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他,咱們進樓。」
身材筆挺的周老頭不再搭理我,吩咐一聲。
周答應聲而至,將我架起就進了木樓,不多時就登上三樓。
入眼所見的場景幾乎讓我昏厥過去。
只見那三樓盡頭處,供奉著一尊非石非玉打造的血色彌勒佛,這不算什麼,畢竟,我曾見過血彌勒,但讓人震驚的是,佛陀之前的香案上,擺著五顆頭顱!
沒看錯,絕對是五顆頭顱,他們中三男兩女,一個個死不瞑目的。
都被盛放於金屬託盤之內,脖頸位置黑血凝結,看樣子,被砍下頭顱有段時日了。
更遠些的位置,好像是幾具無頭屍首,恐怖的是,其上骨肉分離,莫非,血肉被削掉一部分,做成肉食,進了周答和周老頭之腹?
這可怕念頭升起,讓我不寒而慄。
在香案之前,有個老和尚動彈不得地躺在那裡,於我的位置看過去,正好和他那充滿絕望的眼對視一處。
佛宗大師覺門!
我震驚得眼瞳縮緊,眉頭直跳。
這樣一幅恐怖的場景呈現眼前,我還有什麼不懂的?
周老頭,暗中祭拜邪神!就是那血彌勒。
那玩意表面上是一尊佛陀,但骨子裡,卻是邪神。
而這邪神需要獻祭。
獻祭的物品是,生人法師的頭顱,亦或是法師們的生魂。
無頭的屍身蘊藏法力能量,很可能被喪心病狂的周答他們給食用了。
周老頭大費周章,寧願讓自家嫡長孫周中舉撞邪,以此為餌,開出天價酬金,吸引佛火鎮的陰陽先生和驅邪法師們上門做事。
在這個過程中,邪神出手,將這些法師不是擊殺就是打殘,之後,周答就暗中下手,將受到重創的法師擒住,直接砍掉了腦袋,當成祭品祭獻給了邪神。
這是個天大的陷阱!
而我和同樣擁有大師名頭的覺門法師,就成了祭品中品質最高、最為珍稀的那兩個。
覺門大師施法驅邪的過程中,被邪神打成重傷,之後,他就落入周答之手,之所以還沒被處死,是因要等著集齊我這最後一個祭品後,才會同時宰殺,祭給邪神。
周答和周老頭之所以這般殘忍的做下惡毒之事,必然有天大好處,我能想到的就是延壽和金錢。
延壽嘛,從周老頭七八十歲了還宛似小伙一般健壯的身體素質就可以看的出來;至於金錢?這周家可是佛火鎮第一富戶,要不是邪神兇猛,豈會脫穎而出?
至於那周跛子?他就是個物色高階祭品的馬前卒。
在洛順城中,我這個二十五歲的陰陽大師的名頭太響了,周老頭注意到了我,一尋思就知道,我的天賦資質遠超其他大師,祭給邪神的話,反饋的好處必然更多更好。
這就引得周跛子以弱小可欺的形象出現在身旁,時機成熟時,以天價酬金誘惑,時值我手頭緊張需要用錢,這麼一里一外的,我豈能不被坑進陷阱之中?
讓周老頭沒有想到的是,我這個祭品雖然踏入陷阱之中,但那血彌勒使出渾身解數,卻不能奈何得了。
所以,邪神當機立斷執行備用方案,閃電退走,表面呈現出驅邪成功的狀態。
然後,周老頭找理由將我留置在周家。
於送別晚宴上,在酒水和肉菜中做了手腳,讓我失去抵抗力,成了階下之囚。
為何這般費工夫的布局呢?還不是因為周跛子事先將情報傳遞給了周老頭。
他們早就知道我的遁逃能力強大,因而,不敢再度用強。
拖延時日的過程中,準備了這麼個能夠百分百放翻我的鴻門宴;
可笑,那時候還以為周跛子擔心我的安危呢,其實,人家那是在套話,想看看我保命手段為何?
我告訴了對方自己的遁術厲害,就有了今夜的悲慘遭遇。
一切,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怨得誰來?
事實告訴我,不論何時,都不能將自家底細告知於人,即便是看起來值得信任的人。
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好傢夥,這一環套著一環的,對人心的把控可以說是妙到毫巔,我所有的應變反應,都在人家的算計之中。
這等走一步算十步的死亡陷阱,堪稱天衣無縫!
加上陰陽先生們大多行蹤詭秘,還經常接觸詭秘邪事,指不定何時就身死道消了。
所以說,七個陰陽先生的失蹤,並不會在周邊城鎮中掀起什麼波瀾,而周老頭和周答,卻因此獲利豐厚。
我敢說,周老頭不是第一次做血祭邪神的事兒了,以往,不知多少低階法師(散修),慘遭他的毒手。
只不過,在民間法師的圈子中,自私自利和不管閒事是常態,導致直到今時今日,周老頭的罪惡仍舊在暗中進行著。
還有,法師們大都自視甚高,下意識的就會輕視俗世之人,於心理上就不設提防,這就導致容易中招。
最關鍵的還有一個問題。
周家,都有誰參與進這個陰謀了?這隻有周老頭和周答能回答的清楚。
「可惡!」
想明白了這些,我怒罵一聲。
正和周答分發香燭,認真準備血祭儀式的周老不死的,被我這死亡邊緣的吼聲嚇了一大跳。
轉頭看見我並未恢復行動能力,才放下心來。
「天呀,嚇死老朽了!還以為梁師掙脫束縛了呢。好可怕,我倆綁一塊也不是你對手啊。
知道你這等級別的大師,基本上百毒不侵,所以,摻和在你酒水和肉菜中的,可不是一般的物質,那是由彌勒佛祖法力煉製成的逍遙散。
別說你這等道行的了,即便是傳說中的道門宗師高手,中了彌勒逍遙散,那也是半天內無法行動的下場。
梁師,老朽勸你少做掙扎,那是做無用功,以你之能,三天之內都解不開此藥的,嘿嘿嘿。」
周老不死的這話一說,我才恍然大悟。
自家修行陰山術多年,早已百毒不侵了,但這指的只是俗世毒藥,若是那厲害邪怪之類的存在,親自使用邪氣煉製的毒藥,還是防不住的。
我就是栽在這上面的。
「周老東西,你暗中血祭邪神,逆天延壽、大肆斂財,這麼多年來,不知害死多少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民間法師(散修),你的心真的不會痛嗎?還有良心嗎?
如此作為,天地不容,你和周答,將不得好死!」
我嘶啞著嗓子大罵。
「住口!梁松禹,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敢這麼咒罵,找死!老子這就將你的腦袋砍下來獻給彌勒佛祖。」
周答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把大砍刀,作勢要向我的腦袋劈來。
「彌勒佛祖?哼,那明明是邪怪幻化成的血彌勒,你們這是在褻瀆佛祖!
誰家佛祖是這個德行,誰家佛祖需要法師人頭做祭品?你們,祭拜的明顯是天地不容的邪神,這才是在找死!」
我冷笑聲聲,毫不客氣地回懟。
「混帳!」
周答暴怒,本欲嚇唬我的揚起了大刀,但眼下,真就被我給激怒了。
他眼角餘光掃了默不作聲的周老頭一下。
周老頭嘴角不屑上挑,微微頷首示意。
「梁松禹,待我砍下你的頭顱,看你還怎麼謾罵?」
說著這話,周答胳膊上肌肉墳起,『呼』的一聲,大砍刀瞬間加速,狠狠砍在我的脖頸之上。
「什麼?」
周老頭和周答都震驚得瞪大了雙眼。
本該血水泉涌、人頭飛起的恐怖場景並未出現。
打磨鋒利的大砍刀,宛似砍中空氣般地從我的脖頸位置砍了過去,收不住勢頭,『當』的一聲砍碎了地板。
而『我』,努力仰著頭,對著震驚莫名的周答擠出個嘲弄的笑容。
隨後,扭頭對著樓梯入口位置,轉為清冷女聲的喊著:「你可以現身了。」
隨著這話,被彌勒逍遙散放翻的『我』渾身紅光一閃,陰氣釋放。
殷紅霧氣瀰漫中,身穿紅袍子的長髮女人,閃電般飄飛向樓梯口位置。
正是粽姨!
而真正的我,正走過最後一個台階,手持灌注著法力的天蓬尺,一臉肅殺的看向呆若木雞的周老頭和周答。
「黑心惡魔,你倆惡貫滿盈,今夜都得死在這裡!別說這邪神血彌勒了,即便天王老子來救,那也不好使,我梁某人說的!」
天蓬尺指向驚得簌簌發抖的周老頭。
憤恨至極的我,眼中幾乎噴出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