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糊糊的蟲子啃食完了血豆腐,在盆里不停地翻湧著往盆邊上爬,似乎想要擺脫這個困境,找下一任宿主繼續寄生。
我沒有片刻猶豫,直接將整個盆倒扣在了燒得正旺的煤炭爐子裡。
除了被火焚燒發出的滋滋聲以外,竟然還聽見那些殭屍蟲死前痛苦的吱哇怪叫聲。
那群蟲子叫聲揉合一起就像是嬰兒的哭聲,讓人頭皮發麻,不敢湊近。
但也正如問米婆所說的那樣,殭屍蟲遇火則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半盆的殭屍蟲就化為了灰燼。
宋巧找來一根木棍,為了確保殭屍蟲全部死光,她用木棍頂開了不鏽鋼盆。
仔細看了看,再三確認全部滅絕之後,這才扔掉木棍,一臉得意地看著我,「你拜託我做的事解決完了,回頭你可得好好感謝我!」
「是是是,就屬你功勞大。」
我一邊應著,一邊解開了海子身上的繩子。
好在海子並不是特別胖,甚至說得上有點瘦弱,我和宋巧兩個人搬動起來雖是費勁,但好歹也是能搬動。
我將海子安頓在床上後,規規矩矩地把宋巧送走。
「不過話說回來,這黑狗來得還真是時候。」
臨走前,宋巧似乎也發覺了不對勁,思索了片刻後,又開玩笑似的說道:「要真是有那麼靈驗,你哪天討到媳婦了,可別忘了請我吃喜酒啊!」
「那肯定啊!」我順著她的話嘲笑了回去:「怎麼說你也算半個媒婆呢!」
我討媳婦這話純屬是被宋巧取笑時說的,萬一真要靈驗了,那她可真是功不可沒了。
但媳婦這事兒,怎麼說也是個大活人,我尋思著也不可能會發生,這才開玩笑似的說了出口。
畢竟前幾次也都只是送來死物,總不可能真給我變個大活人出來吧?
越想越覺得荒唐,我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了,把宋巧送回家後,又跟問米婆道過謝,說了海子現在的情況,也好讓問米婆放心。
我回到家以後,海子還是原來的姿勢睡著,顯然沒有醒過的痕跡。
海子這一睡,就又到了晚上。
直到我吃過飯碗都刷完了,海子這才幽幽轉醒。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看到海子醒過來了,我趕緊給他倒了杯溫水過去,一邊問道:「有沒有覺得身體哪裡不舒服?」
「我這是咋了?」
海子沒有接過我的水,只是看了我一眼,神色木訥,「我記得宋巧來過,然後呢?」
「你不記得了?」
我有些詫異,因為海子被綁了以後,他的舉止和言語,都還算是正常的反應,所以我以為,那個時候的海子應該是清醒著,有意識的才對。
但顯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過了什麼。
「後面發生了啥?」
海子依舊一臉懵逼看著我,抬手之時,才發現手指上的傷口,再一看,身上居然還有被繩子捆過的痕跡,更是懵了,「不是……你跟我講實話,這是咋回事?」
「你被殭屍蟲寄生了,不過不用擔心,我和宋巧都幫你處理好了。」
見他並不記得後來發生的事,我也沒有多解釋,而是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醞釀了片刻,才說道:「海子,先前的事,是我對不住你。」
既然那個時候的海子是沒有自我意識的,那麼他說出來的話,就是潛意識裡他所想的……
他平日裡不跟我說,是因為不知道從何說起,可是現在,我知道了他心裡其實也是耿耿於懷的,那我絕對不可以再無動於衷了。
我不能讓海子娘那件事,成為我們之間的芥蒂!
有些話,是該說開了。
海子先是一愣,似乎是猜到了我想說什麼,臉色瞬間就變得沉重了。
「我知道,你娘最後灰飛煙滅,都是因為我……海子,我對不住你。」
我低著頭,把想說的話理了一遍又一遍,這才開了口:「我知道你跟你娘相依為命,你很心疼你娘,所以哪怕她死後你也……但是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當時咋回事,我……」
哪怕是組織好了語言,可話到了嘴邊,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將我心裡所想的表達出來。
又是一陣沉默。
「我知道……長生,我其實都知道。」
許久,海子也開了口,神色痛苦,「但我除了討厭你,沒給我娘留個全屍,我其實更討厭我自己……為什麼!為什麼我沒能在我娘生前護好她,我娘走了以後我也沒能護好她!我好恨啊!我真的……我好恨我自己!」
話說到最後,海子的情緒比我還激動。
自從海子娘走了以後,海子壓抑了那麼久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了出來。
他一邊哭著,一邊從海子娘的生前講到了灰飛煙滅時,他對我有埋怨,對他娘的遭遇有憤懣不公,還有對他自己無能的痛恨……
我的心也一陣一陣地疼。
說到恨自己的無能,我又何嘗不是呢?
我的奶奶……分明是為我而死的!
話說盡之時,我和他的情緒也都冷靜了下來,四目相對時,多了一種以前沒有的寬慰感。
看來無論是他對我,還是我對他,今天暢所欲言後,已是徹底放下了芥蒂。
我們也從這一刻開始,才真正成為了交心的兄弟。
我倆還在笑著,我突然聽見門口傳來細微的動靜。
我下意識跑了過去,想趁著這次的機會好好看看,到底給我送東西來的是何許人也!
結果剛來到門口,我就看到了一群黃皮子撒腿跑遠的身影。
再低頭一看,家門口竟然被放了幾塊還滴著血的新鮮生肉,以及一個有我手臂那麼長的長方形紅禮匣!
我朝四處看了幾圈都沒有看見人影,只有我趕出來時看見的一群黃皮子,它們躲在遠處,像人一樣直立著,正賊頭賊腦的向這邊張望。
難道是……
「這都啥啊?」
海子也跟了出來,看到門口被放了這些玩意兒後,下意識「我靠」了一聲,一臉驚訝地看著我,「這紅禮匣……長生,你真要娶媳婦了?」
生肉我不大清楚,但是這個紅禮匣,那目的可真是太明顯了——
這可都是訂親時才該出現的東西啊!
我想起今天白天時開的玩笑,思緒一下就清晰了。
莫非之前在海子家門口丟的晦氣玩意兒,都是那群黃皮子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