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滎陽之行(二)

  李沐有種奇怪的感覺。

  此事好象有蹊蹺啊,對於李沐這樣一個在朝堂中浸淫多年的老油條。

  所有陰謀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最後得益最大的就是陰謀謀劃者。

  否則人家費那腦筋做什麼?

  鄭之玄兒子之事,很明顯,利益最大的是鄭森。

  既剝奪了鄭誠的繼承資格,又將鄭之玄架空。

  若是平日,李沐也真不想管此事,可現在,關乎到自己此來的目的。

  李沐不能不細究一下內情。

  想到此處,李沐問道:「表兄當年做下醜事後,可曾否認過此事?」

  鄭之玄搖搖頭道:「這倒未曾有過。犬子做下如此醜事,倒也光明磊落,敢做敢當。」

  李沐點點頭,向身邊常綠雲施了個眼色,低聲問道:「當地還有舊部嗎?」

  「應該還留有一些。」

  「那就去查查。」

  「是。」

  常綠去出去了,李沐轉向鄭之玄道:「勞煩舅舅叫那鄭森過來,先試探一下他的口風,我不露面,在後面聽聽之後,再作打算。」

  「可是要老夫問他如何應對股份之事?」

  「對。」

  「好,老夫這就派人去傳他。」

  不一會兒,便有下人前來稟報,「鄭森來了。」

  李沐向鄭之玄施了個眼色,轉入正堂屏風後面坐下,聽了起來。

  「侄兒見過大伯。」

  「森兒啊,聽說你不日就要進京?」

  「是。侄兒打算後天動身去京城,不知大伯可有事情要交待?」

  「此去為的可是皇家銀行股份之事?」

  「是。」

  「聽說此次是為了陛下與攝政王爭奪銀行控制權,選哪一邊,你心中可有計較?」

  「大伯是聽誰說的此事?」鄭森顯然有些意外,鄭之玄一向閉門讀書,很少理會門外之事。

  而股份之事,雖然鄭之玄知情,但關係陛下和攝政王之爭,這消息自己是封緊了下人口了的。

  現在聽鄭之玄詢問,鄭森明顯感到有些不太對勁。

  這事全族沒有幾個人知道,是誰告訴了鄭之玄呢?

  不過鄭森嘴上依舊答道,「回大伯話,陛下畢竟是皇帝,既然有使者前來知會我等,鄭氏自然是站在陛下一邊的?」

  鄭之玄有些惱意,他畢竟不是有城府之人,「森兒,你可知道攝政王是隱太子妃之子,隱太子妃可是老夫親妹妹?你要助陛下,為何不與老夫事先說一聲?」

  被鄭之玄這麼一責問,鄭森反倒是舒了口氣,因為他找到了答案。

  敢情鄭之玄是收到了京城隱太子妃的信,了解了此事,才向自己責問的。

  只要不是族內自己心腹當內奸,鄭森就不需要在意鄭之玄的態度,畢竟,現在族中諸事都是自己在掌控。

  「大伯此話差矣,所謂幫理不幫親,大伯是讀聖賢書的,焉能不明白這淺而易見的道理?」

  鄭之玄有些怒了,鄭森從未象現在這樣敢用這種口氣與他說話。

  「森兒口中之理字,作何解?難道攝政王之理,就不是理了嗎?」

  「侄兒所說之理,便是天地君親師之禮,天理綱常,君在親之前。所以侄兒認為該支持陛下。」

  「你……。」鄭之玄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以他的才學,十個鄭森都不及,可問題是鄭之玄顯然不是善於爭論之人。

  鄭森得意地一笑,道:「請大伯恕侄兒無禮,李沐與侄兒有血仇,大伯若要襄助李沐,侄兒做不到。」

  鄭之玄喝道:「這鄭家是老夫的鄭家,老夫是家主,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鄭森呵呵大笑道:「大伯怕是忘記了,這家如今是侄兒在當。」

  「老夫可以召集族老們,罷去你管事的資格。」

  「大伯當然可能這麼做,不過要召集起族老罷黜侄兒,恐怕沒有三五日,是做不到的,而後天,侄兒就要入京了。大伯想必還不知道吧,天使之前來鄭家莊,說陛下已經允了,只要鄭氏此次襄助陛下,那麼事後便賞侄兒鄭州府長史一職。大伯,到時勿說罷黜我管事的資格了,恐怕你的家主之位,也是保不住了。」

  鄭森說完大笑起來。

  他確實有恃無恐,能得到皇帝的承諾,他還有什麼可能怕的?

  只要做了鄭州長史,就算李沐要找他麻煩,只得顧忌一下他身上的官服,畢竟是朝廷命官了。

  殺庶民可能贖買,可殺官,這可是禁忌。

  至於鄭之玄這家主,無非是自封的高級布衣罷了。

  何況他鄭森,也是鄭氏嫡系。

  鄭之玄顯然是被氣得夠嗆,他抖擻著手指指著門外,「滾……滾……別讓老夫再看見你。」

  鄭森笑呵呵地拱手道:「侄兒告退。」

  說完,施施然地走了。

  李沐現身出來,寬慰氣得發抖的鄭之玄道:「舅舅何必為這種宵小生氣。」

  鄭之玄搖搖頭道:「你都聽見了吧?這事恐怕老夫真幫不上你了,老夫有心無力啊。正如這逆障所說,時間來不及了,他後天就要入京,到時真做了鄭州府長史,哎……一切都完了。」

  李沐相信鄭森沒有說謊,李世民確實已經無所顧忌,將鄭森一個布衣直接提升至一州長史,本錢下得可真夠大的。

  州長史,從五品至從六品的官職。

  鄭州是中州,長史應該是正六品官。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就解釋了為何本來一直唯崔氏馬首是瞻的四姓,突然就棄崔氏不顧,投靠李世民了。

  李沐寬慰道:「舅舅莫急,此事還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鄭之玄精神一振,問道:「你有妙計?」

  李沐含笑道:「妙計沒有,不過可以碰碰運氣。」

  「碰運氣?」

  「方才聽舅舅說起表兄之事,我越想越不對,連舅舅自己都說表兄從小聰穎好學,資質超眾。怎麼就突然做下了這等醜事?我讓人去查了,或許有驚喜也說不定。」

  鄭之玄一聽,便泄了氣,「這事過去這麼多年了,還怎麼查?再說了,犬子自己都認了,還怎麼可能有錯?」

  李沐臉色一凝,冷冷道:「就算此事是真,孤也要將它做成假的。」

  鄭之玄愣愣了看著李沐,在這一刻,鄭之玄突然感到,他這個便宜外甥,可不如他的外表親近柔和,這也是一匹能吃人的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