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本性就是趨吉避凶,但有的時候,面對兇險,人們也會迎難而上。
此刻的我就是後者。
怨念暴走,水鬼兇猛,一旦被它們抓住拖入尾霖河中,真就生死難料;
但眼看著宋怯被拖走,自己卻腳底抹油的溜之大吉,我做不到。
熱血上頭,直接撲了過去。
木棍狠狠砸在拖拽宋怯的水鬼手臂上!
卻震駭地發現,木棍穿透了水鬼們的手臂,然後,穿透了宋怯的鬼軀,直接砸在河邊草地上。
而我本身一個趔趄,用力過猛,一頭栽在草地之中。
下一刻,一條條滴答著水珠、散發河底淤泥腥味的手臂,猛地將我纏住!
陰氣侵襲,一霎間,我根本分辨不清楚自己被多少條手臂纏著了,只覺著從脖頸到胸口再到腰間,全是翻湧著陰氣和怨氣的手臂。
每一條都宛似鋼鐵鑄就一般,具備虎牛之力,它們一道發作,就要將我拖進水中。
「壞菜了,我方才衝動了,這下子,不但沒能救回來宋怯,還將自己搭了進去,這就是衝動的代價。」
心底直喊這些,但自家人知自家事兒,我太了解自己了,這事兒重來一遍,哪怕知道自己這般衝動是做無用功,我還是會如此選擇的。
這就是人性,我這個人面對這種事的時候,就是會這般反應。
不這般反應的話,那就不是我梁松禹了。
後悔嗎?有點,但此刻也顧不上了。
「不能束手就擒!」我拼命地掙紮起來。
就在這緊要關頭,我意識就是一個恍惚,隱隱聽到一眾水鬼使用殄文(鬼語)在溝通,聽起來都是年輕女聲。
「這人,和其他的人不同。」
「哪裡不同了?不都是壞心壞肝的生人?」
「可是,他為了救那個鬼夥伴,竟然不顧自身安危的自投羅網。」
「那又如何?我要殺掉所有的人!」
「別害他,這人不一樣。我打算引他……,讓他知曉你我因何成為怨鬼……,他或許能……。」
「我偏要害他,你別管!」
「不行,我直覺判斷,他會站在我們這邊,封印會被他……,我們就能……。」
「你在做夢,這世上就沒有好人!
特別是這些道貌岸然的死男人,為了自身的權勢地位和利益,什麼惡事做不出來?一個個的,無不是心狠手辣的,你忘了咱們是怎麼死的……。」
「讓我賭這麼一次!」
我努力地想要聽清楚,但聲音卻越來越模糊,很多關鍵字眼沒能聽到。
下一刻,纏繞我的水鬼手臂齊齊消失不見了。
彭!
我一下砸在草地之中。
緩了一下,張口吐出濁氣,忽然想到什麼,猛地半坐起來:「宋怯?」
「梁師,我在這兒呢。」低低的回應聲。
我眼睛瞪大的尋找,眼眸忽然一凝,看到了歪倒在草叢中的宋怯。
這廝幾乎全透明了,只剩鬼發幡處於三分之二透明狀態,要不是因著這個,我幾乎找不到她。
手臂支撐著起身,我幾個大步過去:「宋怯,你還能撐住嗎?」
「梁師,我沒事,還能堅持。」
宋怯緩緩的飄起來,聲音很低,鬼氣稀薄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我快速看了一眼尾霖河面,發現,那一排排的水鬼手臂都不見了,也看不到翻滾的人頭,更沒有漆黑的水鬼。
陰風也停止了。
「此地不宜久留,趕快走!」
我再度拎起那根木棍,吩咐一聲後,轉身就走。
身後,跟上來宋怯,她腳底離地半尺的飄浮跟隨著。
我倆宛似漏網之魚般,急急離開是非之地。
一口氣逃出了老遠,我才算是放下心來。
「梁師,它們,為何突然消失了?」
宋怯這才有功夫和我說話。
我腦中回閃過那些女水鬼的交談,隱隱有個猜測,但目下還不能確定。
如是,搖搖頭,凝聲說:「這就不曉得了,但你我沒被拽進水裡,算是萬幸了。
前方路途詭異莫測,提高警惕,趕快走出七凰山,想辦法脫離這詭異幻境或是夢魘才是王道。」
「梁師說得對,但現在如何分辨南北西東?這霧是其他鬼怪釋放的,你我被干擾的厲害,找不到方向;
我懷疑咱們陷入鬼打牆之中了,要是平常,我施法輕鬆就能破除,但眼下,我渾身鬼氣剩下不到千分之一了,根本就破不開,梁師,你可有辦法?」
「鬼打牆?」我左右看了看,發現路邊有一棵高大的松樹,如是,扯下一塊布料,纏繞在松枝上做記號。
目下的我法力全無,就沒法驅動法術,自然分辨不出是否身陷鬼打牆?
只能使用最基礎的辦法,做記號進行分辨。
之後,在路邊的灌木和石頭處都做了記號,於黑霧中,我和宋怯持續前進。
感官上,我倆至少趕路一小時以上了。
某刻,我猛然駐足,盯著前方的高大松樹,眼瞳縮緊。
松樹枝椏上,預留的布條隨風飄揚。
確定了,遇到鬼打牆了,迷惑五感六識的鬼打牆!
在這裡面,我們所感應到的時間流逝,和正常的時間流逝絕對不一樣。
換言之,我根本判斷不了自己陷落鬼打牆中多久了?也許才幾分鐘,也許已經過去數天了。
鬼打牆的民間破法有多種。
童子尿,黑狗血,雞冠血,亦或者等待艷陽高照之時,陽氣升騰,自然就能破除鬼打牆。
可這幾樣東西,我身上沒有。
背包中是攜帶著的,奈何,背包和梵魔刀都消失了,讓我上哪找這幾樣兒去?
童子尿就別想了,我今年都二十五歲了,以往歲月中還是有過短暫戀情的,不過都無疾而終了,所以說,童子尿是不具備的。
宋怯身為一隻虛弱的鬼,更是毫無辦法。
「梁師,對方這是想要困死你我,不能讓其得逞!要不,你使用最古老的方式破除鬼打牆?」
宋怯提示一聲。
她說的方式是祭獻心頭血為引,破除鬼打牆。
但這類手段一旦使用,對本源就有損傷。
作為一個法師,不到生死時刻,是不能動用心頭精血的。
我琢磨了一下,緩緩搖頭:「還沒到那種時刻,先摸索著看看。」
宋怯也就不吱聲了。
我們修整了許久。
在一旁的山地中採摘了一大堆野菜,用內衣過濾了溪水。
使用石頭敲擊之法引燃篝火,幸運地撿到個破鍋,刷乾淨後,用其煮了一鍋野菜湯。
沒有鹽,我耐著性子喝了一鍋湯水,補充著體力。
將那口破鍋背著,我拄著木棍,帶著鬼氣恢復些許的宋怯,繼續探索出路。
我本身就是布置鬼打牆的大行家,深知此術會留有一個出口。
只不過,深陷其中的人難以找到,不過,若是運氣好,瞎貓撞到死耗子,也能走出去。
不想損耗精血,我打算撞大運。
別說,這選擇還真就對頭。
某刻,渾身壓力就是一松,黑霧全部散開了,山路清晰的顯露眼前。
我和宋怯胡亂走著,竟然真的走出了鬼打牆,這絕對是走運了。
我倆相互對視一眼,眼底都流轉興奮之意。
沿著山路加速行走,十分鐘後,我倆愣怔地打量著眼前的建築物,身形被定在當場。
眼前,是一座極其荒敗的莊園。
問題是,這位置,不就是夏家別墅嗎?
為何,變成了一座古老莊園?
內中沒有了三層樓結構的現代別墅大樓,只有古老莊園那殘存著雕樑畫棟房檐兒的老式房屋,很大,很空曠,卻沒有人影。
「這是夏家別墅的前身,梁師,你我眼前的,是幾十年,甚至是百年前的夏家莊園,地理位置還是在七凰山中。」
宋怯給出判斷。
我認可的點頭。
宋怯的說法沒錯,不知為何,我倆竟然來到了夏家莊園?
「咦,不對,那鬼打牆突然消失,這不是我方走運,而是,對方引導我們來到這座古老莊園。」
「既然人家布置好了,那咱們就進去做客吧,看看會發生什麼?」
我說著這話,邁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