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啥話都敢說

  第1018章 啥話都敢說

  對於李學武的要求,谷維潔還是選擇了妥協。

  她現在沒有能力控制軋鋼廠不會陷入到危險境遇當中。

  一旦貿然出手,勢必會引起多方反彈,包括來自上面的關注。

  不能穩贏的局面,即便是出手了,也不過是曇花一現。

  看著辦公桌上的咖啡罐,谷維潔眯了眯眼睛,叫秘書收了起來。

  先苦後甜嗎?

  這用得著你來教我!

  「景副主任今天在忙什麼?」

  谷維潔看著手裡的文件,同秘書問了一句。

  秘書看了她一眼,輕聲回道:「上午跟東城信用社方見了一面,下午這會兒應該是在三產開現場會」。

  「嗯,周一吧」

  谷維潔頭也不抬地說道:「談一下摩托十六廠和七廠兼併過程中的人事問題」。

  「好的,我這就去辦」

  秘書點頭了應了一聲,剛要轉身,又聽領導吩咐道:「把今年的組織人事工作計劃找出來我再看一下」。

  「好的,領導」

  秘書點頭,見她沒有再說話便出了辦公室。

  剛剛委辦的李副主任來時他就覺得有事要發生,只是領導沒留他在屋,也不知道雙方談了什麼。

  至於那罐咖啡,他雖然沒喝過,但也知道是啥玩意。

  這種時髦的東西領導之間互相贈予看不出來什麼。

  不過從領導打聽景副主任的消息,以及要看組織人事計劃文件,基本上能猜測出個大概。

  秘書就是領導的手和眼,通過行動自然能反應出大腦在思考什麼。

  過度的揣摩領導心思是一種危險行為,甚至是被厭惡的。

  不過只要嘴上不說,誰又能知道他們知道了多少東西呢。

  三樓,走廊。

  程開元的秘書張士誠從辦公室里出來,正好跟谷維潔的秘書碰了個面。

  「周六了,馬上下班了」

  「呵呵,拿點東西」

  谷維潔的秘書笑呵呵地回了一句,示意了對方問道:「你這是……?」

  「沒事,收拾收拾,準備下班了」

  張士誠同樣笑了笑,跟對方點頭後便往樓下去了。

  谷維潔的秘書看了看他的身影,眼睛眯的跟小狐狸似的。

  同樣是委辦的秘書,同樣是副主任的秘書,同樣的年齡段,競爭關係不要太緊張。

  兩個人見面說了好幾話,可一句真話都沒有,全是相互試探。

  尤其是張士誠,這人在委辦的名聲不是很好,特別善於阿諛奉承,好話兒那都是調著方的說。

  彭曉力不願意搭理他,其他人也都是一樣,他們這個圈子裡也有鄙視鏈。

  當然了,關係跟關係之間也還得看領導。

  有的領導之間私人關係比較好,有的領導之間工作關係默契,這秘書與秘書之間也顯得融洽。

  可要是領導之間的關係冷漠,秘書之間天然的會帶著對抗的意味。

  張士誠從樓上下來,知道身後跟著不少雙眼睛,可依舊沒太在意。

  路過門口保衛崗的時候他還笑著同保衛打了聲招呼。

  見人三分笑,不熟也能鬧。

  軋鋼廠機關並不好混,尤其是對於委辦的秘書,就差真刀真槍的比劃了。

  沒給領導當秘書之前勾心鬥角,防著老同志,盯著小同志,很怕被陰了。

  尤其注重自己的品德修養和工作名聲,工作能力都是次要的,能進這個單位,哪有廢物。

  領導選秘書一般先看品行,再看評價,沒問題了就會試用一段時間。

  基本上只要表現合格,都不會換秘書的。

  等當上專職秘書了,又換了一批假想敵,防誰就不說了,但對方的實力絕對提升了不止一個等級。

  每天要忙領導的事不說,自己也得注意學習和提升。

  尤其是文字能力,這東西沒有時間不下工夫是練就不出來的。

  滿軋鋼廠挑,也找不出一個像是李學武那樣的人來。

  張士誠比李學武早來軋鋼廠一年,很清楚他的進步過程。

  在保衛處所做的業務工作就不說了,只就他關注的文字水平,委辦里的老傢伙都得自嘆弗如。

  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看他的文章連評價的資格都沒有。

  當初李學武的文章接二連三地在大報上刊登轉載,委辦里不是沒有不服氣的,叫囂者甚二三。

  那些「厚鏡片」們端起報紙的時候嘴撇的跟什麼似的,可逐字逐句堪磨過後,只能把嘴收回去,再把報紙輕輕放下。

  遣詞造句之精準,真知灼見,高屋建瓴,思想之練達,吊打所有老筆桿子。

  所以有一段時間李懷德的重要講話和文稿都是由李學武來起草的,這引起了一定的議論。

  包括現在的委辦副主任師弱翁,以前是主任科員級,專功思想和講稿的,但依舊干不過李學武。

  等他當上副主任以後,為啥特別針對李學武啊,因為他知道李學武對他的威脅最大。

  所有副主任里,唯獨李學武的文字工夫遠勝於他。

  師弱翁跟李懷德的關係很近,最擔心的便是領導不用他。

  可現在來看,該不用他還是不用他,跟李學武沒多大關係。

  因為工作調整的關係,李學武很少再給李主任起草稿件了。

  但只要是重要會議的稿件還是由李學武來做主,特別是思想和業務方面的方針計劃類。

  李學武對這方面的掌控無出其右,根本沒有對手。

  他自己本身就是業務主管領導,又主管李主任的工作計劃,誰有他清楚這些。

  不是沒有人說過,軋鋼廠有兩個李主任,一個在台上,一個在幕後。

  當然了,只要是長腦子的都知道,這就是無稽之談。

  李主任不可能被控制,也不是傀儡。

  李副主任也不敢控制李主任,更不會用這種事來製造矛盾。

  但委辦的人都很清楚,李副主任敲定的事,在李主任那裡基本上就算是過了。

  可只要在李副主任這裡沒過,你去李主任那裡再談,基本上也沒用。

  很簡單的道理,李主任需要李副主任來控制和隔絕絕大多數的麻煩與問題。

  如果有人能繞過李副主任,在他那裡達成了目的,他在李副主任這邊樹立的屏障瞬間就會土崩瓦解,沒人在意的還叫權威?

  不在委辦工作,不在領導身邊工作,根本了解不到李學武之於廠領導層的意義和影響力。

  栗海洋在委辦就夠牛嗶的了,廠一秘,可你看看他在李學武面前是個什麼態度。

  有的時候李學武同領導匯報工作,他都得拿著小本在一旁記著、學習著。

  軋鋼廠年輕一代幹部都拿李學武當指路明燈,青年一代幹部都拿李學武當扛旗手。

  如果李學武給廠領導施加壓力會怎樣?

  ——

  「哎,學武」

  下班鈴聲響起,李學武剛從辦公樓里走出來,就被路過的韋再可給叫住了。

  「晚上有事嗎?」

  「幹啥?」

  李學武手撐著車門子,笑著問道:「搓麻?」

  「哽~」

  他沒下車,在車裡給李學武做了一個舉杯的動作,隨後笑著說道:「紡織三廠組織的」。

  「小心嫂子回家收拾你!」

  李學武從兜里掏出香菸扔了一根進車窗,嘴裡叼了一根點燃了。

  「三廠是不是要擴招?」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韋再可推開車門子下了車,抬了抬眉毛問道:「有事?」

  「沒事,下午跟谷副主任聊工作來著」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給他講道:「你去了打聽打聽,三廠有沒有『互換人質』的想法」。

  「艹,你這小詞兒用的!」

  韋再可笑出了聲,看著李學武問道:「是崗位調整後的職工安排遇著難處了?」

  「你問誰呢?」

  李學武笑著點了點他,道:「你不是政治組的一把咋地?」

  「呵~我你還不知道?」

  韋再可抽了一口煙,挑了挑眉毛說道:「別沒事老給自己找麻煩,這就是我現在的原則」。

  「嗯,有點意思啊!」

  李學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壞笑道:「人家都說志得意滿,你是不是跟紡織廠的某位志得看,所以意滿?」

  「你這嘴可真是不饒人!」

  韋再可笑罵了他一句,隨後認真說道:「我多說一句你別嫌囉嗦,人事工作輕易別碰」。

  「就算關係好也不成!」

  他知道李學武跟謝蘭芝的關係親近,可還是提醒道:「今年廠人事工作是重點,成績不突出,問題特別突出」。

  「你這思想要不得啊」

  李學武故作嚴肅地批評道:「老韋你墮落了,這是要躲了啊!思想退步太大了,我得給你加強學習一下了」。

  「別扯淡!我躲的了嘛我!」

  韋再可嘰咕嘰咕眼睛,道:「領導們要下棋,我知道你不容易,千萬留神,指不定誰給你來一下子」。

  「好說」

  李學武臉上突然浮現起了壞笑,道:「我還真就差這麼一個機會呢」。

  說完指了指他的汽車,道:「要不我給國際飯店打電話,你們去那玩?」

  他挑眉壞笑道:「玩完上樓繼續玩」。

  「滾犢子吧你!」

  韋再可笑著打開車門上了車,隔著車窗對李學武強調道:「我特麼是正經人!」

  「誰特麼不是正經人啊!」

  李學武笑著拍了拍車頂,示意司機可以開車了。

  等他的車離開,程開元的小汽車也滑了過來。

  「學武,來」

  「咱們哪兒吃啊?」

  李學武是在等程開元,下午的時候對方秘書來辦公室發出的邀請。

  要不怎麼說機關單位就是個戲台子呢,該誰上場了,各自心裡門兒清。

  李學武跟谷維潔談完,李懷德那邊就不用談了,景玉農自動過,剩下誰了誰知道。

  其實五豐行的事情已經辦妥了,程開元想要跟李學武談,自然不會拿這種事來做筏子。

  張士誠來保衛組找李學武發出邀請,同時也來過問五豐行的事。

  李學武叫彭曉力又找了一份申請,原封不動,一字不改,當著對方的面簽的字,張士誠拿走就給辦了。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業務審批申請上有委辦副主任李學武的簽字,有生產業務主管領導程開元的簽字,這事其實就已經辦妥了。

  到了財務主管領導景玉農那,自然就不會卡,她簽字與否並不會影響業務的執行。

  甚至調度那邊在程開元落筆的第一時間就安排了出貨,連夜開始裝運。

  就在調度車間安排工作的時候,這份文件也在李懷德那裡走完了流程。

  特別簡單,老李甚至都沒問一句,只是由著栗海洋遞交上來,簡單看了幾眼,又看了李學武的名字,以及其他領導的名字便簽了字。

  你要說機關的事複雜,其實就真的複雜,你要說這裡的事簡單,也還就真簡單。

  且得知道,事情是人做的,人是做工作的主體,所以對工作影響力最大的還是人。

  人事關係理不清,搞不懂,你就甭想順順利利干工作了。

  那有人說了,不就是找領導簽個字的事嘛,長腿有手就能幹。

  景玉農那裡卡住了,彭曉力可以拿著文件先去程開元那裡跑簽字嘛!

  沒那麼簡單!

  關係理不清,程開元才不會簽這個字呢。

  你能找著他算是一關,把文件遞到他辦公桌又是一關,但等你到了最後一關的時候,他會告訴你,這件事得請財務那邊給個意見。

  得!你還得回景玉農那裡。

  你闖過九九八十一難到了景玉農那兒,她看過之後告訴你,她不是負責業務的領導,這件事得業務拿主意。

  你敢信?!

  這件事說起來只是打個比方,他們之間互相推諉,但實際上可能好幾方互相推。

  你從一樓跑到二樓,從二樓跑到三樓,從三樓再跑回一樓,很可能你要辦的事一點進展都沒有。

  有的時候你辛辛苦苦一整天,連飯都沒吃上,就等著找領導簽字了,到頭來事情沒辦成,沒人說你辛苦,還得怨你沒能力。

  那個又說了,只是領導辦事推諉不給力,機關其他都是好的。

  你覺得可能嘛?

  最具表現的部門就是財務,只要跟財務打過交道的人,沒有說他們一個好的。

  但當進了財務的門,都特麼是你姐,你敢發火?

  發票章蓋的不對,你得回銷售單位重新開。

  單據錄入的不對,你得連夜重新改,重新走流程。

  領導簽字位置錯了,領導沒錯你錯了,重新簽字等著挨領導訓。

  ……

  財務、人事、組織……你從走廊這頭數到另外一頭,你就說,你敢招惹誰!

  只要是在這機關里上班的,明明知道他們狗屁不是,不是親爹就是二大爺當領導,你是不是見了面得主動微笑打招呼!

  誰都別犟嘴,除非你也是他們這個隊伍里的,否則永遠需要維持人際關係。

  李學武在軋鋼廠已經很牛嗶了吧?

  論職務,全廠副處級他最年輕。

  論背景,他丈人的能量超乎你想像。

  論能力,李懷德複製粘貼三個捆一塊都抵不上他一個。

  可但是!你看看李學武在廠里的所作所為,是不是他在主動維持人際關係。

  對上面,給李懷德的電視、谷維潔的洗衣機、董文學的電冰箱,這還得說沒跳過景玉農去。

  其他逢年過節,出差旅行的小禮品,土特產,哪裡斷過。

  對平級,存在招待所的肉和酒,只要打著他的名號就能跟食堂要招待,他絕對不會找後帳。

  見著面了主動發煙,出門在外主動照顧,安排工作可他先干,你只當他在同志當中一言九鼎,沒見著他背後付出多少辛苦。

  對下面,從來沒發火打罵動過手,更不會當著對方親屬的面訓過人,上報紙做宣傳的機會先可著基礎職工和幹部。

  只有說李學武做事狠辣,沒有說李學武做人缺德的。

  就是保衛崗上的小年輕,有幾個沒收到過他發的煙,他抽啥就發啥。

  所以李學武主持保衛組工作以後,要幫助副組長、副處長樹立工作威信,少下基層。

  但他的威信從未減弱,甚至更加強勁。

  你說他只會說好話和稀泥?

  那被他撤職的幹部敢跳著腳的跟你喊冤,被他處理的幹部做鬼都想給你兩嘴巴。

  李學武只對工人說好話,可從不見他在工作上和稀泥。

  尤其是負責主要工作以後,誰敢在業務上糊弄他,年中和年底的幹部考核他就敢糊弄你。

  處理人際關係,跟樹立個人工作形象是機關幹部必須解決的兩個根本問題。

  李學武跟程開元吃晚飯,就是人際關係處理的一種典型表象。

  「我都行,看你」

  程開元坐在后座上,對著張士誠示意了一下,車便啟動了。

  韓建昆開著車跟在後面,他早得了李學武的吩咐。

  不過彭曉力沒在車上,他找顧城一起回的家。

  「那得了,我來安排吧」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咱們去吃點特色的」。

  說著話,給司機交代了俱樂部的地址。

  程開元聽他說了,笑著問道:「是正經的那種特色吧?」

  「您別聽老韋胡咧咧,他也是有色心沒色膽」

  李學武知道程開元話里的意思,無外乎是看見他們兩人抽菸來著。

  不要低估了一個人的好奇心,尤其是當他關注你的時候。

  「你看他張牙舞爪的,其實他怕媳婦怕的邪乎著呢!」

  李學武故意把話攤開了說:「他喊我去跟三廠的領導喝酒,就知道對面的女同志多,避嫌呢」。

  「去年紡織三廠可沒少掙」

  順著李學武的話,程開元點點頭,說道:「光是計劃外的棉花和棉布,咱們廠就給他們貢獻了多少訂單量」。

  「所以要搞三產」

  李學武抿了抿嘴角,坦言道:「我就是看他們賺咱們的錢,肉疼」。

  「有道理,呵呵呵」

  程開元笑了笑,看著前面的車燈光亮,又道:「關鍵是你有這個能力,拉他們入局,他們也願意」。

  「嗨,沒有廠里的綜合實力,我要掄這個金箍棒也掄不起來」

  李學武誠懇地介紹道:「說是都賺錢了,實際上都心裡明鏡似的,賺錢不是目的,目的是要緩解和解決人事問題」。

  「嗯,理解」

  程開元點點頭,示意了李學武問道:「下午跟維潔同志談了?」

  「嗯,主要還是人事變革」

  李學武嘆了一口氣,說道:「她的壓力也很大,可以說是挨罵不討好」。

  「誰又不是一樣呢」

  程開元點點頭,道:「今年都不容易」。

  「谷副主任更擔憂明年和以後的問題」

  李學武介紹道:「崗位考核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崗位培訓和再教育工作必須長期抓,長期管」。

  「不過這種投入見效很慢」

  他看向程開元說道:「投資是一方面,主要還得看職工接受教育和培訓的能力、意願」。

  「投入是一定要投入的」

  程開元正色道:「這種投入必須長期堅持,否則根本起不到作用,更形成不了系統」。

  「維潔同志的擔憂是很有必要的,也是一定會出現的」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說道:「一是要堅持投入,二是要堅持考核,三是要公平公正,還要繼續完善人事管理,崗位調配和匹配工作」。

  「所以說任重而道遠呢」

  李學武緩緩點頭,道:「我剛剛跟韋再可提了一嘴,看看紡織三廠有沒有意願,跟咱們共同研究處理這個問題」。

  「搞工人協調調換嗎?」

  程開元愣了愣,隨即看向李學武說道:「這倒並不失為一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只是……」

  他想了想,問道:「就在一線職工之間搞嗎?」

  「還得一步一步看」

  李學武坦言道:「我的想法是先從一線職工崗位調整開始處理,再研究職工子女崗位協調工作」。

  「最後看幹部崗位能不能互動交流,我想這是一個互相提升的過程」。

  「很有想法,也很有見解」

  程開元點點頭,挑眉問道:「跟維潔同志談過了?」

  「是,說了下,還沒形成意見」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您也知道,她現在工作太多了,我這是給她增加工作量呢」。

  「呵呵,話不能這麼說」

  程開元笑著說道:「領導幹部是啥?就是縫補匠,哪裡出問題解決哪裡」。

  他示意了李學武道:「你給出的意見是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人事工作壓力的,她感激你還來不及呢,怎麼能說加負擔呢」。

  「你說的這個意見我是覺得可行的,尤其是體量增加」

  程開元看向李學武,問道:「是要在聯合企業之間搞?」

  「有這個準備」

  李學武知道他能想到這一點,所以也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

  更深層次的,其實是用聯合企業將谷維潔拉進了這個圈子。

  聯合企業在業務上的聯繫,給李學武和景玉農與李懷德提供了非常穩定的關係保障。

  他準備一魚兩吃,聯合企業之間既然能在業務上達成合作,那麼在組織人事上是不是也能進一步合作呢?

  相比於業務上的複雜情況,其實人事工作和組織工作更容易和簡單的多。

  無論是工人還是子女,或者是幹部互相對調,都是能產生化學反應的。

  本身聯合企業內部在三產上就有這種合作基礎,只是依照該情況進行二次拓展。

  軋鋼廠某些崗位淘汰下來的職工並不意味著他們不行了,或者沒有工作能力了。

  只是在軋鋼廠整體人事大調整的環境下,他們不具備優秀的競爭能力了。

  也就是說,軋鋼廠擁有了更科學的培訓能力,新職工在安全生產和技能學習上的能力超過了他們。

  這樣成熟的職工,如果去到其他工廠上崗操作,是不用進行崗前培訓的,直接就能形成生產力。

  那就要問了,軋鋼廠輸出這樣的成熟工人,從聯合企業合作單位中吸收什麼樣的工人進來呢?

  李學武的想法是,寧願要對方職工子女,哪怕是付出一定的代價進行培訓。

  再有就是要專業技工,解決實際生產難題,組建專業管理指導團隊。

  最後就是特殊崗位需要的工人了,比如針對三產的業務管理和技術管理,對某些機械或者設備的運營管理,保衛、電工、建築等等行業的交叉交流。

  職工子女占大頭,其他工人占小頭,以少量的職工交流帶動崗位技術的流動與競爭。

  終極目的還是提升技術和競爭能力,菜雞互啄有什麼發展。

  引谷維潔進入聯合貿易,以人事和組織合作為契機,再與李懷德構建一個穩定結構的三角形。

  李懷德願意如此,谷維潔也有意願拓展自己的影響力,這就是李學武給出的解決方案。

  不然你真的以為李學武去找谷維潔協調關係是用嘴說啊,關係到個人發展和利益關係,甭說是用嘴說了,就是用嘴~嗦也不行啊!

  實打實的利益交換,明明白白地溝通交流,那罐咖啡只不過是李學武切入主題的一個工具。

  ——

  東城,俱樂部。

  接到李學武的電話,於麗便早早地安排了。

  車直接開進了大院,在李學武幾人下車後,門口的保衛直接引導著司機停車去了暖庫。

  程開元跟著李學武往餐廳走,一路上看著這座大院稀奇,但沒說什麼。

  可停車去暖庫的司機差點嚇了一跳。

  你就說軋鋼廠李主任的車夠牛嗶的吧,伏爾加M24,全廠一台。

  可你看看這暖庫里!

  窩草!

  得有小十台一溜兒並排停放著,一模一樣的,就是伏爾加M24!

  這還得說不算其他掛著強力部門車牌子的吉普車和小轎車呢。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你別說司機迷糊了,就是跟在領導身後的張士誠也懵逼了。

  這特麼高門大戶,深宅巨院的,別不是以前的什麼王爺府吧!

  路上天黑,只有車燈照明,也都是司機開車,他的注意力全用在身後的兩個領導談話上了,哪裡知道這是哪。

  當走近雕樑畫棟,燈火縈繞的包廂時,他徹底懵了。

  程開元倒是還好,畢竟也是吃過見過的主兒。

  雖然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但較為豪華的餐廳他也去過,類似裝修的包廂也吃過飯,雖然眼底有稀奇,可並沒有怎麼著。

  穿著考究的服務人員帶著他們進了包廂,同時幫忙收拾好了外套大衣,打水洗手洗臉,服務很是周到。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幾盤涼菜,菜量都不是很大,應該是根據餐桌大小,以及食客多少來準備的。

  三人洗臉過後,又從服務人員手裡接了熱茶,去了嘴裡的風氣,這才上了桌。

  「真是開了眼了啊」

  程開元看著秘書張士誠笑著道:「沒見識過吧?」

  「還真是沒有」

  張士誠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知道自己露怯了,給領導丟臉了。

  「今天有幸能跟著領導來做客,真是長見識了」。

  「坐啊,站著幹什麼?」

  李學武卻是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說道:「你看著我可吃不下」。

  說著話,從服務員手裡接了白瓷酒壺,給程開元面前的杯子裡滿了一杯酒。

  他又示意了張士誠,給他也倒了一杯。

  張士誠誠惶誠恐,連忙要來接李學武的酒壺,剛剛實在是恍惚了,沒提前想到倒酒。

  也是服務員的服務流程太過於流暢,根本沒有給他機會。

  李學武卻是擺了擺手,沒叫他拿酒壺,堅持給他倒了。

  「來這兒就當回家了,你我都是一樣,吃好喝好」。

  滿杯之後,他將酒壺順手遞給了來接的張士誠,道:「跟著領導不要光長見識,得長學問,長能力」。

  「是,您說的是」

  張士誠有些緊張地點點頭,在李學武說的時候,他還看了程開元一眼。

  李學武沒管他的態度,端起酒杯同程開元致意,道:「咱們終於坐在一起喝頓酒了」。

  「難得,榮幸」

  程開元笑著同他碰了杯子,不高不低,態度明確。

  見領導喝了,張士誠也是舉杯跟著喝了。

  這第一杯酒他自然是要跟的,隨後就沒那麼多講究了。

  服務員接二連三地把熱菜上來,酒只是由張士誠來倒。

  無他,今天兩人要談的事情在程開元這邊其實是在乎的,並不希望外人聽了去。

  「嗯,見手藝」

  程開元並沒有先入主題,而是同李學武喝了三杯酒,嘗了幾道菜在,這才點評了一句。

  李學武則是示意了服務員可以出去了,隨後介紹道:「譚家菜,老廚子,絕對正宗」。

  「哦?我說的嘛!」

  程開元眼睛亮了亮,隨即點頭道:「就是這個味兒,錯不了」。

  「朋友的母親,祖傳的」

  李學武沒有就這個過多介紹,又示意了包廂說道:「這是我們俱樂部,沒有外人」。

  「聽說過~」

  程開元放下筷子點點頭,問道:「是在分局那個時候搞的,對吧?」

  「嗯,都是同學」

  李學武點點頭,確定道:「從津門培訓回來就遇著部里的案子了,大家都有了感情,便有了這裡」。

  他說完又端起酒杯跟程開元碰了一個,乾杯之後才又說道:「團結就是力量嘛」。

  「嗯,這話我認同」

  程開元放下酒杯,由著秘書先給李學武倒酒,自己則是說道:「同學情最珍貴,實在難得,羨慕你們」。

  「算是有個交流的地方吧」

  李學武笑了笑,主動切入主題,道:「前段時間,我去分局支援的那個案子,還就是大家一起出的力」。

  「是嘛!」

  程開元愣了愣,隨即明白了李學武話里的含義。

  他說的不是大家一起出力破案,而是後來的利益分配,實現了最大化。

  這個案子程開元也順著李學武給的杆子,拽著李懷德的腿參與了進來。

  當然了,喜憂參半,當他進來的時候,其實饕餮盛宴已經開始了。

  爭?入局就要有挨揍的準備。

  不爭?來都來了,你當玩呢?

  所以那個案子大家吃的都不痛快,即便是占著便宜了,也都是搭里的更多。

  這就是個無底洞,是正治的漩渦,你從裡面拿出一樣東西,就會失去對等的一樣。

  不是案子具有吸力,而是聞風而動的禿鷲產生了牽扯引力。

  形容起來很複雜,簡單來說就是得不償失。

  可能只有最早介入的幾方勢力拿到了最美味的那部分,並且毫不戀戰,及早脫身而去。

  這裡就包括李懷德,也包括紀監的那些直接參與者。

  現在他知道了,吃到頭一口的,還有這個俱樂部里的人。

  李學武能跟他坦然地講這些,其實是案子已經結束了,蛋糕已經分完了。

  塵埃落定,買定離手,再提起也只是告訴他,這裡的能量很大,他背後能調動的能量更大。

  程開元後來不是沒有做過復盤,他已經隱隱地感覺到,有一隻大手在推著他往這個坑裡跳。

  他身後的關係牽扯其中,有前期的主動,也有後期的被動。

  坐在這裡,程開元很懷疑李學武到底有沒有參與這件事的運作。

  但也僅僅是懷疑,都很清楚,李學武並沒有從這個案子裡直接拿走什麼。

  包括他所獲得的榮譽,都是明明白白坦誠在所有人面前的。

  可就是因為如此,才會讓程開元懷疑,乃至是忌憚。

  真要是李學武在辦案過程中發現了什麼,提前布置了這一切,他只能說面前坐著的這個年輕人有些可怕了。

  當然,李學武現在如此說,也是給他們之間即將開始的談話蒙上了一層帶有提醒意味的薄紗。

  「你說那個案子,我想起來了」

  程開元調轉話題,側臉看了看李學武,問道:「是調查結束了對吧?」

  「嗯,年前了」

  李學武點點頭,吃了口菜,道:「我也是聽朋友說的,上面要求的」。

  「那……咱們廠的……」

  他看了秘書張士誠一眼,問道:「是叫劉嵐吧,她怎麼處理的?」

  「是,是叫劉嵐」

  張士誠點頭確定道:「原機關食堂主任」。

  「主要是她前夫」

  李學武緩緩點頭,介紹道:「柴永樹直接參與了案件,基本上已經定性了」。

  「受他的影響,劉嵐在證物的處理上是有問題的」

  他看向程開元說道:「監察這邊也在等案子的處理結果,隨後要給出進一步的處理」。

  「哦,沒牽扯到其他就好」

  程開元似乎意有所指地點點頭,真好像關心廠里,關係這個案子牽扯到的人。

  他當然聽懂了李學武話的意思,無外乎這個案子牽扯不到別人,只能從劉嵐的前夫引到她這裡截止了。

  而且要等案子的調查處理結果出來之後,才能從廠里紀監這邊開展調查,並進一步處理。

  你就想吧,劉嵐才多大個人物,這個案子牽扯的人多了,她算老幾。

  可能紀監都不會管她,直接交給分局來處理。

  按照正常的處理方式,應該是拘留或者警告,再就是罰款。

  這並不足以讓軋鋼廠對她做出開出的處理。

  而後再有廠紀監針對她與師弱翁之間的關係進行調查,就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要怎麼處理,還不是李學武的一句話,或者說看看李懷德是個什麼態度。

  你要問這麼一點小事,為啥要問李懷德,那還得想想劉嵐跟李懷德以前是啥關係。

  李懷德現在有了新歡,忘了久愛,都要煩死劉嵐了。

  但當劉嵐遇到這種要命的問題時,他敢不管?

  程開元話里問道也是這個意思,不無威脅和警告。

  李懷德照顧劉嵐,就得面臨著留下小尾巴。

  他要是敢不照顧劉嵐,那就以劉嵐的性格,啥話都敢說。

  程開元是不在乎幫助劉嵐把事情鬧大的,反正最後李懷德都能擺平,傷的只是老李的威信罷了。

  最近老李從那個案子裡得了好處,上躥下跳地拓展影響力,進一步確定軋鋼廠集團化的工作開展方向。

  程開元可不認為對方這麼做是大公無私,全為了軋鋼廠好。

  要真是為了軋鋼廠好,何必勞心勞胃的,大家都有關係,一起努力好不好。

  說白了,還不是自己捂著分蛋糕的機會,不給其他人機會。

  前期的鋪墊一旦完成,程開元想要切入進去都不可能了。

  李學武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但只能明白地告訴他,要想用這件事逼迫李懷德在集團化目標的鋪墊工作上妥協,他真是想瞎了心了。

  就一個劉嵐,還想著捆綁李懷德?

  別人且不說,他怎麼不問問劉嵐願不願意。

  李懷德不倒,她永遠有飯吃。

  看新聞了,湖南的小夥伴們要注意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