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致檢查了一下三名死者,並用聽骨木聽了聽他們的腹腔,屍體被凍得硬,沒想到聽音辨骨的效果意外的好。我聽了一遍,拿手活動了一下他們的關節,又檢查了一下眼睛和口腔,對死因已經瞭然於胸。
我讓宋星辰去幫我買點東西來,他點點頭離開了。在旁邊等候多時的侯警官顯得有些不耐煩,皺著眉頭問道:「小同志,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直說,怎麼又突然搬起救兵來了?」
我解釋道:「我沒搬救兵啊,讓我朋友去買些材料而已。」
「是嗎?」侯警官將信將疑:「那你倒是說說,死亡時間是什麼時候。」
侯警官這隨口一問的問題,還真是一個難點,這三具屍體因為被冷凍過,屍僵程度和瞳孔情況是矛盾的,屍僵大概停留在一天半的狀態,瞳孔卻早已散掉了,是死亡兩天以上的特徵。
不過內臟的腐壞程度是騙不人的,我回答道:「五十四個小時以上!」
侯警官想了想,驚訝道:「臥槽,還挺准!你蒙的?」
我笑笑:「是啊!我再蒙點別的給你聽聽。」
「行,我倒要聽聽。」
我來到死者徐開福旁邊,一邊查驗一邊飛快的解釋。徐開福的死因是喉嚨上的一刀,這一刀砍得很深,砍斷了氣管和食管,從傷口走向判斷是從右往左揮的,兇手是一個右撇子。
這一刀是從正面劃的,這相當罕見,而且死者在挨這一刀的時候,處於一種毫無防備的狀態下,因為我通過聽音辨骨發現,死者當時雙手是分開的,好像是要作出一個擁抱的動作。
不過挨了這一刀之後,死者並沒有立即咽氣,他似乎相當驚恐,向後退了一步,並拿左手來抵擋。這時候兇手又砍了一刀,在他的左手大臂和小臂上各劃出一道傷口,但其實是一道傷口,把死者的胳膊屈起來就會發現,這條深及骨骼的傷其實是連成一條線的。
死者的後腦勺上有一道凹痕,是猛力向後傾倒時,在某物上撞擊出來的,這個凹痕是弧面的,感覺像是欄杆之類的東西。為什麼我不認為這是被棍棒擊打出來的?因為這條凹痕的受力面很均勻,處在一條水平線上,除非兇手雙手平握棍棒向前推,左右手毫不偏頗才能打出這樣的傷口。
從這條凹痕的血小板凝結程度看,是在死之前撞擊出來的。
我用聽骨木聽死者的四肢關節發現,死者在死前,雙腿呈跪姿,身體向後仰,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動作。
中國人日常生活可沒有跪坐的習慣,除非是在床上,所以我猜,死者死的地方是一張鐵架床,他跪在床上,身體後仰,腦袋擔在床邊上。
說完之後,回頭一看三人,他們個個擺出震驚的表情,侯警官結結巴巴的道:「宋……宋顧問,你沒有在哪裡看到現場照片吧?」
我說道:「絕對沒有。」
「厲害!你說得就好像現場親眼看到了一樣,我承認你確實有兩下子,佩服佩服!」侯警官看向我的眼光充滿了欽佩:「小王,去車上把我那沓照片取來!」
我笑笑:「那咱們繼續。」
侯警官問道:「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死者身上為什麼青一塊紫一塊的。」
這個我當然注意到了,剛剛通過聽音辨骨,我發現死者的內臟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損傷,應該是同人發生了相當激烈的鬥毆。
我答道:「被打的!」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兇手是出其不意偷襲的嗎?死者當時完全沒有戒備。這不矛盾嗎?假如兇手和死者打鬥過,怎麼可能沒有戒備呢?」侯警官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我指著第二具屍體,弟弟徐開義身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我說道:「兄弟二人打過一架。」
侯警官一拍腦袋:「哎呀,我咋沒想到……可是,這是為啥呢?」
我微微一笑:「咱們一步步分析!」
眼前的閒事我算是管對了,兄弟相爭,被外人漁翁得利,這起案件也透著一股分外熟悉的感覺,我仿佛在一片血光中看見楚嫣纖弱的身影。
所以,接下來的話,我會有所保留,我當然不會欺騙侯警官,但不會說得太明白。
弟弟的致命傷異常清晰,就在脖子側面,是被人用利器一刀紮下去的。這裡我注意到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留下傷口的兇器也是一把帶鋸齒的刀。
這很可能就是上一起案件中使用過的兇器。
弟弟脖子上這一刀扎得非常深,在另一側可以看到一個血點,這證明兇手下手的時候,死者的位置很『穩』,很大可能是不能動彈。
而且這一刀是筆直貫下去的,我猜測死者應該是躺在地上的,兇手蹲下來,對著他的脖子一刀刺下來——這一刀是補刀!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我發現死者腦袋上有密密麻麻的劃傷,在頭皮的縫隙里能找到一些白色的堅硬碎片,應該是被某種陶瓷器皿重重地砸在腦袋上。
這一下砸得相當厲害,死者直接進入全身痙攣狀態,我在他的嘴裡發現大量凝固的唾沫,嘴角也有一些,而且舌頭被牙齒咬傷了,這些症狀類似抽風,其實是腦袋受到劇烈衝擊進入強直狀態。
雖然說我心裡已經有了模糊的印象,但我還是親自驗證了一下,死者腦袋上挨的這一花瓶,從受力方向看,擊打者比他要高,至少有一米八。
我拿手指丈量了一下第一名死者的腳掌,在心裡計算了一下,哥哥的身高正好是一米八!
除此之外,兩人身上還有許多相互呼應的傷,比如弟弟臉上有指甲撓出的痕跡,哥哥的指甲縫裡能找到一些血跡;哥哥腹部有一個腳印,與弟弟的腳長差不多;哥哥的頭皮毛囊鬆脫,而哥哥的手掌有被頭髮劃傷的細微痕跡。
這對兄弟從小一起長大,住在一起,後來又一起經營蘑菇生意,想必關係很不錯,在死前卻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相互廝打,恨不得致對方於死地。
我心想,楚嫣啊楚嫣,你真是一個美麗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