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
李沐在甘露殿召見文成公主、席君買二人。
此時文成掩嘴偷笑,席君買強抿著嘴,實際上是忍俊不禁。
無非是看到了李沐那對熊貓眼。
李沐已經三天沒上朝了,請得自然是婚假。
今日破例召見兩人,實在是因為遣文成公主回吐蕃,迫在眉睫。
吐蕃的局勢動盪不堪。
隨著邏些城的陷落,贊干以下滿朝文武皆成了大唐俘虜,由此被逼接受了大唐的冊封,淪為大唐屬國。
可吐蕃民間的反抗聲是越來越強大。
李沐不想因此再將大唐拖入吐蕃的那攤泥沼,而文成公主顯然是潤滑吐蕃與唐關係至關重要的一環。
「笑什麼?」李沐厲喝道。
天子一怒,血流飄杵。
席君買被李沐一嚇,連忙收斂起臉上的所有表情,一本正經起來。
可問題是,這些天文成公主在宮內待得時間太長了,自然知道李沐為何頂著這雙熊貓眼。
人嘛,再神聖不可侵犯,只要距離近了,就會發現,原來不過如此。
男女皆一樣。
如果現在還要文成公主保持一種對李沐的敬意,那……確實有點難。
所以,文成公主絲毫不為李沐的厲喝聲嚇住,反而吃吃笑出聲來。
威壓不起作用,李沐只能選擇別的辦法。
「好你個文成,莫非以為朕不知道,這幾天你與席君買幹了些什麼?」李沐譏諷地看著文成公主,輕聲說道。
於是,一切歸於平靜。
說來也怪,人之際遇就在一回眸之間。
李沐當初只是靈犀一閃,提起席君買為文成公主備選,可等席君買回京之後,與文成公主一見,兩痴男怨女便一拍即合了。
這說起來,李沐是當之無愧的月老。
可現在,文成公主竟嘲笑起月老來,實為不該、不敬。
文成收斂了笑意,福身道:「文成知錯了,還請陛下責罰。」
「罷了。」李沐揮揮袖子,展露出天子的寬仁與大度,「知道朕今日召你們前來為何事嗎?」
文成聞聽,隨即眼神有些黯然。
她怎會不明白,皇帝傳召二人的用意。
「文成全憑陛下吩咐。」
席君買躬身道:「臣聽陛下的。」
「那就好,你們此去邏些城,朕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安定二字。」
「文成謹記。」
李沐轉向席君買道:「駐邏些城唐軍,主要任務就是保護文成公主,拱衛邏些城不失,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參與吐蕃內戰。」
「臣謹記。」
轉向文成公主道:「善於團結擁戴你的勢力,以夷制夷。不可也不用太擔心,朕和大唐永遠是你的後盾,大膽施為。朕會令民間商賈通過貿易,配合你在吐蕃的行動。只要控制糧食、鹽鐵物資的進出,在吐蕃選出幾個親唐部落進行培植,然後遏制、打壓反唐部落,直至將它們徹底消滅。」
「文成明白了。」
再轉向席君買,「朕有些不放心你。與文成公主之間的配合,朕倒是不擔心。」
這話讓文成公主和席君買有些臉紅起來。
「朕擔心的是,你如此年齡,擔任一方主帥,早了些。」李沐停頓了,「萬事多與文成公主商議,萬不可貪圖戰功,致使將士傷亡,李師,便是你前車之鑑。」
席君買躬身道:「臣必不負陛下所託。」
李沐點點頭道:「即日起,吐蕃就仰仗二位了。五年後,朕希望吐蕃真正成為大唐的屬國,也希望看到你們為朕帶來一個外甥。」
文成公主臉更紅了。
……。
次日,皇帝下詔,神機衛將軍席君買遷西海都護,程名振為副都護,率五萬人駐軍邏些城。
一個月後,邏些城除駐守的五萬人之外,其餘軍隊和傷兵開始撤退。
李沂和韓威沒有仁慈。
八萬匹戰馬,三十幾萬頭牲畜。
幾乎將邏些城中能帶走的都帶走了。
吐蕃由此進入了恢復和內亂更替的陣痛期。
再無力對大唐西南邊陲造成威脅。
……。
西南、西北的戰事暫停。
李沐已經可以騰出手來,幫助東北戰場了。
但此時,蘇定方顯然已經不需要朝廷幫助。
經過三個月的徵兵,蘇定方在高句麗募集的「歸義軍」已經到達了三十萬人。
其中五萬人是李沐在攻平壤前鴨綠江邊,將淵蓋蘇文降兵改編成的「歸義軍」。
還有十萬人是高句麗亡國之後,從各地降兵遴選出來的。
再有十五萬人,是蘇定方臨時從高句麗百姓中徵召的。
經過兩個月的簡單訓練,已經迫不及待的蘇定方,便率領一萬大唐鐵騎和三十萬歸義軍,踏上了北向復仇之路。
他將剩下的九萬唐軍分別囤於遼東城、新城、扶餘城。
用意無非是保存實力,減少唐軍傷亡。
在蘇定方心裡,已經經受不起同袍再一次的慘痛損失。
而反過來說,蘇定方認為,高句麗士兵雖然戰爭力不如唐軍,但他們更適合在寒凍的北方作戰。
這一點,在這一年多的連續作戰中,已經顯現的很清楚。
李沐率神機衛突襲木底城,強行軍之後非戰鬥減員高達近兩成。
這還是神機衛已經裝備了棉衣棉褲的情況下,產生的非戰鬥減員。
這很說明江南兵,非常不適合在北方作戰。
所謂兵強強一個,將熊熊一窩。
對蘇定方來說,這世間沒有弱兵,只有孬將。
有一個稱職的將領,就不怕練不出一支強大的精兵來。
戰爭暫停的三個月里,對於象唐這樣的大國來說,可以做很多的戰爭準備。
可對於象靺鞨、室韋這樣的半原始部落而言,確實做不了什麼。
他們甚至無法準備更多的食物,因為北方的這三個月,甚至連獵物都很難找見。
戰爭就在這種實力很不對稱的情況下驟然開始了。
可以想像,靺鞨、室韋所處的景況是何等得不堪。
其實在蘇定方拉起三十萬「歸義軍」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這場戰爭的結局。
勝利無非就是時間早晚和唐軍損失多少的區別罷了。
正因為如此,大唐朝堂中,開始出現了另一種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