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夜微涼

  第597章 夜微涼

  董文學是仔細研究過李學武提交給他的工作報告的,其中對於煉鋼廠未來發展和定位都是相當精確和明了的。

  未來,煉鋼廠將會作為小型化走精工路線的企業,逐漸摒棄大煉鋼的老包袱,走新的發展路線。

  要說鋼材,煉鋼廠身處鋼城,這裡最不缺的就是鋼材。

  軋鋼廠所需原材料有很大一部分是從煉鋼廠直接調運的,而計劃外的生產材料則是採購於鋼城煉鋼廠。

  李學武斷定,未來的鋼鐵產量會隨著工業化的發展逐年提升,軋鋼廠的產量和用量根本不用擔心原材料不夠用的情況。

  即便是有材料短缺的時候,但也是有煉鋼廠的老底子支撐著,不會斷了大動脈。

  軋鋼廠的體量大,轉性慢,只能先讓煉鋼廠走一走,試一試。

  董文學在給軋鋼廠所提交的報告中也表示了這種先鋒意識的決心。

  「拳頭產品,鍕工用品未來的一段時間將是大需求」

  李學武點頭道:「綜合力量的提升必然帶來防護力量的整體進步,而當前所擁有的武器自然不能滿足時代進步的更迭,更新裝備必然是一種趨勢」。

  「這我明白」

  董文學問道:「槍械並不是那麼好生產和經營的,其更新換代必然給企業帶來風險,況且咱們的鍕工廠不要太多哦」。

  「所以要強調拳頭產品」

  李學武點了點沙發扶手道:「匕首、飯盒、頭盔、防彈衣、工兵鏟等等,這都是需要特殊合金的,而咱們就是做冶金的,這不是老本行嘛!」

  「呵呵,哪有你想的這麼簡單?」

  董文學輕笑了一聲,隨後說道:「咱們的人都是生產工人,可沒有這方面的開發能力」。

  「咱們是沒有,可並不代表這玩意兒就得咱們自己研發」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而且就算咱們自己研發,就真的找不到人手嗎?」

  說完低下頭,去端了茶杯的工夫輕聲提醒道:「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產力啊,您得注重人才引進啊」。

  「哈哈哈~」

  聽著李學武的調侃,董文學不由的笑出了聲,點了點自己的學生,道:「我看你是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啊」。

  「一萬年?一年我都嫌時間長了」

  李學武輕笑道:「不要覺得自己的步子邁的大了,你看看設計處老夏,人家已經開始研究發動機了!」

  「是嘛!」

  董文學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驚訝道:「就咱們廠的技術儲備,也敢研究發動機?」

  「嘿,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李學武挑眉道:「您這冶金項目也得加速發展了,發動機可是最吃合金技術的,等老夏的發動機技術沉澱好了,就到了煉鋼廠發力的時候了」。

  「這倒是個發展方向」

  董文學點頭,道:「伱讓我改變策略,學習先進技術和思想,走合金冶煉,走精工路線,又要增設小商品工廠供血,其實是為了軋鋼廠以後得大項目吧?」

  「誰說的?」

  李學武笑道:「小商品的盈利價值可能比大項目的價值更高,一塊錢的指甲鉗有人買的起,一萬塊的汽車不一定都有人買得起」。

  「而把指甲鉗賣到一萬柄,不比賣一台汽車省力的多?說不定利潤更高呢!」

  「哈哈哈!我看你真應該調去銷售處」

  董文學笑了笑,又問道:「羊毛的事情解決了,後續廠里是怎麼打算的,真提你進讜委?」

  「您還真信他?」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董文學一眼,冷笑了一聲,道:「別說楊鳳山不願意,就是楊元松也會反對的」。

  「我倒是聽了一些風聲」

  董文學點了點頭,道:「有消息說楊元松在內部會議室上討論了這個問題,具體什麼情況沒有知道,谷維潔應該清楚」。

  「清楚我也不問她」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說道:「再說了,不用問我也能猜得到,楊書記玩此消彼長,權衡利弊這一套呢」。

  「他有些看不清形勢了」

  董文學也是淡淡地說道:「這種形勢下,如果單純地以壓制為手段,怕不是在讜委那邊要製造矛盾,在楊鳳山和李懷德這兩邊也是討不著好處的」。

  「他是班長,自然有他的一套理論」

  李學武無所謂地說道:「等他看清的時候怕不是要晚了」。

  「嗯,很有可能」

  董文學點頭,道:「這種失控的可能性很大,尤其是在當前,鋼鐵學院的工作組形勢很有可能要延伸至軋鋼廠」。

  「這是必然的一個階段」

  李學武放下茶杯道:「前些年的哪次行動沒有工作組的存在?我看軋鋼廠爭論下來,終究要脫離楊元松的掌控」。

  「多事之秋啊~」

  ——

  李學武在董文學的辦公室一直聊到了下班的時間。

  婉拒了老師的宴請,言說今晚還有其他事。

  董文學知道李學武在鋼城還有私事,便沒有強求,讓自己的司機開車送了李學武。

  李學武也是約了七號上午的火車回京城,所以也請了司機在明天上午來接他。

  沒有跟著姬衛東等人一起回去,除了要跟董文學談話以外,李學武還要見見聞三兒等人。

  觀山路,周亞梅家。

  看見李學武從車上下來,付之棟抱著手裡的玩具從門裡跑了出來。

  「叔叔~」

  「呵呵,今天跑的比昨天慢了一秒鐘」

  李學武笑著伸手蹭了蹭乾兒子的小臉兒,笑著問道:「晚飯好了嗎?」

  「還沒有~」

  付之棟像是跟屁蟲似的在李學武的身邊小跑著,小嘴兒吧嗒吧嗒地說著今天家裡的事。

  「媽媽今天還是在收拾衛生,我也可以繼續上學了」

  「是嘛」

  李學武打開房門,讓乾兒子先進了,隨後一邊換鞋一邊問道:「回到原來的幼兒園,心情怎麼樣?」

  「嗯……還行吧~」

  付之棟跳上樓梯,站在跟李學武一平齊的地方,想了想,說道:「就是、就是這裡沒有燕妮了」。

  「你還挺念舊的」

  李學武笑了笑,走向客廳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聞三兒招呼道:「跟文學書記多說了一會兒」。

  「沒事兒,我晚上也沒事兒,早到一會兒沒啥」

  聞三兒見著李學武進來也是站起了身,卻是被李學武擺手示意坐下。

  在這邊李學武倒是沒有陌生感和拘束感,全當自己家一樣。

  將手包放在了壁爐的台子上,解了襯衫的扣子對著聞三兒問道:「怎麼沒帶三舅媽和新民來?」

  「大晚上的,來回不大方便」

  聞三兒用小手指撓了撓頭,他跟周亞梅見的不多,僅僅是上次的「合作」。

  這邊他也是沒怎麼來過,沒想到周亞梅家裡這麼富,或者是李學武在這邊安的家。

  看李學武這架勢對這邊是很熟悉的,包括那個孩子,他可不敢帶著老婆孩子過來,再說錯了話。

  李學武也看得出聞三兒的拘謹和不自在,跟在京城時不大一樣。

  「抽菸嗎?」

  「不了」

  聞三兒擺手笑了笑,說道:「你三舅媽也不讓我抽,說抽菸對肺子不好,也不知道打哪兒聽來的,你們家老太太抽一輩子了,也沒見咋地」。

  「呵呵」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這個可真沒辦法跟聞三兒解釋。

  這玩意兒也解釋不了,真就有九十多歲的老太太盤著腿兒坐在炕上抽著大菸袋。

  好麼,你不抽菸的都活不過她,要問煙齡,打小兒當姑娘那會兒就抽了。

  「還是少抽點兒好,嗓子也不舒服,容易上火」

  李學武把手裡的煙盒和打火機扔在了茶几上,示意了一下樓上,道:「我去洗個澡,換身衣裳,你先坐,別拘謹」。

  「快去吧,累了一天了」

  聞三兒笑著應了一句道:「不給我吃飽了不會走的」。

  李學武笑了笑沒再說什麼,手扒拉了一下乾兒子,道:「陪三舅姥爺嘮嘮嗑兒~」

  「好~」

  付之棟站在李學武的身邊,看著不算陌生的聞三兒應了一句。

  李學武走上樓前往廚房去了一趟,跟正在忙活的周亞梅說了多加兩個菜,隨後便上樓去了。

  聞三兒看了看上樓的李學武,又看了眼廚房的方向,這才把目光看向正坐在沙發邊看著自己的孩子。

  上次見著因為正忙著任務,也沒空理會,叫啥也沒說。

  這次李學武給定了下來,嘿,三舅姥爺。

  其實這也就是大街上論輩分的那個意思。

  不過在鋼城,李學武能讓孩子跟他論輩分,那這孩子和孩子他娘在李學武那一定是有些地位的了。

  他剛才自己坐在客廳的時候就觀察了一下,不能說是富麗堂皇吧,但至少跟他見過的那些別墅相比也差不到哪兒去了。

  跟李學武的那幢別墅比,又是一種風格。

  付之棟眨眨眼,看著聞三兒不知道聊啥,好半天才擠出一句:「三舅姥爺你擱哪來呀?」

  聞三兒:「……」

  ……

  當李學武換了棉麻褂子和短褲再下來的時候,周亞梅已經把晚飯準備好了。

  「開飯了,請三舅吃飯吧」

  周亞梅本想去樓上叫李學武的,見著李學武下來便說了一句。

  「知道了」

  李學武應了一聲,走到客廳,瞧見還在大眼對小眼的兩人,笑著問了乾兒子道:「陪三舅姥爺聊了點兒啥呀?」

  付之棟為難地看了看乾爹,皺著小臉道:「叔叔,咱們吃飯吧,我覺得吃飯更有意思」。

  「哈哈哈~」

  李學武笑著拍了拍他的小肩膀,示意他自己去餐廳。

  等回頭見著聞三兒站起身,笑問道:「騎車子來的?喝點兒白的行不?」

  「那就來一點」

  聞三兒笑著點點頭,道:「孩子挺有意思的」。

  「呵呵,跟他媽在家待的,有點兒認生」

  李學武從酒柜上挑了挑,選了一瓶開了封的汾酒。

  示意聞三兒一起往餐廳走,嘴裡說道:「年前我帶顧寧來這邊玩了幾天,就住在這邊來著」。

  說著話揚了揚手裡的酒瓶,介紹道:「我記得這瓶酒是我喝的,當時怕散味兒,還用了瓶塞子」。

  「沒事兒,咱們自己家人,還講究這個?」

  聞三兒一聽李學武帶著媳婦兒來過,頓時鬆了一口氣。

  早說啊,害得我白緊張了!

  他也是摸不准李學武在這邊是個啥情況,聞三兒知道這女人的身世,但不知道跟李學武是啥關係。

  現在看,這女人帶著孩子跟顧寧住了一段時間,李學武又帶著顧寧來過這邊,那這關係……有點亂啊。

  不過亂不怕,跟他沒關係,李學武這小子就好給他製造這種壓力。

  他也不是頭一次見著李學武的女人了,姓婁的那個就一直都是他給送帳本的。

  雖然現在不是他送了,但每次見著那位,他都警惕著,很怕自己說走了嘴。

  「呵呵,這句話說的對」

  李學武讓了聞三兒在餐廳坐了,從櫥柜上拿了兩個酒杯放在桌上倒滿了酒。

  這邊的餐桌跟李學武那邊的不同,是圓形的,而且不算很大,四個人吃飯正合適。

  上面還有很漂亮的水晶吊燈,聞三兒倒是打量了幾眼。

  周亞梅按照李學武的吩咐,又加了兩個菜,湊了四個。

  一葷三素,聞三兒看著菜就知道周亞梅的手藝不錯。

  「來吧,為在鋼城重逢,碰一個」

  「慢慢來,我可幹不了~」

  聞三兒用手輕搭了李學武一下,沒叫他干,因為自己還得騎車子回去,喝不得急酒。

  喝了一口酒,嘗了幾口菜,李學武才把話題打開。

  「霍永芳他們安頓好了?」

  「是」

  聞三兒放下了筷子,介紹道:「先跟著我學學人情世故,然後撒下去跟著大強子跑業務」。

  「嗯,可以,慢慢教,好好培養」

  李學武點點頭,叮囑道:「孩子生下來沒有好壞,長大了,環境影響了心性,可以判斷他的能力,卻是判斷不了他的未來」。

  聞三兒沒說什麼,關於十三太保的使用,兩人跟老彪子早有定義。

  另外,關於葉二爺那邊,李學武也是抱著寬容的態度,沒太在意他的私心。

  只是這邊怎麼用,以後用在哪兒,能給多少自由度,都看現在的觀察和後續使用過程中的判斷。

  李學武絕對不會給他們長久在一個地方工作的機會的。

  在成長中學習,在學習中鍛鍊,在鍛鍊中磨練品行。

  「張萬和送西琳她們去了吉城,沒四五天回不來」

  聞三兒主動介紹道:「昨天你帶來的那位,倒是叫張萬和很是緊張了一下」。

  「呵呵~有意思」

  李學武輕笑道:「見著葛林都沒緊張,丁萬秋有什麼好緊張的」。

  「不一樣,這能一樣嗎?」

  聞三兒跟李學武示意了一下,又喝了一小口酒,這才繼續道:「一個是不帶鞘的刀,一個是帶鞘的刀,他當然更怕老的這柄帶鞘刀,說不定啥時候就抽出來,防不住」。

  「那他為啥要防呢?」

  李學武吊了吊眼睛,用筷子夾了肉遞給了乾兒子碗裡。

  付之棟跟李學武笑了笑,使勁兒扒拉了幾口飯。

  「好好吃,別嬉鬧」

  周亞梅瞧見兒子跟李學武互動,也是提醒了一聲。

  付之棟倒是乖巧,知道叔叔有事兒,在飯桌上不能鬧,不能吵,媽媽說了便乖乖吃飯了。

  李學武這邊繼續道:「我看他還是尾巴根沒咔嗤乾淨,還想著回山上呢」。

  「呵呵,要不防著你才有鬼了」

  聞三兒吃了一口菜,失口笑道:「這次人事調整,吉城的老窩都叫你給端了,他不緊張你就要緊張了」。

  「這不是他要求的嘛,求仁得仁嘛」

  李學武看向聞三兒說道:「這種人匪氣過重,講究的都是那些江湖道義,沒有一點兒良心和人性,得時刻鞭策著」。

  「窮山惡水出刁民嘛,正常」

  聞三兒勸道:「我這邊緊盯著點兒,你那邊還是以懷柔為主,三地的人多多流動些,日子長了就好了」。

  「那您多辛苦」

  李學武就等著這句話呢,端了酒杯陪聞三兒又喝了一小口。

  聞三兒也知道今天自己來非得掉坑裡不可,不過他不跳坑,那他在鋼城就待不住了。

  「那邊一交接結束,就讓大春往京城去」

  李學武叮囑道:「我在京城也給你準備好了人手,具體的還不算清楚,不過都是年輕的好小伙子,你知道怎麼用吧?」

  「懂~」

  聞三兒笑了笑,說道:「把工作說的大大的,把得失說的小小的,把人說的好好的,把情分說的高高的……」

  周亞梅看了一眼正在跟李學武「匯報」工作的聞三兒,她對這人的印象就是滑。

  上次一起合作,她就覺得這人的處境太危險了,可人家愣是帶著她們逃出去了。

  據說這人又回來了,殺了個回馬槍,在這次李學武負責的案子裡立了功。

  今天他來,周亞梅也不知道怎麼招待他是好,只是見他不說話,便也就隨他的方便了。

  現在看來,這人跟李學武的關係還是很親近的,至少很多話李學武跟他說的很明白。

  李學武自然更信得過一些聞三兒,且不說同樣的生長環境,和老彪子那邊的感情。

  自打回來以後,兩人相處的還是很舒服的。

  最關鍵的還是聞三兒,處處尊重和理解,有的時候還會主動承擔責任。

  這也是李學武把他放在鋼城負責這麼大一攤勢力的原因。

  別看這邊說的是張萬和做主,可你看現在,張萬和敢跟聞三兒呲牙嘛?

  主動讓大強子把鋼城接收的業務和關係跟聞三兒匯報不說,自己更是跑上了船去,承擔起了船上人員的訓練和培養。

  這一次李學武叫聞三兒托話,老家山上的年輕人有願意跑江湖的,可以慢慢放下來,李學武都給機會。

  鋼城也好,京城也罷,只要好好干,那機會都是均等的。

  張萬河想的是,李學武哪裡會好心都用他的老家人,沒想到李學武一桿子直接扎到他腎上了。

  老家的店得給李學武的人管著,這就等於掐住了他的脖子,。

  所有下山的年輕人先見到的不是他這位掌柜的,而是那邊新到的女掌柜。

  渠道被人截住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而人員的去向更不是他來決定,京城還好,就怕李學武另有他處,反正不都是給他。

  其次便是聞三兒這次來了也說,京城將會有源源不斷的年輕人來鋼城討生活,船員會很快滿員,且碼頭也會熱鬧起來。

  吉城的管理鋼城的漢,財政大權在聞三兒手裡攥,京城來人還不斷,他這掌柜真難干!

  「用好大強子,善用京城和吉城的人,也要給鋼城的人機會」

  李學武點了點聞三兒面前的桌子,道:「到什麼時候,三足鼎立堅持的時間最久,搞兩邊對立,永遠站不住」。

  「嘿嘿,你是說那位運輸大隊長吧?哈哈~」

  聞三兒端了酒杯主動敬了李學武一口,杯子裡的酒沒了,也沒叫李學武再倒。

  「不能多了,回去不安全,你三舅媽惦記」

  「那成,咱們吃飯」

  李學武笑了笑,放下了酒瓶子,他喝酒從來不硬勸人多喝。

  感情可不是喝出來的,是培養出來的。

  周亞梅母子都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這會兒給李學武和聞三兒上了饅頭。

  聞三兒拿了饅頭笑著謝了周亞梅一句,同時也夸這饅頭做的好,渲軟適中。

  周亞梅卻是只是笑笑,並沒有做過多的客氣。

  李學武吃了一口菜,問道:「要不我幫你弄台車吧,出來進去的也方便些」。

  「算了,京城還好些,鋼城太招搖了」

  聞三兒想都沒想就要拒絕,他是什麼身份,哪裡能跟李學武比,還車,油都燒不起。

  「沒事,方便的很」

  李學武沒在意聞三兒的謹慎小心,他知道聞三兒在意兩人之間的身份和距離,不敢越過他去享受什麼。

  包括倒座房的經濟轉好,這幾個發小沒說,聞三兒也是從沒有張羅過要分紅,要分家啥的。

  按理說他都結婚了,有了媳婦兒了,是得為自己考慮了。

  可聞三兒這人也不知道是書看多了,還是自己想的明白,目光看的很長遠,很有股子押寶李學武的信心。

  「你抽空去學學車,就去煉鋼廠找許寧」

  李學武交代道:「以後去煉鋼廠的次數多,來城裡的次數也少不了,騎車子坐公交太浪費時間」。

  「呵呵,我這時間又不值錢」

  聞三兒見李學武執意要給他配車也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男人嘛,哪有不喜歡車的,尤其是開車,那滋味……

  嘴上客氣著,心裡卻是美滋滋的。

  不過李學武說是說了,聞三兒的腦子可沒發燒,這會兒吃著饅頭和菜,點頭道:「那車就放在碼頭,全當大家一起用」。

  「隨你」

  李學武看著聞三兒笑了笑,勸他多吃菜。

  要說車是好玩意兒,這李學武得承認,這個年代,即便是再往後倒幾十年,車也仍然是個好玩意兒。

  但他不甚稀罕,別說丈人給的,手裡繳獲的,就是廠里那車也是還在零星的弄著。

  成本價也才幾百塊,不加裝掛載件,收拾完了也才不到五百,給這邊配一台並沒有什麼。

  「到時候我讓調度用火車運道煉鋼廠,你自己去取」

  「嘿嘿,到時候我讓大強子去,這小子稀罕車」

  聞三兒不知什麼時候,鍛鍊了一副憨厚的笑容,只是臉上沒什麼肉,憨厚也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這話說的卻是叫李學武放下了心。

  人就怕被抓住弱點,也怕別人針對這種弱點對他好。

  聞三兒要在鋼城打開局面,就要用吉城的人,而吉城人的主力還是大強子。

  抓住了大強子的弱點,捨得把車甩出去勾搭大強子,聞三兒這路確實走寬了。

  看來鋼城之行的這兩次對他的鍛鍊很有用啊!

  存人失地,存地失人,事情永遠都是人干出來的,抓住人心才是管理者的核心技能。

  有見過世間最黑暗和痛苦,也見過平安喜樂的西琳在吉城,輔以能打敢殺的葛林,老成持重、廉頗未老的丁萬秋。

  吉城,李學武放心了,

  有老謀深算,虎踞龍盤的張萬河在鋼城,輔以初生牛犢、性情坦直的大強子,善用謀略、經歷頗多、懂得變通的聞三兒。

  再加上鋼城本地的地利,煉鋼廠許寧的照顧,鋼城,也穩了。

  東北布局的兩個支撐點有了,與京城三點聯動,剩下的李學武只要經營好京城,那便有了進可攻退可守的餘地。

  那麼,京城,能穩得住嗎?——

  「要不在這兒住一晚吧,也有電話,跟三舅媽說一聲不回去了」

  李學武站在門口看著要走的聞三兒臉還紅著,便留了一句。

  聞三兒擺擺手,道:「不成,她膽子小,我回京的那幾天都是叫了做飯的老嬸陪的她」。

  其實就算媳婦兒膽子大他也不想留,因為他膽子小。

  能見著李學武的女人也就算了,今晚就夠牛嗶的了,又吃又喝的。

  要真是留在這兒當電燈泡,那得趕上中午在,不然,早晚被滅掉。

  「家裡有房間的」

  周亞梅也收拾好了廚房走出來跟李學武一起送了聞三兒。

  嘴裡也是勸道:「您在這兒休息也方便的」。

  「算了算了,大月亮的,路也不黑」

  聞三兒不知道該咋稱呼周亞梅,只是笑著擺了擺手,客氣道:「學武知道,我這人沾上酒臉就紅,其實沒醉,不耽誤騎車子」。

  說著話還看了李學武一眼,想到剛才在客廳時候李學武對他的叮囑,便又對著周亞梅說道:「咱們是一家人,都別客氣」

  周亞梅捋了捋耳邊的頭髮,眼睛的餘光瞥了李學武一眼,笑著應了聞三兒的客氣。

  聞三兒推了車子,走出大門,對周亞梅說道:「電話都通著,以後家裡有難題了,就跟碼頭去電話,你三舅媽就在家,讓她來幫你」。

  說完又看向李學武道:「明天早上還要裝船,我就不去送你了,我走了,快進屋吧」。

  「路上慢點騎」

  李學武和周亞梅站在小院兒的門口,目送了聞三兒騎著車子過了街角。

  「怎麼論的三舅?」

  周亞梅跟著李學武往回走,見著李學武鎖了院門便問了一句。

  「是老彪子的親三舅」

  李學武隨口解釋道:「就是上次出去玩送你們回海運倉那個」。

  「想起來了,挺憨厚個人」

  周亞梅點點頭,道:「看著倒不像舅甥兩個,人卻是都不錯」。

  「呵呵,發小,感情深厚些」

  李學武拉開了房門,讓周亞梅先進,自己則是後跟了進屋。

  周亞梅能感受得到李學武對聞三兒的信任,將這邊的地址和電話告訴聞三兒,也是怕有個突然。

  今天晚上在這邊請聞三兒吃飯也是這個用意,介紹他們認識,也是讓聞三兒承個情,認個門。

  再有就是沒把她當外人,這也是聞三兒在離開前說的都是自己人的那句話的原因。

  當著她的面,李學武跟聞三兒討論的雖然不能說是什麼絕密的事情吧,但也足夠不為外人說的。

  且談論的都是鋼城的私事,包括人事和經營,她還聽見了幾個關鍵的人名。

  就算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可相關的單位名稱她還是分得清大小的。

  今天給足了聞三兒信任,也給足了周亞梅的信任。

  這讓周亞梅的內心哪裡能不滿足和感動。

  客廳,周亞梅拉上了窗簾,走回來收拾了茶几上的茶杯。

  看見李學武拿了壁爐上的手包,便勸道:「再洗個澡吧,喝了酒,瞧著你出了一身的汗」。

  「夏天就這樣」

  李學武沒所謂地拉開手包看了看,隨後將胳膊遞向周亞梅笑道:「不信你摸摸,越是夏天越好出汗,但身上涼快的很」。

  周亞梅瞥了他一眼,拿著茶杯出廚房了。

  李學武也是歪著腦袋笑了笑,拎著手包上了二樓。

  還是上次他住的那間客房,將手包里的M1911拿出來檢查了一下,按照習慣的方式擺在了床頭柜上,這才躺了下來。

  剛想關了床頭上的檯燈,卻見房門打開,周亞梅手裡拿著睡衣走了進來。

  好像沒看見李學武似的,邁步過了床尾往衛生間去了。

  李學武靠坐在床頭,看著這娘們兒夢遊似的發瘋,也是無奈地按住了額頭。

  聽著衛生間的嘩啦聲,李學武又跳下床,走到衛生間的門前敲了敲,問道:「需要搓澡嗎?」

  「……」

  「咔噠~」

  周亞梅躲著身子打開衛生間的門,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想幹啥?」

  「你唄~」

  李學武推了門便走了進去,隨後用腳磕上了門,衛生間裡又響起了嘩啦聲。

  ……

  「孩子睡著了?」

  「嗯」

  周亞梅慵懶地躺在李學武的身邊不想動彈,也沒了力氣動彈。

  這人不是屬狗的嘛,怎麼跟驢似的……

  「學校的事情怎麼安排的?」

  李學武也沒吸菸,只躺靠在枕頭上,側臉看了看周亞梅,道:「要不就轉去煉鋼廠上學吧」。

  「太遠了,這邊也不麻煩」

  周亞梅枕著李學武的胳膊,抓著他的大手不願鬆開。

  因為只要鬆開,這隻大手就會亂抓。

  「隔壁的張院長還說我可以繼續去醫院上班,雖然還是臨時的,但也有工資,足夠養活我們娘倆的」

  這麼說著,周亞梅翻過身子正對著李學武問道:「你不想我去上班?」

  「隨你」

  李學武低頭看了看周亞梅,先是回了一句,隨後又有些顧慮道:「只是現在形勢不大好,我的建議是暫時不去上班」。

  「可是……不是只在京城嘛?」

  周亞梅支起身子,有些錯愕地看著李學武說道:「鋼城離的這麼遠,我就只是臨時的工作也會受到影響?」

  要說錯愕,李學武更應該錯愕才是。

  今晚還想不想睡了?!

  周亞梅也見到了李學武的目光,嗔著捶了李學武一下,氣道:「跟你說正經事兒呢~!」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心道:要說正經事,是應該敞開胸懷,坦坦蕩蕩,但也沒必要這麼坦蕩,有點過分了。

  「正經,正經」

  李學武點點頭,嘴裡嘀咕了兩句,回道:「具體的誰看得清,也是防備著,總不好為了那點兒錢把命搭上」。

  「這麼嚴重?」

  周亞梅本還氣著李學武的不著調,但見他這麼說,又皺起了眉頭。

  「我跟之棟在這……」

  「走一步看一步吧,低調些,儘量少跟外面的人接觸,有事兒我會叫人來」

  李學武嘆了一口氣,又叮囑道:「一般的事就找聞三兒,覺得不好辦的就給煉鋼廠許寧打電話」。

  「這……我…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周亞梅伸手摟住了李學武,聲音有些低沉地問道:「我是不是應該聽你的,留在京城」。

  「都一樣,風吹起來哪裡管你在哪兒」

  李學武用手拍了拍周亞梅光潔的後背,說道:「你不是研究心理學的嘛,也試試能不能寫書,等條件允許了,就發表出去」。

  「那我還不被你養廢了」

  周亞梅聽出了李學武的言外之意,這是叫她不要出去工作,還是像以前一樣,由著李學武來養她們。

  不過想到李學武剛才面對自己那些問題時候的態度,她也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最好聽李學武的。

  「我要是一輩子寫不出書來,賺不到稿費,你就養我一輩子吧」

  「算了,要不你考慮考慮種地吧,我朋友那……」

  「去你的!你就是不想養我!」

  周亞梅嗔著擰了李學武一下,隨後抬起頭,看著李學武的眼睛問道:「你明天走?還什麼時候回來?」

  「嗯,不確定,以後可能次數會多吧」

  李學武撫了撫周亞梅的頭髮,低聲道:「這邊的工作以後會逐步增多,說不定過幾年我得來這邊工作一段時間呢」。

  周亞梅沒有再說什麼,她不會要求李學武什麼,更沒有資格要求李學武什麼。

  只是摟著李學武爬了起來……

  ……

  清晨,鋼城的昨夜微微涼。

  李學武用手撓了撓眉頭,有點兒癢,耳邊卻是傳來了「咯咯咯」的笑聲。

  也沒睜開眼睛,李學武伸出手便把乾兒子抄在了懷裡。

  「哈哈哈~」

  付之棟被逗的大笑了起來,躲著李學武的咯吱。

  「之棟,不是讓你叫叔叔吃飯嘛,又鬧」

  周亞梅聽見樓上的動靜走了上來,站在房間門口看著嬉鬧的兩人無奈的嗔了一句。

  「快起吧,都幾點了,之棟要上學,你還要趕火車的」

  李學武這會兒鬆開了乾兒子,對著門口風情萬種的周亞梅無奈地打了個哈欠。

  我起晚了啥原因你自己不清楚?

  李學武算是知道曠日持久是啥意思了,上次秦淮茹就給自己來了這麼一下子。

  要說沒結婚的大姑娘不能碰,這單身久了女人李學武也奉勸諸位少碰,一般人把握不住。

  「叔叔,今天你就回去嗎?」

  付之棟見著媽媽說趕火車便從床上爬了起來,看著李學武滿臉的不舍。

  站在門口的周亞梅瞧見兒子的模樣也是有些落寞。

  離人難留,別緒難拆。

  「叔叔得工作啊,就像之棟一樣得上學啊」

  李學武下了床,伸手抱起了嘟著小嘴走到自己跟前的乾兒子。

  付之棟低垂著小臉兒,看著手裡的小手槍,也不回應李學武,只是周亞梅看著兒子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呵呵,叔叔還得來呢」

  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沒叫要走過來接兒子的周亞梅抱,而是自己抱著付之棟往衛生間走去。

  周亞梅看著低聲哄著兒子,頭抵著兒子耳邊低聲說著什麼的李學武,感覺內心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尤其是看著摟著李學武脖子,低頭跟李學武小聲說著悄悄話的兒子,那副小模樣實在可憐。

  她能給兒子吃飽飯,能給兒子洗衣服,教他文化知識,能給他一個溫暖的家,卻是始終代替不了爸爸的角色。

  等李學武兩人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周亞梅已經見著兒子不哭了,看著是又洗了臉,只是兩人的身上都跟鴨子似的,沾了水。

  「怎麼跟孩子似的,連自己都伺候不好嗎?」

  周亞梅早抹了臉上的眼淚,笑著嗔了李學武一句,從李學武懷裡接了兒子放在了地上。

  「去吧,下樓吃飯去,讓叔叔換衣服」

  「媽媽幫叔叔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