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要不試試東北話?
乘務員其實是乘客叫來的,就是看不慣聞三兒大爺似的訓著兩個業務員。
但乘務員不能管人家單位的事兒不是。
雖然乘務員走了,可周圍的人都吊著眼睛看不上聞三兒的。
聞三兒看了看大春兒遞過來的水壺,問道:「你也認同我的話?」
「當然了,您是經理,當然比我們看的遠,懂的多了!」
大春兒的手都舉累了,現在滿大爺想說什麼他都依著,就想看見滿大爺喝水。
「你是個好同志啊!」
聞三兒拍了拍大春的肩膀,順手就要去接大春手裡的水壺。
大強子還是沒忍住,臉轉了過來,視線盯住了大春兒的手。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啊!
大春兒現在也很激動,欺騙的這種感覺太好了。
只見這位滿大爺伸出的手從大春兒的肩膀慢慢往下,往下,再往下。
眼瞅著往下伸過了水壺,在兩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從座兒低下又掏出一個水壺。
「哼!」
聞三兒蔑視了兩人一眼,隨後嘀咕道:「乾等你們也不回來,我自己又重新打了!」
大強子:草!
大春兒:碼的!
大強子和大春兒傻眼了,這孫子是賣水壺的嗎?
聞三兒他們這一夥兒人打小兒就是壞人的祖宗,看誰都是自己壞過的人,還能叫人壞回了去?
就拿李學武來說,外面的水從來都不會喝的。
這聞三兒壞事乾的更多,他就更不敢喝別人的水了。
「哼哼!」
聞三兒瞥了兩人一眼,哼聲道:「出來忘帶水壺了吧?現在一定很渴了吧?喝吧!」
說著話拿著自己的水壺喝了一口,隨後示意了大春兒手裡的水壺一下。
「喝吧!那水壺就是給伱們倆準備的」
聞三兒說完又躺了下去,嘴裡碎碎念道:「我呀~刀子嘴,豆腐心,說是說你們的,還能叫你們受了苦?」
這時候旁邊座位上的男同志點頭附和道:「確實啊,剛才見你們領導訓人,我還說他咋這樣呢,沒想到是個好人啊!」
「就是!」
坐在對面的老幹部模樣的人接茬兒道:「年輕人總嫌領導嘮叨,其實都是為了你們好!」
「這樣體貼下屬的領導難得啊!」
大強子看了看大春兒,又看了看大春兒手裡的水壺。
「大春兒,領導為了你好呢,你喝吧」
「強哥~」
大春兒現在的臉都綠了,這……這傻強什麼人性啊這是!
嘴裡叫著強哥,一臉的苦瓜相還不得不擺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我不渴呢,要不你先喝?」
「哎,你不渴,我也不渴呢!」
兩人在這兒死道友不死貧道地推著,坐在一邊的人又說上了。
「這時候好人難做著呢!」
「是唄,嘖嘖嘖~」
現在周圍看熱鬧的人看這兩人的眼神都不對了,這不是不識抬舉嘛。
這會兒車廂里的人都熬夜熬的不行了,正巧有個聊天的話題,難得的開始了交談。
車廂里人談論的風向從看不上那個經理到現在的鄙夷兩個辦事員,發生了奇妙的逆轉。
大強子和大春兒看著手裡的水壺就像一瓶鶴頂紅一般。
鶴頂紅還無色無味呢,這尼瑪……
咳咳~騷得慌啊!
這時候聞三兒躺在座椅上給兩人來了一個最後一擊。
「你們不會因為我訓你們,對這壺水做了什麼吧?」
「沒有沒有!」
「沒有沒有!」
兩人驚慌失措地連連擺手,大春兒嘴裡更是忙不迭地說道:「那哪兒能呢!」
「是嘛?」
聞三兒眯著眼睛看著兩人拙劣的表演,臉上儘是失望。
「那把水壺還給我吧,我喝!」
車裡人現在看著兩人都豎起了眉頭,尤其是坐在對面的老幹部,一臉的憤慨。
「世道變了,人心不古啊!」
「是啊……」
聞三兒這一句算是得到車廂里眾人的共情了,無不在談論這兩個辦事員的壞心思。
大春兒攥著手裡的壺就像攥著手榴彈一樣,乾笑著對要喝水的滿大爺說道:「這……這不是給我們倆了嘛,咋能往回要呢」。
如果他們剛回來那會兒這位滿大爺要喝,他們舉雙手雙腳贊成。
甭說給他喝,就是餵他喝都成。
可現在不成了!
現在大家都看過來了,懷疑他們了,這要是讓滿經理喝了尿,他們還指不定挨什麼收拾呢。
這個時候的人可有股子強烈的公德心的。
大強子懟了大春兒一下,瞪著眼睛示意他趕緊喝。
大春兒則是回了一個眼神,你怎麼不喝?!
聞三兒見兩人擠眉弄眼的,便轉過身子悶聲道:「下一站下車吧,這趟差不用你們了」。
得,今天就算這水壺裡真有鶴頂紅他們倆也得喝了。
要是因為這麼點兒嗖吧事兒被攆回去,日子甭想過了。
「拿來!」
大強子咬咬牙,搶過大春兒手裡的水壺就要喝,卻是被大春兒一把抓住。
「強哥!這……這裡有……」
「那你來喝!」
大強子真講究兒,大春兒一拉便又將水壺送了回去,示意傻春兒喝。
大春兒傻眼了,我特麼就跟你提醒一嘴,你當我跟你客氣呢?
現在壓力到了大春兒這邊,看手裡的壺一眼,看大強子一眼,再看躺著的滿大爺一眼。
「喝呀,你不是渴了嘛」
大強子伸手抬了抬大春的手,示意他趕緊喝。
大春兒無奈,顫顫巍巍地捧著水壺,就像和珅喝御賜的鴆酒一般。
「嘶~」
這一口甜似甘泉,這一口清冽爽胃,這一口瓊漿玉液,這一口……噦!
大春兒將水壺推給身邊的大強子,捂著嘴就往廁所跑。
到了廁所一口吐了出來。
他們一晚上沒吃飯了,胃裡哪有東西。
大春兒乾噦半天,最後呸了一口,吐出一塊砂礫。
碼的!這王吧蛋有尿結石!
站在車廂里的大強子看了看跑出去的傻春兒,又把視線看向了躺著的滿經理。
他想的是,我們這邊受罰也受了,您老是不是該收回成命了?
可這位滿大爺躺在那裡紋絲不動,誰敢相信他睡著了?
得,這是要看自己喝呢。
大強子沒辦法,一口悶了下去,都沒敢唑麼滋味。
剛走回來的大春兒見到這幅場景,再次捂著嘴往回跑。
「噦~」
他沒有傻強喝的多,但比傻強噁心的厲害。
太特麼狠了,要不怎麼說掌柜的把他帶在身邊呢。
人不狠,站不穩,大強子這下算是豁出去了。
就連躺著的聞三兒都不得不佩服這個狠人。
「哎呀,你們倆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聞三兒坐起身子,瞪著兩人說道:「明知道裡面使了壞還喝,傻啊!」
說著話拍了大強子一巴掌,示意他趕緊去廁所。
「趕緊去打新水漱口去!」
大強子現在殺了這孫子的心都有了。
逼我們喝的是你,現在出來做好人的還是你!
聞三兒不管那個,推了他一把,道:「別跟這兒愣著了!這味兒忒濃了!嚯!」
大強子叫聞三兒這麼一說也忍不住了,拎著水壺就往門口跑。
車上的人看向這兩人的表情都是罪有應得,看向聞三兒的眼神又都是好人一生平安。
聞三兒他們這種蔫壞損都修煉成精了,做壞事從來留的都是好人名。
因為好人難做嘛!
「看看外面的雪!」
李學武指了指窗外飄下來的冒煙兒雪,對著坐在對面兒的姬衛東說了一句。
姬衛東起初不大感興趣的,隨意地轉回身看了一眼,見外面的能見度低的嚇人了,這才趴了過來。
「怎麼這麼大!」
說著話還用手呼嚕了一下窗玻璃,手捂著眼睛往外面看去。
「愛我草!這雪真嘰霸大哎!」
「……」
李學武無語地看了看對面的姬衛東,輕聲說道:「用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可好?」
姬衛東轉回頭看了看一車人的驚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你這不夠有氣勢」
「你特麼嘴真硬!」
李學武不搭理姬衛東,拿著手電筒往外面照去。
這大雪天,站崗都是個問題了,外面崗哨的同志們要辛苦。
因為天氣的原因,列車的崗哨是十五分鐘一輪換,可還是抵不住的寒冷。
弓背的風最硬,李學武已經叫同志們固定崗變流動崗了。
他現在盯著的方向是弓內的方向,這邊是個窪兜兒,大雪慢慢的隨風都積攢到了這邊,眼瞅著雪面兒要上到鐵軌一平齊了。
「哎!看看!」
姬衛東趴在窗戶上,手指點著外面對李學武說道:「你看看是不是來人了?」
「花眼了吧!」
李學武笑道:「你還真覺得大雪天的天山來個邊疆姑娘啊!」
「滾!」
現在姬衛東的面前不能提姑娘二字,容易走火。
「你看看,遠處真的有東西在動」
李學武觀察的範圍一直都是天色和雪色能映照的地方,還真沒有像姬衛東那樣往遠處看。
照著姬衛東指點的方向,李學武用手電筒晃了晃。
「好像還真是~」
李學武遲疑了一下站起身,趴在窗戶上仔細看了,天邊真的有一片白花花的在涌動。
「是不是雪啊?」
李懷德的眼睛也紅著,這會兒正端著茶杯在那兒吸溜著。
「不大像,我得讓他們準備一下」
李學武搖了搖頭,走到電話機旁,打給了前後車,讓他們把輕機槍的方向調轉了,衝著那邊。
隨後穿了毛皮衣服帶著人跳下車,按個兒崗哨通知注意來人的方向。
望山跑死馬。
雖然在火車上看見那邊來人了,可等到真看清楚的時候,李學武他們都吃了一頓飯了。
「好像是牧民」
「這大雪泡天的也能放牧?」
李學武不信地搖了搖頭,拿著望遠鏡開始觀察了起來。
還別說,姬衛東這眼睛還真不白長,那幾個人前面可不就是一群牛羊嘛。
「這是準備趕去吃啥?吃雪嗎?」
李學武連毛皮衣服都沒脫,為的就是等這些人來。
這伙兒人也不客氣,趕著牛羊就進了火車的這個窪兜兒處,隨後有人騎著馬往這邊趕來了。
李學武看馬肚子都蹚著雪了,這下面的雪得多深,人下去可能就剩肚子以上在外面了。
「我去會會他」
李學武將胸口別著的手槍拎了出來,抬腿兒就下了車。
他是保衛幹部,這種事兒就應該他來做。
看見這邊車廂下來人,騎著馬那人也微微調轉馬頭的方向往這邊來了。
李學武就這麼站在路基上,等著對方的到來。
「吁!~」
來人穿的比李學武還嚴實,如果不是下馬後摘了面罩,李學武都分不清這是男是女。
「?」(同志?)
「」(您好)
「???」
李學武沒聽明白對方說的啥,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們是漢族的同志,車上沒有邊疆的同胞,請見諒」。
他又不是超人,什麼話都會說,他就會說英語和俄語。
英語是前世學的,俄語這一世學的,要不試試東北話?
李學武也沒管對方聽不聽的懂,一頓說啊,給站在車門口的姬衛東逗得呵呵直笑。
對方聽見李學武的話一愣,隨即笑了開來。
「您好,遠方的客人,歡迎來到哈密」
李學武聽見對方的話也趕緊學著對方的招呼方式回了一個禮節。
「不算客人,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都是老鄉,哈哈哈!」
對方顯然是能聽懂漢話的,見李學武這麼說,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叫巴吐爾,是天山牧場的牧民」
這位巴吐爾拉了一下被風吹的不安分的馬,繼續給李學武介紹道:「我們出來放牧,突然遇到大雪,實在不敢走了,只能沿著鐵路線走」。
李學武掏出煙給這位邊疆漢子遞了一根。
他也不確定對方會不會抽,可這不就是男人之間的禮儀嘛。
這位巴吐爾顯然是會抽菸的,接過李學武的煙道了一聲謝,由著李學武給點上了。
「看見你們車停在這兒,就想著過來避避風,等雪小了再走」
李學武給自己點了煙,抽了一口看了看圈在這處避風窪兜兒里的牛羊,一股子膻味撲了過來。
巴吐爾期盼地看著李學武的眼神,很怕李學武把他們驅趕走。
這麼大的雪,他們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了,眼前這趟列車就是他們生的希望了。
「你們有幾個人啊?」
李學武收回目光,看著巴吐爾問道。
巴吐爾則是伸出巴掌回道:「算上我,五個人」。
李學武看了一下馬上,道:「先等等,我問一下領導」。
「好!」
巴吐爾顯然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溺水者,哪裡會嫌棄多等這麼一會兒。
回到車上,李懷德和姬衛東已經在等著李學武了。
在聽了李學武的匯報後,兩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他們拉的這趟是秘密專列,還能讓外人靠近了?
甭說李學武,就是李懷德都得挨收拾。
可不讓對方靠近,那可是公方的牧場啊,這些牛羊都是公家的財產。
再一個,這下面的可都是邊疆的牧民啊,出了事兒是要擔責任的。
這種事兒就沒有小事兒,尤其是某些勢力的惡意曲解和宣傳。
「怎麼辦?」
李懷德抬起頭看向了李學武,想問問李學武的意思。
李學武一咧嘴,這特麼老混蛋灌死他都不多,都這會兒了,還想著讓下邊兒人擔責任呢。
「我是保衛幹部,立場要站在安全上面,我覺得不能留他們」
李學武也是損,他明明知道李懷德不敢攆那些人走,還這麼說。
就是不想背這個責任,因為他篤定李懷德不敢讓他去攆人。
這個車上李懷德級別最大,攆了人,出了事兒,一定是李懷德擔責任啊。
所以這會兒李懷德皺了皺眉頭,又把視線看向了姬衛東。
可這會兒姬衛東眼珠子通紅,看著外面的羊嘀咕道:「這玩意能吃,也能……」。
李懷德哪裡不知道這小子要幹啥,趕緊對李學武說道:「想想辦法,搞定他們,不能攆,也不能出危險,還得保密」。
「那就只能都給請上車了」
李學武無奈地說道:「他們帶著武器呢,只有上了車才安全」。
「那就讓他們上車,武器留在下面」
李懷德坐在硬座上,大手一揮,立即做了決定。
「是」
李學武得了命令便是一轉身,等下了車,給巴吐爾說了李懷德的意思。
「好好,沒問題」
巴吐爾笑著上了馬,可並沒有騎,而是直接站在了馬背上。
也不顧下面的馬還在晃悠呢,揮手對著遠處的四人示意來這邊。
這些牧民都是從小長在馬背上的,這種平衡感真的沒的說。
巴吐爾跳下馬背,給了李學武一個擁抱,嚇的李學武手裡的槍攥了攥。
「感謝朋友」
「不客氣」
李學武笑了笑,自我介紹道:「我叫李學武,是這趟車的保衛長」。
介紹完,又看了看這些牛羊問道:「他們都過來了,這些牛羊不會亂跑吧?」
「不會!」
巴吐爾很是自信地說道:「牲口比人還聰明呢,知道哪裡背風」。
兩人站在車下聊著,等著那四人騎著馬繞了過來。
等四匹馬馱著人從路基上趕到車廂時,李學武已經跟巴圖爾很是熟稔了,有說有笑的。
「這是我弟弟哈吾勒,這是我侄子哈迪爾,這是我兩個兒子,迪雅爾,賈瑪勒」
知道李學武是漢人,記不住他們那麼長的名字,巴圖爾介紹的時候直接說了名字。
「歡迎邊疆的朋友」
李學武笑呵呵地與四人擁抱了一下,隨後便請了五人上車。
在李學武示意武器要留在馬上的時候,哈吾勒猶豫著跟巴吐爾用維語說道:「阿喀,他們有輕機槍」。
李學武聽不懂他說什麼,但是看出了他的猶豫和忌憚的眼神。
這會兒李學武的手一直都沒有離開兜里的手槍,眼睛眯眯著看著幾人。
不止李學武,現在有好多槍口對著這邊,如果他們有什麼危險的舉動,那就熱鬧了。
「哈吾勒!」
巴吐爾很是認真地跟弟弟說道:「朋友的邀請是真誠的,那槍口就不是對著我們的,我們的心不是真誠的,那不是對著我們的槍口也是對著我們的了!」
這話巴吐爾是用漢語說的,就是怕李學武想歪了。
這句話說的雖然拗口,但李學武還是能聽明白的,哈吾勒也聽得懂。
再次看向了李學武,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放在了馬背上的兜子裡。
隨後帶著兒子和侄子上了車。
巴吐爾是最後一個上去的,歉意地跟李學武握了握手,隨後被李學武請著上了車。
車上的溫暖一下子給這幾個人干蒙了。
他們從外面零下幾十度的氣溫下猛然進入到零上二十度的空間中,幾個人的臉都紅了。
這可不是他們害羞了,而是身體的自然反應。
李學武手比劃著名示意幾人坐下,帶著巴吐爾給李懷德和姬衛東介紹了。
巴吐爾顯然跟漢人交流的多,知道坐在車窗邊上的這位中年就是這趟列車的負責人了。
「遠方的朋友您好,歡迎來到天山腳下,感謝您的慷慨幫助」
李懷德站起身虛扶了微微鞠躬的巴吐爾,示意他坐在對面的硬座上。
李學武知道李懷德要跟這牧民聊一聊,了解一下當地的情況的。
「巴吐爾同志坐吧,這是我們的領導李同志」
金耀輝這會兒端了幾杯茶過來,放在了這些牧民的眼前。
顯然是在外面遭了罪了,五人都捧著熱茶開始喝了起來。
李學武則是去電話機那邊給前後車頭打了電話,安排後續的警戒工作。
李懷德等幾人喝了兩杯熱茶,看著對面的巴吐爾放下茶杯這才問道:「怎麼這麼大的雪還出來放牧?」
「唉~」
巴吐爾嘆了一口氣,道:「我們也不想的,可牧場都被大雪覆蓋住了,牲口們吃不著東西,要餓死了」。
李懷德聽見這話看了李學武一眼,意思是這收音機里的消息並不虛的。
李學武則是眯著眼睛問道:「這兩場雪對牧場造成的損失大嗎?」
「太大了」
巴吐爾垂頭喪氣地說道:「雪蓋草場,牲畜無法吃草,人工補充飼料又少,再加氣溫驟降,畜群日漸瘦弱,母畜流產,成畜和幼畜成批死亡,唉~」
李懷德對著金耀輝示意了一下,讓秘書給這些人準備飯。
不用問了,這種天氣,在外面還能吃著什麼熱乎的。
「不少牧民帳篷被壓垮,交通斷絕,急需的糧食、燃料、藥品運不進來,我們就是等不起了,這才出來找機會的」
巴吐爾一個人說的難過,他的兄弟和子侄坐在硬座上聽著,眼神偷偷打量著車裡的人和物。
這幾個人別看在下面的時候顯得很野性,可上了車卻是顯得很乖巧,很憨厚,傻傻的。
當然了,這可能跟前後車廂門站著幾把五六式有關係。
也有可能跟車上兩個兔子精有關係。
這會兒李懷德和姬衛東都是一天一宿沒睡了。
又喝了那麼多大補酒,這會兒眼珠子紅彤彤的就像是兔子成精了一般。
兩人都是穩穩地坐在硬座上,邊疆朋友來了也是彎著腰打的招呼。
給巴吐爾他們搞的很是不好意思,這漢人朋友太客氣了。
不大一會兒,米粥饅頭配鹹菜被值班員端了上來。
巴吐爾見車上給他們準備了熱茶還端來了伙食,不由得感動的落下淚來,抓著李懷德的手不住地道謝。
金耀輝要提醒巴吐爾注意一下,卻是被李懷德用眼神制止了。
「我就是喜歡邊疆人民的這種淳樸善良」
巴吐爾喝了一口熱米粥,感謝著說道:「看您就是一位心地善良、和藹可親的領導」。
「哈哈哈!」
李懷德能得到「淳樸」牧民的誇讚還是很高興的,就連那紅彤彤的眼珠子都不那麼嚇人了。
巴吐爾轉頭對著大兒子說道:「迪雅爾,去把凍死的那頭羊取來,給朋友們嘗嘗咱們的羊肉」。
「可使不得!」
李學武客氣著說道:「我們可不能吃您的這羊肉,要犯錯誤的」。
巴吐爾擺擺手,笑道:「漢人幹部常說來而不往非禮也,要收下的!」
說著話拿著饅頭對著李學武示意了一下,繼續吃了起來。
他們應該很久沒有吃飯了,值班員熱了兩回饅頭才讓對方吃了個夠兒。
期間那個迪雅爾扛回來一頭剝了皮的羊,顯然凍死的時候就給剝了皮了。
雙方在一團和氣的氛圍下邊吃邊聊,李學武站在窗邊聽著車裡的談話,眼睛一直沒有離開窗外。
姬衛東坐在另一處硬座上,眼睛也是看著外面,他現在看啥都像韓雅婷了呢。
要不怎麼說年輕小伙子火力壯呢。
于敏開車到了關山路附近的時候,在這邊監視的一個小伙子從一處破爛房子後面繞了出來上了車。
「於哥,您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我還不是不放心!」
于敏看了這年輕人一眼,隨即說道:「上次帶你去盯梢,你特麼就給睡到大天亮!」
「呵呵」
這小伙子傻笑了兩聲,隨後說道:「這次我可沒睡覺,一直盯著來著」。
「有什麼情況嗎?」
于敏拿著望遠鏡看了看,那處別墅黑著燈,靜悄悄的。
「沒有,昨晚兩人在客廳里聊了一會兒,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至於吵沒吵架我就不知道了」
「正常!」
于敏努了努嘴,握著望遠鏡邊觀察著邊說道:「女人就是這麼不可理喻,昨晚那小娘兒們准生氣了」。
「一個付家人,一個付家的背叛者,不吵架才怪了!」
「於哥,還是您懂的多啊!」
這小年輕已經從于敏身上聞見了脂粉氣,就知道這混蛋從女人身上剛下來的。
「呵呵」
于敏輕笑了一聲,邪笑著放下了手裡的望遠鏡說道:「要用腦子想,不能總憑著力氣吃飯不是?」
他這就是在手底下人面前吹牛嗶呢,他知道的這些都是他打聽到的。
昨晚從這兒回去就趕緊通過上面的關係給京城去了電話,讓那邊連夜查付斌的這個外甥女。
剛開始對方篤定地說付斌家哪有這個人啊,是老兩口一起住的。
于敏的上面都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有問題了。
可于敏不信邪,說他的直覺不會錯,讓京城那邊細查。
這一查就是大半夜,于敏在情婦的家裡都等的累了,這才接到了消息。
京城那邊確實搞錯了,付斌和愛人住的那個樓是幌子,還有確切地址。
在那處院子是有個個頭兒不高,胖的呼兒的姑娘照負責顧起居來著。
于敏興奮地爬起來就給上面匯報了,至於姑娘還是女人,于敏覺得誰都沒有他看的准。
電話里京城那邊說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查出來,案子現在拘押的人里沒有趙文華的外甥女,宅子現在封著。
當時辦案的部門好多,都沒說的清人哪兒去了,東西丟沒丟也不知道的。
因為是無關緊要的人,所以也沒人去追查這個親戚。
準是了!
于敏很是確定地跟上面說這個絕對是從付家跑出來的外甥女了。
目的嘛,很簡單,付家唯一一個後代就在鋼城。
付斌那個老傢伙不會不給家族的後輩留東西的,加上付海波先前留下的。
「哈哈,關哥,咱們這次要發了!哈哈哈!」
這就是于敏當時的心態,這是他發現的線索,也是他費勁巴力查清楚的,當時就睡不著了,直接來了這邊。
他現在恨不得直接帶人闖進去,逼著兩人把錢在哪兒說出來。
可他還有理智存在,京城的電話不僅僅帶來了這個外甥女的消息,還帶來了付家上面有人的消息。
案子一直審到現在還沒判呢,說是好多人都卷到裡面了,誰敢亂動誰就是找死。
于敏求的是財,哪裡會以身犯險。
他現在就是要觀察觀察,到底有沒有人跟過來,或者本地有沒有人幫著她們轉移財產。
從昨天晚上這個吳鳳賢嘴裡漏出的那句話,于敏知道,這個女人來鋼城絕不會是來串親戚或者避難來了。
「等這一……」後半句話到底是什麼呢?
周亞梅為什麼要攔著不讓她說出來呢?
這裡面跟周亞梅又有什麼關係呢?
于敏的腦子都要炸了,他現在都想進去給樓里按個竊聽器了。
但他不敢啊,那李學武是幹什麼的,他一清二楚。
要不聶連勝怎麼說他是狗呢,小心謹慎慣了的,不見兔子不撒鷹。
「於哥,那啥,你看我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呢,啥時候帶我去玩玩兒?」
「你?」
于敏吊著眼睛看了一眼身邊的小年輕,冷笑著問道:「玩兒啥?」
這小年輕的明眼看出于敏不高興了,躲閃著眼神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俱樂部歌舞團?」
小年輕的聽見這個詞立馬抬起了頭,眼睛瞪得亮亮的。
「草!」
于敏轉頭看向了前面,伸手拍了身邊的小年輕頭一下。
「別特麼胡思亂想了,那種的我都吃不上」
小年輕的不服氣,低聲道:「我沒能跟,您還不行?」
「呵呵!」
于敏拿著望遠鏡繼續往前看著,嘴裡回道:「我算個屁,看看還行,聞味兒都不行,那都是給大人物準備的伙食」。
這小年輕的顯然見識過那種世面,嘀咕著說道:「啥時候您也成為大人物,我好借借光啊」。
「嗤~」
于敏聽見手底下人的話不由得笑出了聲,轉過頭看了一眼,又繼續盯著前面了。
「務實點兒,跟著我好好干,攢兩年錢,回村里把二妮娶了,老婆孩子熱炕頭多好」
「是,於哥」
小年輕顯然是于敏同村的,很是聽于敏的話。
上次闖了禍于敏也沒收拾他,就是這麼個原因。
「哎,於哥,你上次讓我打聽的那個鐘家,我好像發現點兒東西」
「什麼東西?」
于敏端著望遠鏡皺著眉頭轉過來看著自己的小弟問道:「我不是不讓你打聽了嘛!」
「是,您說完我就撤了」
這小年輕很怕于敏,縮著脖子說道:「是我無意間看見的」。
「說!」
于敏皺著眉頭簡單地命令了一句。
這小年輕湊過來要小聲地匯報,卻是被于敏不耐煩地照著腦袋又打了一巴掌。
「你特麼彪啊!這特麼在車裡呢!」
「大半夜的,你說話誰能聽見啊!鬼啊!」
「哦哦」
這小弟也是尷尬地撓了撓頭,他自覺的這麼匯報會增加消息的神秘感呢。
「就是鍾家那個姑奶奶,好像跟聶隊搞在一起了」
「啥玩意!」
于敏的聲音差點把車玻璃震碎了,瞪大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手底下人問道:「什麼特麼叫好像,什麼特麼叫搞在一起啊!」
這小弟也想到於哥會驚訝,沒想到這麼驚訝。
「我就看見鍾家的那位上了聶隊的車,兩人就往外面開,我正好閒著就跟上去了」
「然後呢?!」
于敏現在也沒有心情追問這小子為什麼會閒了。
「然後車就停青年街的胡同里了,我走近了看了,那車晃的厲害」
這小弟咧咧嘴,乾笑著說道:「那兩人總不能在車裡摔跤不是?」
「草擬大爺的!」
于敏上手就給小弟一巴掌,隨後抓著脖領子厲聲問道:「你還跟誰說過這個?」
這小弟被打蒙了,捂著臉看著湊到自己眼前的于敏,帶著哭音回道:「沒……沒跟誰說,我就跟您說了」。
「你還知道死活!」
于敏一懟小弟的胸口,隨即鬆開了抓著的脖領子。
「把嘴咬嚴實了,把看見的爛在肚子裡!」
「是是是,我知道了」
于敏這會兒眯著眼睛,手抓著方向盤,嘴裡不斷地晃動著。
怪不得呢,怪不得聶連勝能追著自己屁股後頭攆上來,怪不得聶連勝不用擔心他那點兒破爛兒的出手了。
還有,怪不得鍾家那五個傻子居然有人進了強力部門了。
嘿嘿,他現在終於明白了,感情兒跟這兒埋著呢。
聶連勝這老混蛋真敢作啊,也不怕留後的工具都被沒收嘍!
「老三,你繼續在這兒盯著,我回去有點兒事兒,天亮了我去會會那兩個娘兒們,你白天該睡覺睡覺」
「知道了於哥」
這小年輕的推開車門子便下了車,見著車走遠了,這才吐了一口唾沫。
「得了我的消息還特麼打我,你不讓我說,我特麼偏要說!」
「砰!」
槍聲來的很突然,李學武猛然側過身子躲開了窗口的位置。
車廂里的人也都被嚇了一跳,紛紛找位置躲避,就李懷德老神在在地坐著。
「怕什麼,離的遠著呢!」
李懷德淡定地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茶,借著尚還蒙蒙亮的天色看了一眼,道:「最少三公里」。
李學武拿著望遠鏡貼著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一隊人馬正在往這邊趕來。
距離不敢說,但李懷德說的也差不了多少,這老東西還是有點兒道行的。
「是牧民?」
李學武問的話卻不是問李懷德的,而是問坐在李懷德對面的巴吐爾。
其實這麼問還有另一層含義,他想確定一下這幾個人的安全程度。
別看這幾個小時車廂里的氣氛不錯,五個人都敞開了心懷跟大家聊了起來。
可看見外面那些不善的來者,李學武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們要玩兒裡應外合。
這會兒坐在硬座上的四個人都閉嘴不再說話,而是緊張地看著車廂兩端出現的人。
這些人看著好嚇人,端著槍不說,全副武裝的穿戴還都是黑色的,只有披風是白色的,一看就是專業作戰人員。
巴吐爾沒有理會車廂兩端出現的槍口,而是站起身子趴在窗子上眯著眼睛看了看。
「是馬匪!」
「馬匪?」
李學武皺著眉頭問道:「現在哪有馬匪了?不是打沒了嘛!」
「馬匪打不沒」
巴吐爾還沒回答,坐在硬座上的哈吾勒接茬兒道:「這裡離北面太近了,在馬下是牧民,上了馬就是馬匪了」。
李懷德手指敲著桌子,眯著眼睛看著窗外那些雜碎。
他不害怕,因為李學武布置了什麼樣的火力他清楚著呢。
巴吐爾轉過身子看著李學武說道:「哈吾勒說的對,有牛羊的就是牧民,現在雪大,牛羊死沒了,那就是馬匪了」。
「領導,咱們是不是得把這股危險提前消滅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