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7章 花轎(九殿番外篇)
終於,在有一天傍晚的時候,柯雲海拿著香紙出遠門了,女孩把那身材微胖的男孩拉到旁邊,對他說:「木頭,明天就是清明節了,我想回咱們村,給我爺爺奶奶燒點香。」
聞言,那被稱為木頭的男孩點頭,但隨即又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說:「小芸,俺爹出門的時候都跟我說了,你不能去鬼火村,那村子不太平。俺爹讓我好好的看著你,你要是去俺爹回來了非打死我不可。」
「你真是木頭腦袋,能不能轉個彎想想,雲海叔去那麼遠地方燒香,明天肯定回不來,我就回去一趟,燒香後就回來,到時候你不跟雲海叔說,他肯定不會知道。」小芸對木頭俏皮的眨巴眨巴眼睛,小眼神里滿是活躍。
木頭還是搖晃著腦袋,說:「小芸,你就陪俺好好呆在家裡吧,俺爹都說了,那村子現在不能去。」
「木頭!」小芸撒嬌一樣的搖晃著木頭的胳膊。
「你不要說了,俺不同意。」木頭說這話也有些不忍,只是他嘴笨,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闡述才最好。再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偷瞄著小芸。
「哼,你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吧。反正說什麼我都要去!」說完小芸氣鼓鼓的進屋了。木頭也趕忙跟了上去。
我好像就成了一個透明體,沒有人可以看到我的存在一樣,因為小芸和木頭在大門口談話的時候,我就站在院子裡看著他們倆,可是他們卻看不到我。
此時我站在院子裡,還隱隱的聽到木頭的勸慰和小芸的爭執聲從屋裡傳出,剛下一場大雨,地面還很潮。
轉眼,天亮了。
我聽到了雞鳴聲,稀稀疏疏的從屋子裡傳出翻箱倒櫃的聲音,接著又是小芸和木頭,小芸提著一個布袋,拿著香紙就出來了,木頭還在勸阻,一臉的為難。
不顧阻攔,小芸偷偷的跑了,木頭站在門口看著,小芸走到村口的那棵棗樹下的時候,聽到了聲音的叫喚。
「小芸,你等等我!」
小芸回頭就看到木頭喘息著粗氣,一路跑了上來。
「俺放不下你,俺俺爹說了要好好照顧你,俺要跟你一起去。」看來木頭勸不了,又擔心她一個人,因此只能跟著她了。
小芸和木頭倆個人離開了,一直到夕陽染紅,光輝傾灑,他們到了目的地,在山谷的草坪花叢,旁邊溪水潺潺,兩個人歇息的時候,木頭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布。
里三層外三層包裹的嚴嚴實實,等打開後,我看到是一個非常精緻漂亮的蝴蝶玉簪,迎著餘暉閃閃發亮。
木頭輕輕地想要給小芸戴上,原本坐在草坪的小芸看著溪水被打攪了,回過頭看木頭拿著簪子,問道:「木頭,你幹嘛啊。」
木頭嘿嘿一笑,說道:「俺就是想給你戴上看看。」
「這是什麼?」小芸指著那玉簪問。
「髮簪啊,俺娘去世的早,去世的時候送給我的唯一一件禮物,俺沒一個像樣的東西,俺娘跟我說了,等俺長大後,取媳婦了就用這個當嫁妝。這個只能送給俺中意的人!」
「那你幹嘛給我戴上啊!」小芸瞅著木頭。
木頭尷尬的笑了笑:「嘿嘿,俺就中意你,俺想好了,等以後俺長大了就賺錢養你,俺心底打定主意了,要好好照顧你,等長大了俺就娶你。」
「我不要你的簪子,我才不會嫁給你呢。」小芸撇嘴,不過看到木頭憨厚的笑凝固,又覺得傷到他的自尊,就又說道:「木頭,你以後不要對我那麼好,不然我總覺得自己虧欠你,這是你娘給你的唯一一件東西,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你自己好好收著吧。」
「小芸,俺知道配不上你,也沒多少文化,腦袋又笨,可俺喜歡你。哪怕以後你不跟著俺一起,俺也還是喜歡你,俺還是會照顧你。」木頭站起身,把簪子小心翼翼的包好,重新換了一副笑臉。
夕陽漸漸地變淡了,兩個人走進了一片祥和的村里,夕陽的餘暉,把他們倆的影子拉的很長,從草坪上,到小樹林,緊緊地挨在一起。
那個村我最開始覺得陌生又熟悉,熟悉的事那個山腳谷底,在盤龍山最低下,哪裡很多地方還能看出,就是我去過的鬼火村,陌生的是那個村,村子安寧一片,煙囪裡面還能看出青煙寥寥,像是白色的柳帶,飄向碧綠藍天。
四面環山,綠葉長青,雞鳴犬吠。
我看到小芸和木頭倆個人拿著香紙去燒,可是到了這裡畫面一轉,我又看到兩個人從一戶農家院子裡出來,木頭拉著小芸在大門口,小聲的對她說:「小芸,這地方太可怕了,俺倆還是回去吧。」
「我奶奶的墳不見了,你讓我怎麼回去啊。」小芸急了,我看的出來,她好像剛剛大哭過一場。
「俺昨天晚上,看到門口站在一個女人,就站在大門口!這地方太邪了,還有那老井邊,我看到有個穿紅衣服的女人掛在上面啊。」木頭臉色很難看,可小芸一哭他好像更加難受似的,又連忙勸住道:「不要哭了,俺就說說,放心吧,俺一定陪著你。」
木頭看到小芸快要哭泣的模樣,手足無措顯得有些慌亂,嘴笨的他只能急著安慰,卻不知道該怎麼緩解小芸的情緒。
轉眼,又到了夜晚,昏暗的房間裡,我看到木頭在一盞油燈下,用黑色的半截鉛筆趴在桌子上認真的寫著什麼。
很奇怪,我仿佛是存在的第三視角,不是在他們的世界裡,自己的身體好像被一層白光籠罩,他們都沒法察覺到我,我慢慢地靠近,站在了木頭身旁。
微微低頭,就看到木頭認真寫著一段歪歪扭扭的字,他的確沒有多少文化,字很難看,而且很多字不會寫,使用拼音代替,或者寫錯了的。
我很早就認識她了,她的一個笑容,一個表情,都像是牽動著我的靈魂,忍不住的為她顫抖。
那以後,我總是會不經意的打量,躲在暗處觀察她,我已經十七歲了,我想自己會持續下去的。
可是明白了自己的地位,她不喜歡我這樣的胖小孩,我很懦弱,連向她表明心意都不敢,我有點瞧不起自己,可是我又怕,說了以後會連和她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我也明白,我配不上她。
我想,就這樣下去,或許會更好,就這樣,一直躲在角落,靜靜的看著。
她開心的時候,我也會笑,她委屈的時候,我心裡也會疼,她哭的時候,我會莫名的難過,我知道,是心裡對她愛在作祟,我一次次的告誡自己,可是,卻還是不能自制。
我腦袋很笨,上次跟她去了青山縣城裡玩,她笑的真開心啊,她看中了一個布娃娃,站在門口看著,可是我們買不起,我一定要努力,努力掙錢給她最喜歡的一切。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長長會遐想,如果有一天,她和別人在一起了,當某一天,另外一個人在給她打傘的時候,她會不會不經意的想起我。
當一個人牽著她的手的時候,她會不會想到,曾經,也有一個傻呆呆的我,默默的陪著她,一起走過漫長的小路。
當她一個人蹲在牆角,感覺到無助的時候,會不會想起,那個默默喜歡她的人,當在看最美的日出的時候,她會不會默默的念叨,他現在在哪裡。
當在某個地點,某個瞬間,她會不會想到,曾經一個叫柯寒,最在意她的木頭,就在那個瞬間,默默的念著她。
其實,我無數次幻想,和她一起,兩個人坐在山頂,從黎明等到天亮,能夠陪她看一次最美的日出。
小芸,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的。
啪嗒一聲,潤的眼淚滴落在了紙上,木頭低著頭,卻寫哭了,我在一旁看著,能夠清晰感受他的悲涼。
場景轉換著,接著是夜晚的時候,在一棟漆黑的老屋裡面,木頭大聲對小芸喊著快跑之類的話。
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危險了,從門口,小芸跑了出來,在外面小芸不停的叫著木頭,好久後,木頭出來了,渾身血淋淋的。
「你是不是傻,你差點就死了知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跑啊。」小芸對著他大叫。
「俺跑的比你快,俺要是跑了你咋辦?它要是吃了我,我這麼胖,它吃飽了,到時候就不會傷害你了,俺爹交代過,一定要護著你的。」
木頭蒼白的對小芸笑著,似乎她沒事比什麼都重要。
他們從那棟黑漆漆的木屋裡面走出,小芸扶著木頭出了院子,但她們卻都沒有看到,一個女人從黑漆漆的房子裡走出,在門口露出半張臉,緊緊地窺視著木頭和小芸的離開。
看到那半張臉,我的腦門都炸開了,只感覺五雷轟頂,儘管不是全部,可是那半張臉我卻覺得無比的熟悉。
那是阿香!
林香兒!?
我仿佛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因此他們都感覺不到我的存在,可是我卻可以看到他們。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
那張臉跟我回來後見到過的林香兒一模一樣,我都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如果我沒有猜測錯,這是十八年前發生的事情。
木頭是柯雲海的兒子,柯寒,而他口裡的小芸則是古小芸,柯雲海跟我說過關於她的故事。
阿香只比我大兩歲多,為什麼,如果這是十八年前發生的事情,她應該還是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啊。
可是為什麼,十八年前她就出現了,而且是在鬼火村,更加恐怖的是,十八年後,她的面容一點都沒要改變。
阿香,她到底隱藏著一個什麼樣的秘密。
她露出來的半張臉,看著小芸和木頭走遠後,又漸漸地隱匿了,消失在黑暗之中去了。
接下來後,不知道轉換了多少場景,這其中我看到了小芸精靈活潑,看出木頭對她的心思,經歷她們的時光。
我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天變了!
晚霞的時候,落日的西邊渲染成了紅,那仿佛是天地披散的紅色嫁衣,紅的無比壯烈,紅的格外妖異。
整個天幕都好像是一張白紙,鮮紅的色彩放肆的渲染著,天地間一片昏暗凶紅,那昏黃的荒野,小芸和木頭緊緊相擁。
我的內心早已經泛起了滔天大浪。
我看到了,木頭和小芸也看到了,在鬼火村荒野的盡頭,隱隱的傳出了喇叭鑼鼓喧天的聲音,還有念咒般讓人發瘋的呢喃。
那一隊紅的似血的人,從荒野遠處走來,她們都是女的,但赫然全部都是穿著紅色的嫁衣。
妖,紅的像血妖!
那一隊人,包括抬轎子的人,全部身穿紅色嫁衣,鬼魅,妖異,讓人心神俱震,哪怕是如今的我也感受到那股威壓,內心升起來的滔天恐懼。
儘管眼睛看著那隊人行走的緩慢,但是幾個眨眼睛,竟然已經離小芸和木頭十幾米,喇叭鑼鼓聲突然停滯了,天地間一片寂靜,那一隊紅色隊伍,仿佛是沒有直覺和屍體,都直直的站立在荒野之中。
小芸在恐懼,緊緊地抱著木頭的手腕。
木頭同樣也在害怕,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可他依然顫巍巍的用自己身軀,張開手把小芸護住在身後。
突然間,荒野間起風了!
那齊腰的荒草不停的搖晃著,風吹過,沒有吹動那些人的衣裳,卻掀起了紅色轎子的轎簾,裡面黑暗卻帶著幽紅,仿佛燃燒的熊熊大火。
「你願意,為了她放棄自己的生命嗎?」
風吹過,有聲音從轎子裡傳出,是女人的聲音,但那聲音卻好像是泛起的潮水,鋪天蓋地的襲來,層層迭迭的將任何人淹沒。
木頭的整個人都在顫抖,他緊緊地把小芸攬在懷裡,即使他在害怕,再恐懼,也沒有退縮。
「願意,俺願意,但你要放她走。」
木頭顫慄著,恐懼著對著紅色轎子嘶吼,我看著他抓住小芸,抓的那麼緊,就仿佛抓住了自己的一切。
風拂過!
荒蕪野地的雜草沙沙的作響,伴著最美的樂章,仿佛是天在悲鳴,在哀泣,在祈禱。
轎簾掀開,紅影一閃。
紅,全部都是紅,大紅裙子,就像是一團血一樣,出現在木頭身前,那麼死寂一片,紅色的魅影,紅色的嫁衣。
木頭抬首,看著眼前飄著的那蓋著紅蓋頭的女人,鳳冠霞帔,大紅若妖,紅艷如血。在這永夜裡仿佛是最不甘的咒怨,風一吹,蓋頭輕輕掀起,荒草淒淒,有呢喃聲從紅蓋頭下傳出。
「值得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