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指點迷津

  馬周微微點頭:「這確實是一個良策,只是這需要太長的時間,誰也說不準,在這漫長的等待中,會出現什麼變故。時日無多,周只爭朝夕。」

  我去,這是白說了。可馬周的話不無道理,能遇上一個想改變的皇帝不容易,按李沐的方法慢慢改變,如果李世民不在了,誰能保證下一任皇帝還會對世家大族動手?

  這讓李沐有種錯覺,眼前這馬周還真象王介甫,一樣的有才華,也一樣倨傲不遜,更一樣的偏執。

  李沐問道:「你打算如何去做?」

  馬周道:「先完成令正交待的募資,然後以已修建完畢的直道向各州各縣設置直道衙門,待一切就緒,皇上便會下旨,清查戶籍,重新丈量、犁定田畝。如果一切順利,朝廷將增加至少三成以上的人口與土地,如此一來,大唐中興可期。」

  這話讓李沐稍微安下心來,現在修建完畢的直道不多,先從三、四個州去搞搞試點,或許也不是什麼壞事。

  真要有什麼不測,也來得及補救不是?

  望著馬周神采飛揚的臉,李沐心中一嘆,你這是要從人家碗中奪食啊,所謂斷人錢財如殺人父母,世家大族豈是這麼容易妥協的?如果這麼容易妥協,李世民早就搞定了,哪還會輪到你出頭?

  可這些話,李沐無法說與馬周聽,而且就算說了,以馬周的心性估計也聽不進去。

  說實話,李沐被馬周的豪情所感染,確實,壓制世家大族對天下百姓,特別是寒門仕子是好事,多少象馬周這樣的寒門子弟,因為得不到官身而被埋沒。

  李沐想了想道:「既然皇上已經有了決定,你也有意去做,那就去做吧。只是……你要千萬小心。」

  馬周點頭應是。

  「現在說說,你此來何意?」李沐挑挑眉毛問道。

  馬周一副不解模樣道:「我就是來探望一下令正。」

  「少來這套。」李沐冷下臉來,「沒有陛下的允准,你敢與留著這些?」

  馬周訕笑了一下道:「令正高明,周就說瞞不過令正法眼。陛下之意,希望令正能以江山社稷為重,安撫好神機衛,配合之後的行動。」

  李沐點點頭道:「與國與民有益之事,沐不會有絲毫阻礙。」

  馬周笑道:「如此,屬下就可以去向陛下復旨了。」

  「那就不遠送了。」

  「且慢。令正方才說改革科舉,可否能與我詳細說說。」馬周見縫插針道。

  李沐一愣,你丫方才激昂慷慨,現在卻想在自己這挖點私貨,這臉變得也忒快了吧?

  不過李沐也不打算藏私,畢竟是利國利民之事,便將後世的科舉制度大致地與馬周講敘了一遍。

  馬周聽得兩眼放光,一等李沐說完,便拱手道:「令正如果沒有別的吩咐,周這就告辭,向陛下上疏。」

  李沐笑著點點頭。

  馬周轉身向外走跑去,跑到門邊,突然回頭道:「屬下厚顏,可否能在疏上加上屬下的名字。」

  這話問得確實有些不地道,但李沐明白,馬周並非想搶功,而是他心中真得怕,並非是象他方才慷慨激昂陳詞一般不知道天高地厚。

  以馬周現在的資歷,辦如此得罪天下的大事,確實需要有功傍身。

  而李沐實在也不想讓自己更加妖孽。

  「賓王哪裡話,我不過是胡亂說了些,你姑且聽了就是,你要上疏就上,與我何干?」

  馬周是聰明人,他自然能聽明白李沐的意思。

  他轉過身,注視著李沐好一會兒,最後沖李沐深深一揖,道:「周謝令正美意。」

  然後出門而去。

  ……。

  長孫無忌已經在高士廉的書房門口站了將近一個時辰了。

  能讓當朝司空罰站,整個大唐除了高士廉也沒誰了。

  就算是皇帝李世民,見到長孫無忌也是客客氣氣地喊聲輔機。

  終究是年歲不饒人,這正月的天氣,已經是怪冷的了,長孫無忌幾縷白髮覆蓋的額頭上卻可以看見豆大的汗珠。

  他的雙腿微微地顫抖著,就連陪站的許國公府僕人,也看著不忍心。

  「進來吧。」一縷冰冷卻透著一絲不忍的聲音傳來。

  如蒙恩赦的長孫無忌抹了把額頭的汗滴,長吁了一口氣。

  撩起衣擺,急急地進了高士廉的書房。

  「甥兒拜見舅父。」

  長孫無忌不稱舅父由來以久,在他的眼裡,高士廉就是他的父親。

  父親長孫晟去世時,長孫無忌才十三歲,是高士廉將他們母子、兄妹接到家裡厚待,而後又做主將長孫無垢嫁於李世民。

  可以說,沒有高士廉,就沒有長孫無忌的今天。

  所以,長孫無忌敢懟李世民,也不敢對高士廉有一絲不敬。

  「哼……。」端坐在椅上的高士廉一聲冷哼傳來,讓長孫無忌的頭愈發地低了。

  此時的長孫無忌身上,再瞧不見一絲當朝司空的跋扈。

  「今日來找老夫何事?」

  「甥兒心中憂慮,想來請教舅父,還請舅父指點迷津。」

  高士廉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眼前恭順的長孫無忌,輕輕地嘆息一聲。

  「坐下說吧。」

  長孫無忌這才直起腰來,抬腳走向邊上的椅子。

  不想站直太久,左腿一軟,竟踉蹌倒地。

  高士廉見狀,火速起身,趕去攙扶起長孫無忌。

  二人眼神相對,高士廉嘆息道:「你啊你,都已經是要當爺爺的人了,怎麼就沒點出息。」

  長孫無忌陪笑道:「甥兒在舅父面前,再老也是孩子。」

  高士廉拿手指點點長孫無忌道:「不知道害臊兩字怎麼寫。」

  二人重新回到座位上,長孫無忌這才直陳來意:「舅父想必已經猜到甥兒的來意,甥兒雖然不敢勞煩舅父,可這關係到長孫氏家族安危,甥兒也就厚著頭皮來了。」

  不想高士廉道:「長孫家的安危?有這麼嚴重嗎?什麼時候,長孫家的安危依賴你長孫無忌了?你呀,想得太多,做得太少,本事又不夠,哎,老夫不知道怎麼說你好。」

  也就怪了,高士廉連損帶罵地一番話,竟沒有讓長孫無忌惱羞成怒,還腆著臉陪笑道:「甥兒這不是向舅父請教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