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午夜,皇冕溫泉度假村中卻燈火通明,大廳中更是人滿為患。
一眾賓客都在和服務人員交涉著什麼,來往可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出入,從他們面罩上方嚴肅的雙眼,可以看出,情況不容樂觀。
更有些比較脆弱的老弱婦孺,擁擠在一處低聲啜泣。
顯然,他們的親人中招了。
皇冕集團財大氣粗的,旗下擁有自家的私人醫院,名醫不少,比之陌華醫院也遜色不了幾分。
出事了,並不用送人去醫院,一個電話,旗下的醫生、護士,就都到了溫泉度假村,直接為貴客們服務。
至於配套的醫療設備?此地不缺。
這也是井四院和薛曉演打了鋼板後,選擇在度假村養傷的緣由。
只不過,他們都沒想到,大規模的撞邪等在前頭。
八十八個人深度昏迷,醫生們束手無措,現代醫學不管用了,只能求助到我這個陰陽大師的身上了,這就是來龍去脈。
表面就是這麼回事。
至於有沒有其他內情?那就不好說了。
溫泉度假村中的人數已經超過了三百人。
無疑,得知自家的人出事了,貴客們的妻兒老小都趕了過來,導致人數急速增多。
我進了大廳,保安拿著對講機說了些什麼。
不過五分鐘,一臉憔悴神色的井七院,身後只跟著靜角子一人,急急地迎了過來。
近了就要客套幾句,我直接擺擺手:「井老闆,我是來看事兒的,需要第一時間看到苦主,寒暄就不必了,你帶我去看看井四院吧。」
我直來直去的風格讓井七院身子一僵。
也對,他常年接觸的都是腸子十八繞、心眼子成百上千的商人,習慣了虛偽和客套,甚至,做正事之前,還得餐飲卡拉歐克一條龍啥的,很少遇到我這種一上來就幹活的。
他當然是不習慣的。
「梁師真有職業操守,那就不跟你客氣了,請隨我來。」井七院擅長隨機應變,急忙改口,作勢引著我,走向度假村後排的房舍。
一眾撞邪者家屬,都關心著自家人安危,只有不幾個人注意到井七院這邊兒的動靜。
那些人精都死盯著我,有些不懂,我這麼個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憑什麼被井七院這等大人物禮遇?
沒人給他們做解釋。
引我去看井四院的路上,井七院將此地狀態簡述一番。
一眾貴客家屬認為,人是在皇冕溫泉度假村出事的,加上皇冕集團找來這麼多的醫生護士,比之大型醫院不差,所以,人沒有甦醒之前,他們不打算離開,深恐邁出度假村大門,人是生是死,皇冕集團就不負責任了。
在家屬們的堅持下,苦主們竟然一個沒走,都留在度假村之中了。
意思很清晰,壓力完全落到他這個首富的頭上了,想推脫都不成。
井七院暗中點了幾句,我就懂了某些苦主家屬的詭譎心思。
有那麼一小部分家屬,恨不得自家撞邪的那人死在此地,這樣一來,遺產被繼承不說,還能敲皇冕集團一筆大竹槓。
至於能索賠多少?端看誰會耍潑、甚至無賴了。
我聽的是目瞪口呆。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這些貴客們的家屬,在這句話前原形畢露了。
好在,存著這種險噁心思的,多是關係接近破裂的不睦夫妻。
大多數苦主的家屬還算是正常的,都意識到家人撞邪了,想靠著皇冕集團的力量,找尋高人來救,所以,才沒有第一時間就離開度假村。
此類心思就正常多了。
總之,此事涉及的人太多了,龍蛇混雜的,難保沒有心懷叵測的。
比如某老夫少妻組合,老頭子倒下了,那年輕少婦看似抹眼淚著急得很,但天知道她心底是不是盼望著老東西趕快死掉,她好能繼承屬於自己的那部分遺產呢?
人性,在生死面前,很難經受住考驗。
七拐八繞的,我跟在井七院身後,出現在度假村某精裝房舍之中。
一路走來,注意到不少房間中水汽繚繞的,別說,這裡的溫泉資源真的極為出色,難怪度假村選址於此。
「只是,溫泉這麼多的地兒,地下水道四通八達的,很難沒有水鬼混跡其中,不敢想溫泉深處,藏著多少欲要尋找替死鬼的水鬼凶煞?」
這麼一想,我不由激靈一下。
然後才發現身在裝修豪華、光線溫和的房間中。
醫療器械齊全。
心電圖儀器、搶救器械,專業的老醫生和護士都在房內。
聽到腳步聲,滿眼愁緒的老醫生們抬頭看來,一眼看到大老闆領著個小年輕走進來,這些水準賊高的醫生都是一愣。
要是平常,早就呵斥外人不得接近病患了。
但這裡不是他們作威作福的地兒,大老闆當面,他們誰都不敢太嘚瑟,所以,都好奇的打量著我,眼底是狐疑和猜測。
我沒管醫生、護士,而是看向床榻上的人。
躺在那兒的正是井四院,他打著鋼板的腿上纏著白紗布,被懸吊在半空,臉上、頭上也有部分紗布,身穿病號服,是標準的病人姿態。
這廝滿臉潮紅,手上連著點滴,光是鹽水瓶子就掛了四五個,但看樣子,高燒始終退不下來。
「你們都先出去嗎,沒我的話,不准進來。」井七院沒心情和這幫子沒用的玩意兒囉嗦,直接揮手趕人。
一眾老專家眼底閃過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只能帶著護士們退了出去。
這些掛著專家教授頭銜的老醫生,在醫院中向來牛掰慣了,被調到度假村幹活兒,頗為不適應。
「沒用的老頭子們,還敢給我臉色看?連個昏迷高燒都治不好,我養活你們何用?等四哥好了,通通辭掉,愛上哪上哪去!分不清大小王,真是些老糊塗。」
井七院低聲咒罵著。
他這等人物,老頭子們隱忍的樣子豈會看不出來?
他才是私家醫院幕後的大老闆,這些眼高於頂的老醫生,確實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哪有心思多管井七院的想法?
邁步走到昏迷的井四院身前,陰陽眼功能調到最大。
隨著距離接近,就看到一圈圈的黑霧,將井七院層層包裹著,望之宛似蟬繭。
姑且稱之為『黑繭』吧。
我伸手摸了摸井四院脈搏,幾乎摸不到跳動了。
感覺其皮膚溫度嚇死人的高,高燒這個詞都不準確了,說是火爐都成。
「他體溫多少度?」我問了一聲。
「達到了恐怖的四十七度,一直退不下來,人的正常體溫是三十六到三十七度,我四哥這溫度,可以說是高出了十度;
但古怪的是,這般高燒,腦子和肺腑也沒遭遇什麼不可逆的損傷,這完全不科學;
對了,梁師,所有撞邪昏迷的人,體溫都顯示著四十七度,但內腑機能如常運行,沒誰真的發燒致死;
這幫吃乾飯的醫生,完全不明白這批人的狀況為何如此離奇,現代醫學也沒法解釋。」
井七院在旁回答著。
我點點頭,忽然看向靜角子:「道友,你看到沒?」
「梁師,貧道第一時間就看到黑霧圈子了,它們像是組成了蟬繭殼兒,將井四院包裹在內。」
靜角子回答。
「我也開了眼,隱約能看到,就是不太清晰。」井七院附和一句。
我揉揉發癢的下巴,輕聲說:「這是陰氣、死氣和煞氣組成邪氣黑圈,如此的形象,本大師就管它叫做黑繭了。
方才,我試探井四院脈搏時,意識延伸一分,想要探入其識海探查,但被一重無形屏障阻攔了。
這重屏障,很像是鬼靈噩夢所產生的邪力屏障;
要是猜測的沒錯,靜角子道友,你們就是因此斷定井四院被困在鬼靈噩夢的吧?」
井七院在旁聽著這些,臉色有些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