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巨大的正方形石廳,石廳的正中央豎著一個木架,上面坐著一個低垂著頭的少女。
借著忽明忽暗的火光,冷如霜叫道:「小艾!」說完就要衝上去救人。
我擔心周圍還有機關,急忙跟了上去,可等我們剛要走到近處時,才發現火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已經爬出了無數沙鬼,它們齜牙咧嘴地看著我們,隨時都準備撲上來將我們吸乾。
或許是聞得久了,這刺鼻的腥臭味我居然已經有些聞不到了。
沙鬼將我們團團包圍,寸步難行,但又沒有攻擊上來的意思,仿佛在等待著什麼人的命令!
我轉過頭,看著隔在老遠的李麻子等人。冷如雲此刻已經悠悠醒轉,她看了看周圍,震驚的瞪大了眼睛,可這視線在確定沒看到父親冷武后,就變得無比慌亂:「我爸呢?我爸呢?」
她連問了兩次也無人回答,她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忽然低下了頭。
而我的目光卻落在了火光下的小桃身上。
等等!剛才救醒她的時候,她也喝了水,為什麼卻一直堅持到現在也沒有睡覺?我眼睛一亮,腦海中剎那間閃過無數個和她說話的畫面。
是她告訴我張蘭有懷疑,也是她告訴我自己是被冷如雲逼迫的,就連這個地下石廳,也是她引我們來的。她年紀輕輕,是如何從這萬千沙鬼中逃出去的?
一個小女孩受到驚嚇慌不擇路的亂跑,又怎麼會將路線記得這麼清楚。
她一步一步,到底在算計什麼?
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視,小桃忽然抬起頭,迎上了我的目光,然後驕傲地挑了挑唇角,露出了一個和年紀不符的詭異笑容。
是她!
那個幕後黑手竟然是她!
直到這一刻,我才終於明白過來。毒死老家主的人一定也是她,那瓶毒藥就放在除草間,任何人都能拿到,當然也包括她。王姨婆曾經對我說過,老家主聰明一世,不可能被毒藥輕易害死,除非下毒的人是他信任到不會防備的人……她將信任和不會防備放到了一起,可如果拆開來呢?下毒的人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即便是閱歷豐富的老家主,又怎麼會懷疑?
可她年紀輕輕,為什麼要做這一切,她的目的是什麼。
或者說……她被人脅迫著做了這些事?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看了眼冷斗,發現他早已驚呆在了數量如此之多的沙鬼面前,而冷如雲則是低頭沉默著,顯然還沉浸在父親和兄長同一天逝世的悲痛中來。而我身邊的冷如霜一顆心全都在冷小艾身上,根本沒有理會到周圍的情況。
是誰呢?
仿佛能看透我的心事一般,小桃忽然冷笑了兩聲,寂靜之中,她的笑聲格外刺耳:「沒有任何人指使,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她一邊說,一邊挺胸抬頭的從沙鬼中走過。
而沙鬼在見到她時,居然恭恭敬敬地讓開了一條路!
火光忽明忽暗地映照在她童真的臉上,卻帶著幾分妖邪的味道。
而見到沙鬼如此聽從她的命令,已經不需要我說,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冷家發生的一切,葉爾羌城的沙鬼異動,全都是眼前這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一手操縱的。
可誰又能相信?
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意外和震驚。
小桃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了捆綁著冷小艾的架子前,高傲地轉過了頭,她幽黑的眼睛在我們身上一掃而過,仿佛在看著隨時都會被她踩死在腳下的螞蟻:「想知道為什麼我要做這一切嗎?」
沒有人回答,她卻自顧著說道:「因為我要讓天山冷家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你是冷家的敵人?」冷如霜詫異地看著她問道。
小桃咯咯嬌笑,緩緩搖了搖頭:「不,我不是冷家的敵人,如果硬要扯關係,我應該勉強能算是冷家的親人。」
不是敵人而是親人,可既然是親人又怎麼會下手這麼狠?
這已經不是匪夷所思,簡直是天方夜譚了。
小桃眨巴著大眼睛看向我:「張先生,你是個聰明人,冷如霜既然請你來調查冷家的事兒,你一定查到些什麼了吧?不如你來說說看,你說的不對的地方,我再來補充。」
我說,此時此刻我還能說什麼?我的大腦已經徹底跟一坨漿糊一樣了……
她對葉爾羌城非常熟悉,水中下藥的事情一定出自她手,她有解藥,所以喝了水也沒什麼事。那麼不用說,當我們喝下井水睡下之後,將我們放置在四個城池的事情也一定是她做的,那四個城池就像四個巨大的蛐蛐罐,而我們就是那罐底用來戲耍的蛐蛐,她高高在上地看著我們在她布置好的陷阱中跑來跑去,沒有思緒和出路,就像貓捉到了老鼠卻不急著吃,而是要折磨夠了再吞到肚子裡。
甚至她可以在其中做些手腳,挑撥我們內亂,互相殘殺,就像冷如雷和冷如霜那樣,翁蚌相爭,她卻坐收漁翁之利!可當她知道我破解了古城之謎後,見目的沒辦法達成,只好親自上陣,將我們引到了處處都有機關的地底。
可她為什麼會對葉爾羌城如此熟悉呢?
她又自稱不是冷家的敵人,而是親人……
她究竟是誰?
我絞盡腦汁的回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王姨婆曾經跟我提起過的那個名字。
冷漣。
王姨婆說冷漣遭龍泉山莊賊人的欺騙,懷了身孕被趕出冷家,生活十分悽慘,最終死在了葉爾羌城附近。冷漣雖然死了,可她究竟有沒有生下那個孩子,卻無人得知。
看小桃的年紀和冷小艾差不多大,難道說她是冷漣的孫子輩?
當初冷漣被冷家趕出家門,甚至從族譜上抹去了名字,淒悽慘慘的死了。作為她的後人,自然會恨冷家,想要看到冷家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所以小桃才會說她不是冷家的敵人,而『勉強』能算得上是親人……
這麼一想,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小桃等了半天不見我開口,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張先生,看來你也沒有我想像中那麼聰明嘛……」
沒等她說完,我已經一字一句地說道:「是不是和冷漣有關?」
冷漣的名字一直是冷家的忌諱,無人敢提卻又無人不知。我這麼樣一說,在場的冷家人全部都反應過來,震驚地看向了一臉笑意的小桃。
「你真是沒讓我失望,總算猜到了。」小桃滿意地鼓起掌來。
「你……」一旁的冷斗總算回了神,指著小桃道:「你是冷漣的孫女?」
誰知小桃卻乾脆萬分地搖了搖頭:「不不不!我是冷漣的後人,但卻不是她的孫女!我是她的女兒……」
話一出口,整個世界再次安靜了下來。
陰間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