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自古以來便是修行人的聖地,也是玄門各宗雲集的地方,世間一向便有所謂「東海蓬萊神仙地」的說法。
直到後來劍修橫空出世,各路劍仙雲集東海終於創下劍宮的名頭,這東海劍宮的名字便日漸響亮。
現在一提起東海,第一個想到的不是居住於那裡的玄門各宗,而是那冠以「東海」二字的劍宮。
雖不能說是鳩占鵲巢,卻也能夠看出東海劍宮的煊赫。
「我看燕兄這一手蜃影元劍老辣圓融,卻原來是東海劍宮的弟子,難怪。」
蘇徹指了指旁邊正在調息的何無忌道:「這麼說燕兄是被這位請來斬妖除魔的?」
「並不是,我同這位何兄不認識的。」
燕七笑了笑:「我這次是約了別的朋友,一起去看個熱鬧,路上看見此地有妖氣若隱若現,便存了看一看的心思。」
「這麼說來,你我倒是差不多,我是看見這裡有瘴氣。」
蘇徹點了點頭,不是何無忌的朋友,那就好辦了。
「說起來,你我都落入了這血傀的圈套裡面。」
蘇徹已經聽這位燕七提到過一次血傀的名頭,不由得問道。
「我久居中土,不知道燕兄所說的血傀……」
「哦,看我這腦子。」
燕七看上去是個很隨和的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赤羽血傀是東海上最近冒頭的一位魔門真人,真名不知為何,只是以這個字號自稱。他這幾十年來在東海上臭名昭著,經常以奇遇作為手段,將無知之人悄然魔染,已經有好幾個大宗弟子中了他的套。」
燕七說著搖了搖頭道。
「想不到這鬼虎聰明一世,最後也落到他的掌中。」
東海劍客看著眼前的蘇徹。
他看不出來這位的根腳,所以也就拿些話頭來試。
「蠱惑人心,的確是魔門手段。」
蘇徹聽著燕七將四目鬼虎的故事大概講了一遍,這位也是玄山出身的大妖,若仔細論起來,同那位獨山君還算是親戚。
後來為求大道,離開了玄山直奔東海,再後來便是被東海劍宮的高人所傷,根基動搖,難以成就。於是乎便落入這赤羽血傀的算計之中。
仔細想起來,同當初的老獅子似乎也有些相似。
聽燕七的說法,這赤羽血傀這幾年在東海之上沒少用了類似的手段。
蘇徹又想起剛剛兩人的對話,這赤羽血傀顯然背後另有高人「老祖」坐鎮,聽起來也是同上古青帝,或者是靈威仰的轉世之身打過交道。
看來不獨是佛門借著陰陽界沖入中土,魔門也在悄然布局。
蘇徹想到。中元步步落子,黃天道遠征域外虛空,魔門佛門都將手插入中土。
真是變局臨頭。
想到眼前的虎妖和曾經的老獅子,蘇徹不由得有些感慨:「求道之路,最難的便是守住本心,不為外物所動搖。」
「正是如此。」燕七看著蘇徹道:「不知道師兄是何門何派……」
他還是想探一探蘇徹的根底。
「我麼?不過是個無門無派的鄉野散人。」
「可我看蘇兄一身法力深厚,根基穩固,不像是……」
燕七猶豫片刻之後繼續說道:「其實說起來也有些奇怪,自從遇見蘇兄之後,在下便覺得劍意運轉好似有些共鳴的意思……」
劍修之中經常有劍意共鳴的說法,說得簡單一些便是兩人修行的劍術大概走得是同一路子,或者乾脆是一門傳承,有時彼此之間的劍意便會互相影響,產生所謂的「共鳴」。
「我不過是有過奇遇,得了一位前輩的一些指點。」
蘇徹想了想謊話該怎麼編。
「不知道是什麼奇遇?」
「說起來也簡單,之前我有一次路過郭北縣,碰見了一位自稱枯雲叟的前輩,傳了我兩手劍術。」
「枯雲叟?」燕七看著蘇徹:「蘇兄莫不是聽雨樓門下?」
聽雨樓,這小子也知道聽雨樓啊。
蘇徹茫然地搖了搖頭。
「什麼聽雨樓?那位前輩只是傳了我三招兩式。」
蘇徹說著抬起手指運使蜃影元劍,這路劍術原本就是他最早習練的,早已經練得純熟,在使用的時候蘇徹又加上了幾分泰獄阿鼻劍的味道。
一時之間,劍氣破空,鬼影重重,看得好不炫目。
「我說怎麼總覺得蘇兄有些熟悉,原來蘇兄與我一樣走的是真幻劍意的路子。」燕七笑了笑:「蘇兄可知道你這路劍術叫什麼名字?」
「當時那位前輩傳功的時候只說這叫蜃影元劍。」
「蘇兄,這些話以後不要再對旁人講起。」
燕七十分嚴肅地說道:「聽雨樓的名聲不太好。」
「是麼?」
「聽雨樓乃是一個以劍修組成的殺手組織,雖然樓內大多都是些以化名行事的散修,不過拿錢辦事,錢貨兩訖的作風,讓他們名聲不太好……」
燕七說著尷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誰都覺得咱們劍修就該行俠仗義,懲惡揚善,這都哪跟哪的。」
燕七這樣的東海劍宮新銳都知道了,看來這聽雨樓也未必是個多麼隱秘的組織。
不過對於燕七臉上的笑容,蘇徹理解為這位年輕人不好意思太刺激自己。
他總不能指著鼻子讓自己跟什麼聽雨樓劃清界限。
「多謝燕兄,這話我以後不提了。」
「是我多嘴。」
燕七看著蘇徹道:「蘇兄看上去另有傳承?」
「家裡傳下的太陰法門,不過是驅使鬼物算不得什麼大神通。」
燕七也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話,既然蘇徹到現在都不願意說明白,那也沒有必要再問。
「這位,燕兄有什麼打算?」
蘇徹指了指另外一邊還在調息的白鹿洞兵主何無忌。
「蘇兄有什麼打算?」
「我麼?我們家同白鹿洞有些過節,我不至於現在動手要了他的性命,但要讓我幫他,那是不可能的。燕兄呢?」
「我?我不是說過麼?即便是劍修,也沒有一定要懲奸除惡的道理。」燕七說道:「更何況他也算是在赤羽血傀手上過了一遭……」
言外之意,何無忌多半是撐不過去了。
「對了,蘇兄可是衝著那滄浪水正邪論劍去的?」
「正是,跟這幾個朋友準備去瞧瞧熱鬧。」
蘇徹說著指了指另外一邊還在看熱鬧的三人。
「那不如我們同路。」燕七笑了笑。
「燕兄也對那九頁金書有興趣?」
蘇徹有些驚奇,按理來說,似燕七這等東海劍宮的弟子跟自己差不多,對九頁金書這樣的佛門傳承應該沒有太多興趣。
自家本來便有極好的傳承,跟著師傅老老實實修行就好,一不留神沾染上了佛門法度,反而對自身修為有害無益。
「我不是衝著九頁金書去的,蘇兄不知道嗎?那老蛟這次放出話來,說誰要是能助他取勝,他便奉上青墀會的請帖。」
青墀會,這個詞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來著。
「是麼?」
「錢塘青墀會上,群龍匯集,小弟是想弄上一張請帖,若是能給哪個龍女瞧上,做了乘龍快婿……」
燕七嘿嘿一笑。
蘇徹則在想著這個快婿那是真的在乘龍。
聽這燕七的意思,這青墀會莫不就是錢塘一系的相親大會?
那倒是有點意思了。
「那蘇某就先恭喜燕兄了,祝燕兄覓得美龍歸……」
祝福詞雖然怪怪的,不過燕七卻是十分受用。
「難得跟蘇兄一見如故,不如剩下的行程咱們一起同行?」
跟燕七同行?
蘇徹瞧了一眼那邊眼巴巴瞧著這邊的武陵郡王,這倒也不是不行。
「對了,蘇兄。」
燕七眼神轉為冷戾。
「那邊那頭妖物,蘇兄可曾認得?」
鬼虎一敗,他手下的那些妖物、倀鬼轉瞬間便跑了個乾乾淨淨。
只有那頭老牛,圍著戰場左右轉圈,不知道存了什麼主意。
到現在都沒走。
「哦,他啊,與我算是有些舊誼。」
蘇徹看著燕七:「燕兄,這結交妖物不算是東海劍宮的禁忌吧?」
「當然不能算,不然大家豈不是永遠娶不到雲深不知處的姑娘?」
燕七搖了搖頭:「蘇兄,不如隨我正好去東海看看,東海之上,修士占四成,各類異族妖物占三成。」
「我先去同他打個招呼。」
蘇徹向著燕七一抱拳:「等下再同燕兄好好聊聊。」
「蘇兄請便。」
燕七笑著說道。
蘇徹御風而起,直奔那老牛而去。
當初讓他和張叄一起在郭北縣內接應自己,結果兩人是一去無蹤。
蘇徹還當是他們兩個一起在那場大變之中交代了,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既然碰見了,那是一定要捉住問個子午卯酉。
不然如何對得起張叄?
蘇徹來得猛惡,那老牛也乾脆,他看見蘇徹遠遠過來,直接一聲大喊。
推金山、倒玉柱,直接跪在了地上。
一雙淚汪汪的牛眼看著御風而來的蘇徹。
「先生,您可要救救我們啊……」
蘇徹想過很多種老牛會跟自己說的話。
比如。
饒命。
我錯了。
全都怪我。
這事聽我說。
請老爺高抬貴手。
蘇徹沒有想過,老牛會說這樣的話。
救救我們,意思是張叄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