像牆上刷的標語,團結、緊張、嚴肅、活潑。
奮力求的東西得不到,要放棄的時候卻突然降臨,這就是現實給她的一巴掌,教會她用好多代價懂了的道理。
剛才她見著李學武出來的時候就想著跟出來感謝一下的,可是被棒梗的事給耽誤了
見著秦淮茹母子進了屋,這才走了出來。
現在看著李學武滿不在乎的樣子,傅林芳知道,李學武真的是沒在意這件事。
對他來說可能就是隨口一說,或是可憐她,或是有其他的目的,或者根本就是沒有目的。
但對於傅林芳來說,李學武的這個幫助,是讓她跌進谷底後見到的第一束光。
結合前幾天跟李學武見面,李學武當著秦淮茹的面給她調整了工作,那不容置疑的樣子,讓她知道這個招待所是誰說的算。
是啊,現在她落在了李學武的手裡,本應該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的時候,可現在給她這麼安排,是報仇還是報冤。
她不想去思考李學武這麼做的目的了,沒有意義,她只想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回報李學武。
「昨天讜組部來找我談話了,我被任命了副所長」
傅林芳看著李學武說道:「我知道這是您幫我的,我就是想跟您說聲謝謝,真的」。
李學武吊了吊眉毛,點頭道:「行,我知道了,好好工作吧」。
「是」
傅林芳笑了笑,得到李學武的承認,她好像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雖然心裡還是深刻著對李學武的感謝,但她還是覺得高興,開心。
李學武見著她傻笑,也是輕笑了一聲,問道:「喜歡吃奶油雪糕?這兒可多,小心肚子和錢包」。
說完示意了保衛樓的方向,道:「周瑤明天上山集訓,小姐妹多聚聚」。
「知道了,謝謝李處長」
傅林芳笑著理了理耳邊的頭髮,看著李學武邁步往大門外走去,只覺得男人最瀟灑不過如此了。
李學武遠遠沒有傅林芳看到的那麼瀟灑,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計過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根由的,瀟灑的只是他的背影,看看他前面的路,鋪滿荊棘。
干工作,誰的路上又是鮮花滿地,高朋滿座呢,李學武能做的只不過是把更多的人變成朋友,讓荊棘開出鮮花而已。
中午叫棒梗鬧了那麼一下子,李學武也沒了午睡的意思,打電話給韓雅婷,問了一下門口保衛執行檢查標準的事。
韓雅婷一聽就知道出事了,放下電話拿著最近的執行記錄便開始檢查。
看過一遍之後才發現,在她受傷的那一段時間,各區域、塊的保衛執勤處理問題的數量是有問題的,與同期相比出現了下滑狀態。
倒不是說這種情況的發生會讓她小題大做,而是這不能代表軋鋼廠的安全環境得到提升和改善了,因為現在誰都知道大環境不是很好的。
各個學校面臨放假,大一點兒的學生們正在搞事情,軋鋼廠工人子弟來廠里瞎轉悠的情況時有發生。
雖然此前已經加強了這方面的管理,但備不住這個時候有通過正經手續進來的,他們闖禍的概率是比工人要大的。
看見數據下滑,韓雅婷想的不是她沒在這段時間同志們努力,讓軋鋼廠周邊的安全風氣變好了,而是有人偷閒躲懶了。
她受傷了一段時間,回來後也是不能有大的勞動強度,所以去一線檢查的時間少了,這些人的小毛病就又出來了。
所有單位都一樣,只要領導不下來檢查,他們就覺得沒啥事。
時間超過一定期限,那下面就能放羊了。
保衛處在那一段時間是由韓戰來代為管理的,韓雅婷不能說韓戰什麼的,畢竟韓戰自己也有業務,代管也只是代管業務,工作紀律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夢自己圓,保衛科出了事不能去找韓戰和於德才的,得是她自己把這股子風氣糾正過來。
李學武倒是沒說棒梗用書包背著二斤炸藥來軋鋼廠炸魚的事,他也不用說,只要打電話問一句就行了。
領導專程打電話問一項具體的業務,你要是還聽不明白,那就甭干工作了。
韓雅婷將這幾周的執勤報告都找出來統計了一下,隨後便開始了保衛執勤大檢查。
以往的檢查多是提前告知,這一次就是突擊檢查,直接到達現場,查紀律,查記錄,查裝備,查執勤狀態。
韓雅婷明顯的要行殺雞儆猴之事了,保衛科如臨大敵一般,從今天下午開始,從一個小學生不起眼的書包開始,迎來了韓雅婷傷愈歸來最嚴苛的整理整頓工作。
給韓雅婷打完電話李學武才稍稍放鬆下來,這次是棒梗想炸魚,那下次他要是想炸廠長的車呢?
他現在能想到炸魚,未來還真說不定想炸點兒啥呢。
年輕人,尤其是這樣的半大小子,做事情都是無所顧忌的,想事情都是用屁股的,全憑著一股子「邪氣」。
他這個電話打完,算是開啟了一整個下午的忙碌工作。
於德才帶著李雪進屋的時候李學武正在打電話,電話是李懷德打來的,讓他一會兒過去開個小會。
李學武哪裡不知道這小會是啥意思,就是特麼李懷德準是又有大麻煩了。
招手示意了一下,李學武繼續把電話講完。
看著李學武放下電話還要拿起繼續打,於德才趕緊匯報導:「下午器之他們同貨運專列一起回來,您要不要去現場看看?」
「嗯,他先前跟我說過」
李學武拿著手裡的話筒,頓了一下對著於德才說道:「我就不去了,那車水果先前就已經安排妥當了,你代我去一下看看就行了」。
「對了」
說完水果的事,李學武點了點於德才說道:「交代器之他們兩個休息幾天再上班吧,一路辛苦的」。
「明白,處長,李副廠長那邊……」
於德才顯然是聽見了剛才李學武接的那通電話,輕聲匯報導:「上午的消息,調查組好像找了前幾次鬧事那些職工的家屬正在做工作,同時也來咱們處羈押室調查取證了,相關的審訊資料也帶走了一份」。
「知道了」
李學武微微皺眉看了自己妹妹一眼,對著於德才問道:「年中會議報告準備的怎麼樣了?」
「還在做」
於德才匯報導:「全面的工作內容有點多,尤其是關於雙預案的,廠里下了通知,就您勞動獎章的事要著重宣傳,在報告內容上要同廠里協調,上面也會就這個事情做指示」。
「還有保衛處在綜合治安管理,以及重點區域防衛體系的建設,上面好像也有聽取這個匯報的意思,所以徐主任要求咱們儘量詳實的做這個匯報」。
李學武微微皺眉,隨後交代道:「把報告的重點還是要放在數據上,放在一線執勤的人員身上,選幾個典型,挑幾處亮點作為基本點進行宣傳,我個人的成績就不要太過張揚了」。
「是,我下來同徐主任和科室研究一下」
於德才聽李學武提到了宣傳方面,繼續匯報導:「青年學習突擊隊已經成立,隊長就是我們科室里的康汝選,上次給您介紹當秘書的那個」。
「我知道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他對這個年輕人還是有印象的,比較活躍,也比較能折騰,還是個有眼力見的。
他就喜歡這樣的,想玩,能玩,敢玩,還長腦子了,這樣的年輕人不就是最好的木……標兵嘛。
「行啊,重點關注一下,好好培養嘛」
「知道了」
於德才太懂李學武話里的培養是啥意思了,培養出來給外面看,給自己用嘛。
他以前是董文學的關係,現在說誰的關係已經很模糊了,在這幹了小半年了,李學武同董文學的關係他太了解了,李學武這艘船他已經上了,就得聽人家的。
做的這些事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也是為了保這一船人的命,船長讓做啥就做啥唄。
「昨天我同宣傳處做了個對接,他們已經同意就咱們青年學習突擊隊做個專題宣傳,同當前幾個重點宣傳目標做呼應」
於德才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後繼續說道:「谷副書記應該是有過指示的,事情辦的很順利,相關的稿件我交給辦公室一部分,另一部分我讓青年學習突擊隊來做了」。
「可以,宣傳和把控方向交給科室,青年學習突擊隊就負責專題文化的匯報嘛」
李學武點了點頭,因為跟於德才說的話多,手裡的話筒已經扣上了。
「調查組那邊不要過多的介入,他們要調什麼資料,儘管讓他們調,只要走正規的材料手續就行,事後跟李副廠長說一聲,畢竟是主管領導嘛」
「明白」
於德才心思一動,已經了解李學武這麼交代的意思了。
正事兒說完,於德才笑著示意了李雪的方向,道:「手續都辦完了,人事處那邊先是謝科長給走的手續,敖雨華副處長還見了見李雪」。
「嗯,辛苦了」
李學武笑著看了看李雪,見她有些靦腆,示意了於德才的方向道:「不應該跟於主任道謝嘛?帶著你跑了一中午了」。
「謝過了謝過了」
還沒等李雪開口,於德才卻是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快別教了,都謝了一道了,給我整的怪不好意思的」。
說完又匯報導:「關係一辦完就被徐主任調走了,安排在了廠辦一科,級別定的是二十八級的辦事員」。
「謝謝於主任」
李雪這個時候也是站起來跟於德才道謝,於德才則是笑著擺了擺手,隨後對著李學武示意了門外道:「那處長您忙,我去把這幾個事辦了」。
李學武起身送了幾步,見他出了門,這才轉回身對著李雪擺了擺手,示意她坐。
先是走到辦公桌後面拿了電話叫了出去。
「嗯,我是軋鋼廠保衛處的李學武」
「是,嗯,找一下你們校長」
李學武等電話的時候看了一眼李雪,見妹妹有些拘謹,便笑了笑。
李雪見哥哥正在打電話,便也笑了笑,隨後打量著辦公室里的擺設。
跟她去的別的領導辦公室不一樣,二哥的辦公室更大一些,也更整潔,有生氣,尤其是辦公室里的花草。
還有的區別就是二哥的辦公室里有個套間,是能休息的地方。
在辦公室,李雪沒有像是家裡一樣隨便,不敢亂走動,只坐在二哥的對面等著二哥。
電話說的啥她沒仔細聽,好像是小學的事,還有個女人的名字。
「可想好了,這工作定在軋鋼廠可離家遠啊」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電話,笑著跟妹妹說道:「走路一個小時,嫌不嫌遠?」
李雪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二哥。
李學武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煙盒想抽來著,又放了下來。
李雪是高中畢業,定二十八級沒啥特殊的,也沒啥可說的,一個月二十七塊五毛錢,跟車間最低工資一樣。
謝大姐給安排的,一定是不需要李學武來操心的,自昨天李雪跟他說了這個決定,他便把電話打給了謝大姐。
謝大姐已經聽說了他妹妹這幾天來廠里的事,見李學武真要安排在廠里,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李學武沒有提進廠的費用問題,謝大姐更是沒跟李學武說這茬兒。
別人的關係,這個錢說啥都是不能省下來的,但李學武的錢可沒人敢收,尤其是這種錢。
現在李學武主動開口要安排家裡人,人事處那邊樂不得呢。
要不是徐斯年提前打了招呼,人事處就把人扣下了。
李雪這些天在廠里轉悠,就像西天取經的唐僧,誰都想綁了去吃肉。
李學武不是廠里級別最高的那個人,但卻是廠里最想結交的那個,善財童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在李學武的成績上。
一個保衛處都能玩的花樣百出,以後成長起來,跳出保衛處的圈子,那必是一遇風雲便化龍的主。
尤其是現在已經有了基礎,那枚獎章就是李學武最大的底氣了。
李懷德可能怕風雨,李學武跟著李懷德也在一條船上,但他不怕,他的身上帶著這塊牌子,就代表了他是軋鋼廠所有工人最先進的那個。
無論以後有多亂,真要是把李學武打倒了,那他們得先不承認工人是老大哥的事實。
這誰敢承認啊,尤其是當李學武的群眾基礎這麼好,保衛處基礎這麼好的時候。
所以只要李學武在保衛處,在軋鋼廠,風雨不動安如山。
剛才讓於德才把年中匯報的重點放在基層同志身上的意思就是,他現在的成績已經不需要張揚了,更不需要特殊的去表現。
他現在只要站住了腳,走穩了步,一步一個腳印就好了。
安排家人來廠里,可能有人會說些閒話,但打鐵還得自身硬,李雪是高中畢業,畢業成績還是頂好的,即使不來軋鋼廠,去別的廠子也是可以的。
所以家裡有高中生的不瞅安排工作,便不會說李雪,而家裡沒有高中生的,即便是說了,也是沒資格說出什麼硬道理的。
看著妹妹的小模樣,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那行,以後就在廠里上班吧,爭取比你二哥進步的都快,二哥也祝你步步高升,早日接廠長的班」。
「二哥~」
李雪就知道二哥在逗自己,有些不依地嗔了一句,隨後站起身想要走,卻是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我……是自己去?」
「不然呢?」
李學武的態度逐漸變得認真和嚴肅了起來,語氣也變得公事化了,道:「從你辦理入職的那一刻起,你就不是一個學生了,而是一名正式的軋鋼廠職工」。
看著妹妹手足無措地站在那,李學武也是站起身,走到妹妹面前,說道:「在廠里,我是保衛處的負責人,你是廠辦的一名辦事員,咱們兩個在這的身份最先論的不是兄妹,而是上下級關係,懂嗎?」
李雪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李學武卻是不滿意。
「在單位里,明白就說明白,領導的吩咐就說是,有意見就說有意見,不要點頭,也不要用搖頭來表示態度」
李學武有種深深的負擔感,怕自己妹妹受欺負,又怕妹妹得不到鍛鍊。
這也是他把李雪放在徐斯年那裡的原因,在保衛處,李雪永遠都學不到東西的。
「在你入職前,你是我妹妹,大家都讓著你,照顧你,關心你,這也只是因為你沒入職,也只是因為你是我妹妹」
李學武拍了拍李雪的肩膀,道:「現在你就是廠辦的辦事員,人家也只會拿你當辦事員,要理解這種落差,要學會調整自己的心態,要學會適應和學習」。
「我知道了」
李雪點了點頭,看了自己二哥一眼,又重複地說道:「是,李處長」。
「呵呵,行,去吧」
李學武被妹妹叫的一愣,隨即輕笑了出來,伸手拜了個拜,看著妹妹也露出笑臉走出了辦公室,這才轉回身去了窗子邊上。
就好像送孩子第一天上幼兒園的家長,李學武站在窗子邊上,看著妹妹從樓下出來,一步一步的走進院子,走進主辦公樓,直到消失在了樓門口。
李雪他尚且如此,如果是李姝呢,怕不是李學武都要給李姝安排一個團的保衛了。
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行千里兒不愁,李學武站在這邊擔心著,李雪那邊卻是暗自下定決心,要學二哥一樣快快進步呢。
雖是女兒身,但李雪從小都是要強的,從學習成績比幾個哥哥都強的情況就能看得出,她從來都沒把哥哥們當成自己的目標,只能是學習的對象。
上了三樓,李雪去找了徐主任,就像二哥說的那樣,她沒有再像前幾天這樣隨便,而是輕敲門,這才跟裡面坐著的徐主任打了招呼。
徐斯年看著李雪的態度也是露出了笑容,他就說李學武的妹子,一定不是一般人,更不會是簡單的角色。
無論有沒有李學武的提點在裡面,李雪本身的素質和優秀的成績,以及現在心態的快速轉變,都能說明問題。
徐斯年太知道一個年輕人成功與否的基本素質是啥了。
這些年在他手底下安排的年輕人如過江之鯽,學歷從小學到大學的都有,看見他們,觀察他們,安排他們,就是徐斯年的工作。
現在傅林芳她們可能會埋怨徐主任不厚道,亂安排,但等以後他們就會發現,徐主任之所以被稱為徐主任是有一定道理的。
李雪的個頭不矮,將近一米七,在這個時候看著就是大姑娘了,要不是看著面相還真就容易弄混了。
雖然個子高,但臉上還是帶著孩子氣,帶著書卷氣,這是學生剛走出校園難免的狀態。
就像後世所說,那些大學生的目光里都帶著愚蠢的目光。
這是笑話,但大多數學生的眼裡就是純淨的,尤其是這個年代。
亭亭玉立,溫婉嫻靜,就是徐斯年給李雪定的關鍵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