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劉老六再次返回會議室的時候，眾人依舊圍坐一圈，只是中間那個大圓桌早已碎成數塊，很多人也重新換了椅子，滿地狼藉還沒來得及收拾。
凜冽的寒風從艙壁上的窟窿中呼呼的吹了進來，吹得整個會議室都冷颼颼的直起雞皮疙瘩。
「劉先生，你的傷……」威廉面露關切的剛一發問，劉老六就輕輕一抬手，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我接過話頭道：「六爺的傷情並不礙事，不過三天之內都出不了手了。」
我話音一落，劉老六很是配合的摘下了黑皮手套。
但見他兩手一片赤紅，艷若鮮血，每一寸肌膚都極為細嫩，如同少女一般。
眾人掃了一眼，全都看了出來，的確是動用了陰氣的後遺症，與傳聞中的青魔鬼手一模一樣。只是沒人知道，他這是在凌晨時分殺死了那個方臉假忍者造成的，距離現在都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了。
「那劉先生可知道，剛才是怎麼一回事？」威廉緊盯著劉老六，其他人也很是疑惑的望著他。
剛剛大家都在會議室，只有劉老六自己在艙外，除去那些在我們看來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的僱傭兵之外，他可是離現場最近的行里人。
所以，都想聽他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一番突變實在是太過驚駭了。
「那是……咳咳……」劉老六剛一張嘴，就不住的咳嗽，嘴角也溢出了一絲鮮血，臉色愈發慘白。
眾人看到這一幕更為驚詫了，什麼東西竟能把劉老六傷成這樣？
我趕緊走到他身邊，幫他輕輕的敲打著後背，假裝按揉穴道。
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誰也沒出聲。
劉老六微閉著雙眼，喘了半天，這才緩了過來，隨即慢吞吞的掏出手帕擦了下嘴角的血跡，又從懷裡摸出紫砂壺小灌了一口。
他這一番動作極為緩慢，真好像受了什麼重傷一樣，可我知道他什麼事都沒有，都是裝出來的。
真是一個被陰物商人耽誤的老戲骨。
他要是去演戲，什麼奧斯卡小金人，拿起來真的不要太輕鬆。
當然，跟尹新月在一起這麼久了，我演戲的功力也不會太差，至少當個配角還是沒問題的。當下臉上神色也隨著劉老六的變化，從緊張到舒緩，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那是……積陰屜……咳咳。」劉老六有氣無力吐出這幾個字之後，又是一陣輕咳。
一聽這幾個字，在座眾人全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如此！」江家兄弟抽了口煙：「早應該想到的，只是沒料到，這裡的積陰屜竟然如此濃重。」
威廉，派克，麗娜等人全都一臉迷糊著望向了江家兄弟。
「兩位前輩，這，這是什麼意思啊？」麗娜很是奇怪的問道。
「天地如屜，氣如蒸煙。」江家兄弟說完這兩句，小眼一眯也不解釋，吧嗒吧嗒的繼續抽起了菸袋，好像讓他們來解說如此淺顯的知識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一樣。
麗娜瞪著一雙大眼睛，倒是更迷糊了。
范沖有點看不慣江家兄弟故弄玄虛的樣子，又或者江家兄弟上次的訓誡讓他心有不憤，斜看了江家兄弟一眼後，朝麗娜解釋道：「丫頭，你中文說的倒是不錯，可你見過蒸包子沒？」
麗娜趕忙點頭：「見過。」
「那就好辦了，這是我們陰物圈子裡的一句黑話。意思是，天地就像個蒸包子的大籠屜，天地之間，生人死物乃至所有的東西都是包子。籠屜內外共有兩股氣，一股是下邊生火蒸出來的熱氣，一股是屜外的冷氣。包子是生是熟，是冷是熱，就看包子受到的哪種氣更多一些。」
「比如我們這些行里人，與陰物接觸的更多一些，所以陰氣就重，修佛習道的人正好相反，就是陽氣重一些。另外，世間的每一個人、每一個東西都自成天地，也就是一個小籠屜，自身之中也有陰陽交替，這你也明白了吧？」
麗娜趕緊點頭。
「墓道墳坑裡邊全是陰氣，可外邊呢，又包著一層陽氣，陰陽交匯的地方，就會有一層屏障，暫時保持平衡，誰也不能把誰怎麼樣。可要是哪一股氣突然增大，就會發生巨變，咦？」范沖兩手比劃了一個圓，突然一拍腦門：
「對！就和氣球差不多，無論是裡邊還是外邊，哪一邊的氣突然變大，就會砰的一下爆開。咱們下面不是有一處水下遺蹟嘛……」
「哦，我明白了！」麗娜恍然大悟：「范先生是說，古蹟里早就積滿了陰氣，而在座各位也是有陰氣的，而且還非常強大。這麼多人聚集在一起，臨近洞口，突然打破了平衡，然後就爆炸了。」
「對。」范沖點了點頭，很是讚許的說道：「你這丫頭還蠻聰明的，一點就透。」
陰物圈子裡素有屜氣一說，不過卻很難遇到，只是在古墓深礦之中偶有發現。
古墓里的塌方很多時候並非是年深日久，支柱歪斜所致，而是由屜氣衝撞造成的。
劉老六為了有意隱瞞『手組織』的存在，故意將原因解釋為屜氣，卻又不直說，只露出幾個字來，讓別人自己去聯想。因為無論是誰，自己想到的東西，遠比聽別人直接說出來的更加可信。
尤其是現在，船下還真有一個封存了七千年的古墓，這一和屜氣沾了邊，簡直毫無破綻。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派克指了指艙壁上的小窟窿，很是不解的問道。
他好像聽明白了范沖對於屜氣的解釋，可戒指怎麼會無緣無故的飛出去，竟然還能一連穿破數層鋼板？他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是五行補氣。」范沖操著那副公鴨嗓，繼續解釋：「屜氣爆炸需要耗費巨大的能量，同時也會吸收五行之氣補充。正所謂金可生水，古蹟深處水底，自然要攜裹金銀之物，那戒指上新血未乾，舊魂初散，自然就選了它。」
得！這下都不用劉老六，他們自己就能從雜亂的陰物知識中找到相應的依據了。
劉老六一聽，又是連連咳嗽了起來，身子也在不斷的顫抖著。
在其他人看來，他傷的不輕，可我怎麼就覺得，他是有些忍不住一直想要笑呢？
陰間商人