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十七章 風雲漸起

  如今尉遲恭領三萬多禁軍和一批文武官員西投西戎州,讓党項人內部出現了很大的分歧。

  親唐的勢力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認為,大唐新皇,且內戰沒有爆發,與大唐朝廷為敵,無疑是自尋死路。

  另一部分認為,李世民對党項有恩,既然尉遲恭所部代表著李世民,那麼党項應該予以援手。況且,如果李世民復辟成功,那麼党項便有了壯大的時機。

  而親吐蕃的一部分認為,這正是党項棄大唐投吐蕃的最佳時機。

  拓跋赤辭更傾向於襄助李世民,因為他從心裡對李沐——這個曾經在戰場上生擒他的少年,有一種強烈的敵意。他更希望,能助李世民重新坐回至尊之位,只是,拓跋赤辭心裡也很清楚,僅憑党項的實力,就算加上尉遲恭帶來的三萬多軍隊,想要進攻長安,勝算微乎其微。

  三種說辭代表著党項內部三種利益群體。

  但不管怎麼說,尉遲恭和他所率領的軍隊,在西戎州受到了優待。

  党項人不但收留了他們,還提供了優厚的生活條件。

  這一天,原吏部侍郎韋挺來見尉遲恭。

  「鄂國公,如果再這麼養尊處優下去,將士們的士氣就會消散,那時就算國公想領兵勤王,恐怕亦是不能了。」

  「韋侍郎有何高見?」

  「本官有一計,聯吐蕃,與党項合兵,揮師東進,必能襄助陛下重登大寶。」

  尉遲恭聽聞此言,有些猶豫,「吐蕃對中原素有野心,恐怕引兵容易,退兵就難了。況且,如今陛下和太子都陷在長安,我等以何取信吐蕃?再有,我等僅三萬多軍隊,三方合兵,誰為主,誰為從屬?」

  「鄂國公不必憂慮,本官有一計,可為國公平添至少五萬大軍。如此國公麾下八萬大軍,足以掌控局勢。」

  尉遲恭聞言大喜,問道:「何處兵馬,韋侍郎快快說來。」

  韋挺擼了擼短須道:「鄂國公還記得年前,李沐以奸詐手段陷害忠良,覆沒京兆韋氏,使得韋貴妃蒙難之事?」

  尉遲恭點點頭道:「自然記得,可此事與兵馬有何干連?」

  韋挺陰陰一笑道:「紀王李慎乃韋貴妃所出,韋貴妃離奇自盡,身為人子,焉能不恨?加上如今李沐登基,削陛下皇子王爵,勒令諸王回京,必引得諸皇子不滿。此時只要有人前往稍加挑撥,必能令李慎舉兵與鄂國公會合。」

  尉遲恭精神一振,道:「先生妙計。紀王李慎乃秦州都督,手中所控軍隊三萬之眾……可就算如此也沒有五萬啊?」

  韋挺道:「鄂國公莫非忘記了韋貴妃還有所出?」

  尉遲恭搖搖頭道:「韋貴妃只誕有一個皇子啊。」

  韋挺嘆息道:「可韋貴妃還誕有一個公主啊,臨川公主李孟姜。」

  「是,可這與先生所言五萬大軍有何關連?」

  「臨川公主李孟姜駙馬周道務,乃洮州都督,手中所握一萬五千軍隊。」

  尉遲恭眼睛一亮,大讚道:「先生果然好計。只是紀王、周道務處派何人前往聯絡呢?」

  韋挺道:「周道務處,本官怕是說不上話,但有一人肯定能遞得上話。也肯定願意走這一趟。」

  「何人?」

  「定襄縣主的丈夫,懷德郡王,阿史那?忠。」

  尉遲恭眼睛頓時一亮,「妙,妙。其子史暕在李沐手中吃了那麼大的虧,韋貴妃又是其岳母,若由他前往,周道務定會舉兵。」

  韋挺道:「至於紀王那,就由本官前去吧,本官出身京兆韋氏旁支,說起來與紀王也有些淵源,想來紀王能聽得進某的話。」

  尉遲恭拱手道:「那就辛苦韋侍郎了。某在此靜候先生佳音。」

  ……。

  長安皇宮,甘露殿中。

  房玄齡靜靜地看著李沐。

  這個十八歲的少年天子,他已經看不懂了。

  狡詐如狐,卻又胸襟似海。

  如昏君、暴君,又似明君。

  房玄齡卻沒有要向李沐效忠的意思。

  在他心裡,自己累了,需要的不再是為夢想而執拗,如今他僅僅只想好好地活著,為家人而活。

  「陛下,容臣乞骸骨。」房玄齡緩緩拜倒在地。

  李沐冷冷地看著房玄齡,這個年過花甲的老頭,讓他恨,恨不得現在就賞他一杯毒酒,恨不得下詔誅其全家。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天經地義。

  一切華綤背後,都是虛偽。

  李沐自認不是個虛偽之人,最多只是優柔寡斷。

  但現在,李沐知道不能殺。

  「朕不准。」當李沐緩緩吐出這三個字時,房玄齡冷汗淋漓。

  但他依舊執意堅持道:「臣有罪,但臣以為國士者,當從一而終,若陛下能赦免臣之家眷,臣願伏法,引頸就戮。」

  李沐聽聞,笑了。

  冷笑。

  恥笑。

  嗤之以鼻。

  「國士?你房喬也敢自認國士?」

  「臣雖不敢自認國士,但心嚮往之。」

  「那朕問你,你效忠於誰?」

  「臣效忠於貞觀朝陛下。」

  「呵呵。」李沐沒有笑意,「效忠於一人者,也敢妄言國士?」

  「臣自居廟堂之上,捫心自問,沒有做下任何與大唐不利之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臣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你與李世民謀劃玄武門之變,讓整個天下人倫崩壞,影響大唐數十年,甚至數百年,這也叫問心無愧?」李沐厲聲喝斥道,「先父有何罪?無罪而誅,這也叫問心無愧?先父為太子,國之儲君,你與李世民為一己私利殺之,逼迫皇祖父讓位,與篡位謀反何異?這也叫問心無愧?」

  房玄齡匍匐在地上的身子顫抖不止,「臣……臣……有罪。可食君之祿,與君分憂,臣無錯。先太子優柔寡斷,非人君之像,江山若交到他的手上,大唐未必有今日之強大,這一點臣至今無悔。」

  「敢問房喬,房司徒,你是何人?神仙?妖怪?」李沐戲謔地問道,「以莫須有的揣測,去判定一個國之儲君是否合格,能否成為明君?誰給你的權力?呵呵……你又怎能認為,先父一定為比這個能為一己私利,屠殺兄弟、子侄的人,做得更差?莫要給自己和李世民的罪惡披上一塊遮羞布,連做過的事都不敢承認,何談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