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各懷鬼胎

  此時,房玄齡卻提出了異議,「韓相方才提到,如今冬季已至,遼東天寒地凍,我軍將士禦寒衣物欠缺,殿下可有解決的方法?」

  李沐答道:「這幾年,江南道種植棉花(白疊子)已頗見成效,庫中存有棉衣褲三十萬套,況且孤已經下令江南道加緊生產,想來應對這場大戰,不成問題。」

  房玄齡雙手一拱,沉默地退開。

  見眾人已經沒有別的異議,於是李世民道:「既然攝政王已經了有預案,朕聽了也沒有覺得不妥,那就按攝政王之意辦吧。」

  李世民的一句話,拍板了整場戰事。

  雙方雖然對立,但在遭遇外寇時,總算達成了觀點的一致。

  大唐戰爭的巨輪從這一刻,緩緩轉動起來。

  李沐等人告退之後,房玄齡被李世民留了下來。

  「玄齡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你應該知道,朕平生之願,就是平定遼東。如今師出有名,不但可將高句麗一舉蕩平,還可開疆拓土,染指靺鞨之地。如果此次李沐一戰功成,豈不平白將天大的功勞拱手讓人嗎?如此一來,他的聲勢將會更大,恐怕到時連朕也不得不退讓三分了。」

  李世民確實是想親征,這對於一個以戰成名的帝王來說,有著無比的誘惑力。

  房玄齡輕嘆一聲:「臣自然理會得陛下的心思。可陛下想過嗎?此戰真有那麼容易贏?陛下兩次北伐,應該深知平遼之難,地形不熟、當地百姓視唐軍如寇,加上時值冬季,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敵人一方,要想勝,何其難也。」

  李世民道:「可有天雷相助,攻城如探囊取物。」

  房玄齡道:「天雷對攻城有助益不假,可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威力巨大。堅固之城,如陛下曾經數月未克的安市州,僅憑天雷恐怕依舊難以攻克。」

  李世民微微蹩眉道:「那玄齡為何還贊同李沐請戰?」

  房玄齡喟嘆道:「臣這全是為了陛下、為了大唐江山社稷考量啊。如今李沐貴為攝政王,其權勢有隱隱蓋過天子的跡象。所謂一山不容二虎,陛下難道就不擔心有朝一日,李沐重演玄武門那一幕嗎?」

  李世民聽了暗暗心驚,他不是不擔心,而是選擇了養光韜晦,暗中積蓄實力。

  房玄齡繼續道:「就算李沐忌憚陛下聲威,沒有篡位自立之心。可當初追隨陛下的擁立之臣,一個個老去,陛下也總有不忍言的那一天,太子年少,如何抗衡李沐這個權勢熏天的權臣?故臣為陛下、太子和社稷計,採用驅虎吞狼之策。李沐若能勝,也將是慘勝,就算有了更高威望,但他損兵折將,喪失了與陛下抗衡的實力。若李沐敗,勢必實力大減,陛下麾下的第二梯隊正好補上去,摘現成的果子,不但得到顯赫的軍功,還能藉此懲治李沐慘敗之責。予取予奪,皆在陛下一念之間。」

  李世民聽聞連連點頭,道:「與玄齡一席話,果真如讀十年書啊。朕一時只想著平定遼東的顯赫軍功,昏了頭了。對了,朕在想,若是在大戰之時,斷掉糧秣……。」

  「不。」房玄齡急道,「陛下萬萬不可這麼做,不但不能做,連想都不能想。李沐就算忤逆,恃功凌主,但此戰卻是為國而戰,為江山社稷而戰,陛下身為天子,絕不能行此下作之手段,要傳揚出去,陛下如何應對天下悠悠之口?陛下當牢記之前劉洎泄密的教訓。」

  李世民乾咳一聲,「朕沒有這意思,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君無戲言。」

  「好吧,愛卿金玉良言,朕知錯了。」

  ……。

  相比李世民與房玄齡二人心平氣和地奏對。

  李沐可是遭受「圍攻」了。

  魏徵怒火已經不可遏,他脫衣摘冠憤然道,「這等大事,殿下都可一言而決,還要我等謀臣作甚?臣明日上疏便請辭,乞骸骨便是。」

  韓仲良哀聲嘆氣埋怨道,「將長安殿下掌握的大軍一抽而空,這分明是自掘墳墓啊。」

  馬周補刀道:「若陛下起意,殿下一走,我等便如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不如今日與殿下訣別,各自請辭回鄉,或許還能留條活路。」

  褚遂良新進,言詞比較委婉,「臣是想,若殿下領軍在外,萬一房玄齡、岑文本斷了大軍糧草,殿下如何應對?再者,殿下派李勣、蘇定方等人出戰也就罷了,為何還要親自出戰?有殿下坐鎮長安,或許還能牽制陛下,可殿下一旦離京,京城就再無人可以制約陛下了。」

  李沐可以不睬魏徵、馬周、韓仲良,因為這三人的牢騷特多,幾乎三日一小鬧,五日一大吵。

  可褚遂良新附,李沐得給他些面子。

  李沐道:「褚僕射過慮了。陛下的心性不至於做出斷大軍軍糧之事,就算他想,以房玄齡之心計,也不會答應,必力諫阻之。況且,數十萬大軍斷糧,陛下將面對的不再是我,而是數十萬將士的憤怒,有長孫無忌在突厥之戰時犯的傻事作借鑑,陛下不可能再犯這種錯誤。」

  李沐起身,走到褚遂良面前,看著他道:「至於孤為何要親自率兵渡海,救援熊津。其實孤有兩個目的。首先,新羅是否配合,配合到何種程度?需要孤去商談。其次,河間郡王李孝恭日後定會被陛下召回長安重用,孤以前有他有舊,加上此次親自率兵救援之情,日後他就算不幫孤,也不至於與孤做對。最後,諸公都明白,如今我與陛下已經陷入僵持之局,要打破僵局,必須有改變,孤若在京城,陛下不會有動作,沒有動作,就不會出錯。我選擇離開京城,就是讓讓陛下有足夠的施展空間,所謂做多錯多,只有陛下犯錯,我才能擁有大義。」

  其實,李沐還有一個理由沒有說。

  那就是麾下大軍全部調往遼東,自己留在長安,反而不安全。當然這話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李沐這翻話,刷新了四人對李沐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